作者：紫真
芙兰的眼皮不时微微跳动，竭力装作没有清醒的样子。
她早就醒了，但现在又是多么希望自己没有醒过来，同样的愿望，此刻期盼的心情与先前完全不同。
小希笛啊啊啊啊！你怎么做了这样的事！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羞耻的事情？
心里大概又发出了土拨鼠的声音，作为旅人的从容还能让她大致装着。
别说，弟子的服务十分到位，喂食的速度十分和缓，大麦的颗粒大约用魔法碾过，稍微咀嚼就能咽下去，食物的大小也很适口，温热适宜，如果丢掉羞耻心好好享受会很惬意。
问题是丢不下。
芙兰被子里的手都要把腿掐青了。
“嗯，好，真乖，配合得很棒～”
弟子还在说着这样的怪话。
师父啊，老师啊，快让我睡过去吧！
温馨又残酷，惬意又折磨的早餐终于结束了。
耳边传来了弟子收拾碗盘的声音，芙兰默默将自己沉入更深的位置，只要自己不睁开眼睛，这一切就是梦，死不承认就好，梦中的我和现实的我有什么关系？
好，他马上就要走了。
芙兰松了口气。
甚至没有等她一口气出完，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温热气流。
“还没醒吗？真拿您没办法，如果您希望的话，午饭也可以喂您的，虽然有些麻烦，但用魔法的话，也做到妈妈嚼碎食物喂宝宝那样的程度，请相信我，老师。”
芙兰，一动不动。
……
第一零二章:心情连结
有些事只要装作不知道，就等于没有发生。——芙兰。
……
起来后，芙兰继续研究着魔药，绝口不提早上的事，收获了几张绝赞CG的希笛心情愉悦，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当然也是闭口不谈。
窗外风雪还在继续着，壁炉温暖舒适，芙兰将桌子搬来，分析着药物的性质，希笛则继续翻看芙兰那些晦涩的魔道书，在休息时间端过来热茶和点心，与老师谈论那些不明白的地方。
——果然这才是学生该有的样子啊。
芙兰忍不住这样想着。
风声逐渐凛冽。
放松之余，魔女走到窗前，用炎魔法想要融化那些冰霜看看远处。
“咔。”
别致的裂纹。
在弟子发现前，她不动声色恢复了玻璃。
“雪好大啊，就这样下了一夜吗？”
“嗯，地上的积雪看起来快有一尺厚了，”希笛翻了一页书，“街道上的人应该已经行动起来了。”
“希望快点停下来吧。”芙兰披上了长袍，“小希笛，我去下面的屋子看一下，别被雪给埋了。”
……
过往的冬季是漫长而无聊的。
一个人待在被魔道书、魔药和家具塞满的房间，壁炉木柴燃烧的声响令人困倦，是回忆起来就觉乏味的声音。
在这个季节，不和任何人交流，对着日历和笔记回忆着与师父师妹三人旅行的日子，期待着再次重逢的时候。
前两年的春天，她在这里安定下来，度过夏季和秋季，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她惊喜地转头呼喊师父和希拉——
理所当然，无人应答。
第二年的冬季，她依旧为那些飘零的雪花感到喜悦和新奇，却已经习惯将这份心情独自收藏。
在某次外出时，偶然抬头，发现干枯的树上生长着槲寄生，枝叶的嫩绿和浆果的鲜红，像是火焰烙印在眼里，她将这件事记录在了笔记本上，见到希拉的时候，又觉得这种事情说出来会被笑话，依旧没有分享出去。
而今，是第三年了。
意识朦朦胧胧，趴在桌上面对着壁炉，前边身体无比温暖，背后却不自觉感到寒冷。
感受到轻微的气流经过，随后一件厚实的毛毯披在了背后，清淡的甜香拂过鼻尖，毛毯的前端轻轻掖在胸前防止掉落，动作轻柔得像是幻梦一样，只有温暖的实感存在。
芙兰很快从浅浅的梦境中醒来，站起身时拉住了毛毯没让它落下。
她在下午只会稍微睡一会儿，弟子清楚这个习惯，不然以那孩子的性格会把她挪到卧室去。
桌上的茶水还保持着合适的温度，曲奇饼干似乎刚出炉没多久，室内萦绕着甜腻的气味，壁炉“噼啪”的声音都显得格外轻快。
芙兰倒了一杯茶，悠哉地坐在沙发上。
“咔哒。”
开门的响声。
撑着魔法屏障的弟子走进来，细心地寒意隔绝在外。
“雪还在下啊。”
芙兰瞥了一眼弟子，起身走过去轻抚他的头发，将沾着的雪花抖落。
弟子乖乖站着任由她动作着，轻轻点头。
“嗯，不穿靴子已经没办法走路了，我清理了下屋顶的雪。”
整个树屋都快要和树冻在一起，这样的天气，普通人已经没办法正常活动了，现在简单估算，这样厚度的雪，接下来一周街道上的店铺都不要想着开门。
“说起来我在那边的树上看到了一团槲寄生呢，老师，之前还没发现，下雪天真的好显眼啊。”
芙兰按在弟子肩膀上的手顿了下，随即露出温和的微笑。
“对吧？老师也觉得冬天里那样的绿很少见，比起常绿的树来说更加不可思议。”
“嗯，真漂亮呀。”
那份未能分享的心情，终于从尘封的角落取了出来啊。
像是冻结的湖泊在春季融化，绽开明镜般的清光。
第三年的冬天，她将与重要的弟子一起度过。
……
每个季节都有讨厌的地方，冬天的寒冷、莫名其妙沾上融化的雪花，这两点芙兰尤为不喜欢，开窗忘记用魔法时吹进衣服缝隙的雪，融化后顺着皮肤滴落，那感觉实在令人抓狂。
所以她干脆不开窗不开门，全心全意缩在壁炉前。
弟子倒依旧活跃，每天还是起得那么早，为了不让前段时间喂饭的事情重演，她也得费好大劲起来，明明是假日啊……
直到昨天早上，她想到了下雪之前的某件事，抱着尝试的心态，在希笛来叫她的时候，轻轻将弟子拉进被窝，使用了技能同化！
效果拔群。
而且软绵绵自热还散发着香味的抱枕，实在再棒不过了，睡到比工作时的假日还要晚的时间，代价是早餐变成了午餐。
总之今天早上比平时晚了一个钟头，并且得到弟子贴心细致的穿衣服侍，她不由得产生了“赚大了”的想法。
除了患有起床困难症和日常习惯有些懒散之外，芙兰作为魔女的水准还是有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看似要将她养成废人——实际上也是——却也节约了琐碎的时间，让她不用费心，能够专注于魔药的思考。
——结果有天中午想得过头，下意识又接受了弟子的投食，作为老师的尊严再次下滑。
总之，付出如此多的代价，消耗了堆积如山的材料后，收获还是挺多的，又确认了两种能够加入配方里的药材，根据正常魔药的理论推断，最后的拼图只有一到两种材料了。
胜利在望。
……
合上沉重的笔记本，芙兰常常舒了一口气。
下雪以来已经有半个月了。
呼啸的风雪中间只停歇了两日，某些低矮的建筑被雪堵得门都打不开，专业人士和魔法师们已经开始行动起来，号召市民一起，铲除街道上的积雪，魔法师们负责清理屋顶，最后脏兮兮的雪几乎将运河填平了。
“笃笃笃！”
急促的敲击玻璃声。
芙兰想着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魔女们也该动一动，使役着魔法的力量，几乎可以作为魔法象征的她们，有着解决大部分问题的方便能力。
连鸽子都不愿意在这个天气出门，可惜排在它前面的、已经来过一次的那只怎么也不肯飞出门，最后就由它来了。
鸽子翘起爪子，十分猖狂地讨要着食物。
对这种食材短暂厌倦了的魔女随手丢过去面包屑，解下来信件。
身上还穿着围裙的希笛走过来，手里还端着刚做好的甜点。
“是工作上的委托吗？”
“嗯，港口那边完全封冻，一般的魔道士过去，魔力的消耗速度已经跟不上冻结了，有从南方返航的船只被冻在了海上，需要清理出一条路来。”
第一零三章:破冰
船只差不多困在二十海里以外的海域，海冰平均厚度在三英尺左右，这种似乎没办法取巧，完全靠魔力硬堆的工作十分考验魔力量，让魔道士来大概得干到开春。
对魔女来说也算是考验了。
“我也跟着一起，”希笛把蛋糕摆在老师面前，“我换一下衣服，老师您先吃点东西吧，这个工作量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
“嗯，我正准备开口呢，如果魔力耗尽的话，就由小希笛把老师抱回来了——说笑的，安心安心，还有其他几位魔女一起呢，先行的补给也已经送到船上，比较麻烦的话就在船上过夜啦，说起来我还没坐过几次船呢。”
“我也是。”
……
在学院里任职的魔女一共有五位——这是对外宣传的，还有些拥有不输于魔女的实力但不去考试的魔法师，具体多少谁也不清楚，总之目前为止，明面上真正能信赖的只有康妮和芙兰，不得不说这是件悲伤的事情。
有两位拒绝了这次的任务，她们是在放假时就递交了辞呈，钱攒够了准备离开的。
最后到场的是一共三位魔女带一个见习，还有一群打下手的魔道士，那些人里还有熟人——贵族闺蜜组。
在学校里和她们的关系不远不近，希笛只点点头作为招呼。
“久疏问候，诸位，近来还好？”
换下长袍，一身银色私服的覆霜魔女显得格外贵气，态度却还是那样温和。
另一位魔女是在练习水魔法那天路过的那位，作为魔女的水平并不算出彩，但授课很认真负责，性格也沉稳平和，如果实力再强一些的话，芙兰就不用为副校长的事情发愁了。
各自打过招呼后，康妮轻轻招手，微笑着的女孩罗西妮面色一僵，在闺蜜幸灾乐祸的眼神里走了过来。
“这次任务并不算紧急，船只上的补给充足，我们有三天的时间来处理，”康妮微笑着，拉起罗西妮的手，“作为母亲我想介绍下我的二女儿，罗西妮，爱称是露西，露西，这两位你应该都挺熟悉，芙兰老师和希笛老师，这位是教导三年级的佩儿老师。”
“您好，我是罗西妮，听过您的课，明年还请多指教。”她的微笑多了几分郑重的意思，微微躬身。
“【良宵魔女】佩儿，指教谈不上，我作为魔女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几年后你就能追上来吧。”
这位老师的性格也很平和，没有学院里其他魔女那样有特色——这里的其他包含芙兰。
“芙兰老师，希笛老师，”罗西妮转向他们，距离感稍微褪去几分，“有大半个月没见了，几年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
芙兰摆了摆手，“作为魔法师，活跃并不是错事。”
简单招呼后，全员乘坐着扫帚飞出海面。
希笛这才来得及观察这片熟悉又陌生的海域，入目是一片苍白，封冻的冰块一路蔓延到远处，才能看到正常的蓝色。
“前年只有近海的部分冻住了，在晴天日出和日落的时候，那些冰块是橙红的颜色，我印象深刻。”
芙兰稍稍远离了两位魔女，侧坐着扫帚贴到弟子身边，几乎背靠背的距离。
“听起来很漂亮。”
“老师我形容不来啦，过段时间我们可以来看看。”
“好的。”
良宵魔女在那边调侃道，“芙兰老师和弟子的关系真好啊，飞行的时候也要黏在一起吗？”
“当然了，”芙兰轻笑着回应，“嫉妒的话也不会让给你们哦，自己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