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走进散发着潮湿气味的仓库，希笛想着，这种基础性质的补课，等到学校的师资正常后，应该就少有了。
又想到路人乱七八糟的猜测，他补充了一句。
“下次大家可以直接约在学校的社团楼吧，外面还是有些不妥，大家都是学生，遇到闲人被纠缠住也不好。”
丹娜绕了绕亚麻色的头发，有些苦恼地说：“我们之前申请过，但是负责人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啊。”
社团是学院改名前就存在的，名义上是鼓励学生发展课外爱好，实际上嘛……看看最大的那几个：马术社、艺术社、音乐社，全然是贵族子嗣的交际场合，与普通人的关系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八竿子打不着。
因为各种原因，到现在新建的社团几乎没有，甚至连社团驻地都申请不到，每年社团的经费却还占拨款的20%以上，当之无愧的毒瘤，安东尼奥校长的计划里，第一项要拿掉的就是社团。
负责人是贵族那一系的，希笛还认识，正是上次会议室那位谢谢校长厚爱的贵族先生。
“那个啊，马上就能申请下来了吧。”
希笛随口回应，这种内幕的消息不好说，等芙兰副校长的事传开他们自然会知道，由他说出口就有些炫耀的意味了。
“喔！”
学生们顿时又热闹起来。
“建立社团？”
“只是申请个空房了、”
“但是地方都到手了，不建立个社团说不过去吧？叫什么叫什么！”
“说的也是啊……”
在他们开始讨论社团名之前，希笛拍了拍手。
“今天有三个小时的时间，我中午还要回去做饭的，继续讨论我也不介意喔。”
“抱歉！”
第八十一章:家世和尊重
基础性质的补习，对希笛来说就像是大人教小孩一样——奥数那种东西不在讨论范畴内，其实说简单也简单，但也费心。
在得知他们都是同学后，之前那种取巧的方法就不行了。
“现在跟大家重新梳理一下基础的思路，首先……”
其实不只是他，就是芙兰来了教着也会很吃力，类比的话，就是要让小孩子理解乘除的概念一样，你不明白他为什么不不理解，又为什么能突然懂了。
针对不同的人还要举不同的例子帮助理解，一圈教下来比上次还累，至少他们都还懂事，教不会多教几遍也不会哭。
在座唯一一个基础扎实的人是手办爱好者，雀斑男麦基。
他坐在角落捏着泥偶——这次终于是带衣服的了。
“我的父亲告诉了我一个道理，有时候穿着衣服更好。”他如是说。
希笛决定回头就告诉老师，要有家访之类的活动，先把他家排除在外。
“老师我还是不明白，这里要怎么做，才能留下荷叶边一样的褶皱？”
麦基捧着那贵妇模样的泥偶凑过来，在追求细节方面，他的态度接近希笛的师父玛尔，精益求精，注重细节。
如果他指的地方不是内衣吊带就更好了。
这种忠诚于XP的耿直态度虽然令人不忍直视，但至少不算恶心，可以说是油腻的清爽了。
希笛按了按脑袋，“这里就不用用风压了，需要更加精细的风刃去切割，施术的角度是这样的……”
即使是具有一定天赋的人，这种程度的精细也需要长久练习才能做到。
麦基惊为天人，看着那到希笛手上，稍微修改细节后就活灵活现的人偶，流露出渴求的眼神，开始了不停的练习。
又一次失败，他的魔力见底了，额头出汗，擦了擦汗水，毫不在意形象地坐在地上。
“我可以问下你为什么执着于用魔法做雕塑吗？”
希笛也不免为这努力而动容，这样的练习坚持下去，即使不会魔法，也能成为一个出色的雕塑家吧。
“嗯，其实我的手脚不是很协调，从出生以来就是这样，连刻刀都拿不稳，爸爸一度觉得我无法继承他的手艺，直到我接触了魔法，异常的肢体反倒使魔力的流动格外顺畅，能够操作魔力做到各种人手做不到的事情。
爸爸也很高兴，不遗余力地将雕刻锤凿的技法全部传授给我，没想到上苍真的为我留了一扇窗，所以，无论多么辛苦我也要去做。”
他流淌着汗水，眼神里满是坚定。
“你爸爸是雕刻家吗？真了不起。”
希笛收回刚刚的话，麦基有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他的眼神却又黯淡下去，“是的，我一定会继承爸爸的意志，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的！”
“令尊？”
“爸爸他，”麦基低下头去，语调满是遗憾，“因为过于执着于艺术，被……被……”
“被他妈打断了腿。”
走过来的丹娜无情地揭露了真相，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他：“你要是再拿着那种布料很少的泥偶去骚扰女同学，迟早也得跟你爹一样坐轮椅。”
“什么叫泥偶，至少要叫人偶吧，这可是艺术！艺术懂吗？艺术若是遮遮掩掩畏畏缩缩，和猥亵物有什么区别！”
“你那就是猥亵物！”
希笛默默低下了头，为自己的幼稚感到可悲。
……
学生的魔力量大多是一般水平，练习十几二十次就接近枯竭，那是一种和体力消耗过度类似的劳累感，他们很快顾不得矜持，一个个坐到了地上。
“我带的有茶水哦。”
鲁宾有着外表看不出来的细心，抱起一桶水走过来，那是码头供工人喝水的容器，魔法师们施展了保温的法术，以确保工人随时能喝上温盐水，这个是缩小版的，只有啤酒桶大，十几人分倒也足够。
里面倒出来浅红色的茶水，茶香四溢，是某种红茶，以希笛的经验判断档次还不低，这样泡不知是该先说奢侈还是感叹暴殄天物。
在座的也没有差钱的，三三两两围过来，丹娜分发着清洗过的茶杯，大家围坐在一起喝着热茶。
希笛也想起来带的点心。
“这是我做的，大家尝一尝吧。”
学生们暂时没回过来劲，勉强说了感谢，接过来，精神上的疲惫不像过度运动那样会失去食欲，反倒会更加需求糖分。
好一会儿他们才恢复活力。
鲁宾饿死鬼一样两口咬掉大半块玛德莲蛋糕，剩下半个细细品味着，“这个味道真好啊，柠檬香和糖味都恰到好处，希笛老师是在哪里买的？”
“人家有说是自己的做的啦，你急着吃没听到吗？”丹娜也坐在地上，用念力魔法悬浮一块芝士蛋糕，因为手有些脏，“老师的手艺真棒啊，好羡慕芙兰老师能天天尝到啊。”
说到这里，那边几个学生互相挤眉弄眼，发出低低的笑声，希笛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又坐直了身体。
丹娜和鲁宾都皱起眉头，各自掩饰了表情，没让希笛发现。
“大家都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老师，等下，补习的费用——”
“我在学校挂职了，没有再多拿一份的道理，觉得过意不去的话，下次买些点心就好，你们看着办，我相信你们俩的行事。”
希笛摆了摆手。
“那么，下次上课见了，社团教室申请下来后可以和我说下。”
丹娜和鲁宾也没有多拉扯，挥手告别，“老师再见。”
……
年轻的见习魔女远去了。
丹娜默默吃完最后一块蛋糕，拍了拍长袍站起来，走到先前笑出声的那几个学生身边。
“刚刚你们在笑什么？”
不出意外收到莫名其妙的眼神。
“让我来说吧，”鲁宾拍了拍丹娜的肩膀，走过来，揽住其中一个男生的脖子，“哥们儿，是不是在想学校里那些传言？好笑吧？”
男学生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就……觉得有意思嘛，大家不都说那个助教和星屑魔女有关系吗？”
“首先，不是那个助教、星屑魔女什么，是辛苦给你讲解知识解答疑问的老师，你至少要知道人家的名字吧哥们儿？来，跟我念，希笛老师，芙兰老师。
然后，你也知道是传言，谁传的、谁看见了？大家是哪个大家？关系是什么关系？红口白牙嘴皮子一碰，人家师徒就成了不正当关系，我现在说你暗恋社团部负责人你觉得怎么样？”
后面的学生十分配合地笑出来。
男学生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鲁宾适时松开了手，摊手说：“你看，被笑的感觉不好吧？学校那么大，学生说些话也很正常，谁不说？我也说。但现在，人家一个见习魔女，放着周末不过，来给大家补习，还带了自己做的点心，点心好吃吧？哥们你这个时候笑，合适吗？不合适吧？”
“对不起……”
那几个学生或是羞愧或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鲁宾抬起头，扫视着那些不熟悉的同学，提高声音：
“来这学习的，就是那些优等生我也欢迎，要是做别的，今天走出去，哪天见面大家打个招呼算是认识，下次就不要来了。”
……
第八十二章:异化魔力
芙兰在纸上写写画画了很多东西。
魔法学院并不多见，毕竟在大多国家，魔法师一直被视作不稳定因素，魔法犯罪一直令人头痛，又不能总让协会介入，他们驱逐都来不及，更不要说去培养了。
想要解决问题，就得有很多魔法师形成组织自制，这又是一个矛盾，拥有大量魔法师的国家当然是少数，所以魔法学院也不多见。
想搞就要做好途中出乱子的准备，对大多国王来说，国家的稳定当然是最重要的事，只要不砸在自己手上就好了。
总之，芙兰也只见过几所魔法学院，感觉不如这里……氛围。
在她去过的地方，无论是魔法师之国、魔法师至上之国还是拉特利塔国立学院，都存在着十分冰冷残酷的现象：魔法师至上、魔女至上，全部的教育都是为了培育出魔女。
为差生补习？不存在的，有天赋的孩子才值得培养，最优秀的种子长出最优秀的花朵是理所当然的事，跟不上进度的人安心当杂草吧。
而王立赛勒斯提利亚的风尚是：使用和练习魔法是一种酷炫的、令人憧憬的事，伟大与否和快乐没有半点关系。
嗯，作为快乐教育的代价，到目前为止，学院走出的魔女有……一个都没有；但毕业后依旧活跃的魔道士数量，却是上述国家的数倍，几乎各行各业都有他们的身影，听到那轻快乐观的笑声。
芙兰当初也是被那种轻松的、自由的氛围吸引来的。
“差不多就这样了。”
活动了下有些酸的手腕，芙兰放下了笔仰头发呆。
这些只是建议，最后落实与否还是要看安东尼奥和国王的魄力，目前她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真正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在春天之前解决弟子身上的问题。
亲疏有别，物有本末终始，事有先来后来，悠闲度日的时候接受了希笛这个弟子，她自然也会认真培养。
等到身体的问题解决，在学院里生活一段时间，让那个孤僻又认真的孩子学会和人正常相处后，就请假出来单独教育他一段时间吧。
——希望到那个时候，自己一身所学没被他掏空。
如此想着，芙兰不禁笑了起来。
门口传来开门的响动，魔女伸了个懒腰，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想抱一下弟子。
……
那种事情绝对很奇怪啊。
被老师主动求抱后，直到饭后，希笛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芙兰老师也是不太习惯拥抱的那种人，他也不是猫薄荷，碰一下就上瘾，一定有哪里存在问题。
认真检查了下身体，除了天天接触砂糖奶油一类的东西沾染的甜香味，身上没有别的味道了，他对自己嗅觉很有自信，那种“无意间沾到药物合成奇怪魔药后和身边女性产生不可言说关系”的剧情，绝对不会出现在他这里——至少不可能毫无察觉。
气味、药物都没问题。
——“长大后会更可爱吧。”
想起艾琳诺阿姨的话，希笛犹豫了下，红着脸取出镜子，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
大部分人无法记住过去的自己的脸，尤其是不常照镜子的人，念写魔法作用于自身时也是效用最低的。
好在有着照相机这种方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