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真
希笛沉默地与两位女孩对视过，她们各自心虚地别开了脸，显然是对自己的水平有所认知。
叫做切斯特的男孩鼓起勇气，“麻烦您了，希笛助教。”
我比你还小四岁啊。
“职责所在。”
接着芙兰走到前面，开始讲解规则。
“现在每组有一个玻璃瓶，我们初步的练习是……”
“装满玻璃瓶？”
一个学生举手打断。
教师用很有威严的微笑看了过去，他立刻噤声放下了手。
“答案很接近了，不过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人，你们每组要用水魔法装满一个玻璃瓶，四个人都要施展魔法，最后瓶子最空的那组失败。
要是都溢了出来，溢出来最少的获胜；有空有溢的，就把空最多和溢出最多的两组拉出来，各自再尝试两次，取三次的量计算平均值，最接近三瓶水的胜出。
要是有魔法失败没有填满水瓶的直接输，填满了就按照上一条计算溢出量。
失败的惩罚是下午留下来打扫卫生，你们懂的吧？”
刚刚教室里多的水流到最下方，几乎淹了讲台，对他们这群基本不熟悉清理魔法的学生来说，只能用念力魔法舀出去，再拖几遍。
——会累惨的。
学生们对视一眼，满脸都写着抗拒。
那种事情不要啊！
“耍赖可不行哦，就当是今天大家活跃过头的‘奖励’了。”
这个女人还在记恨着鞋子差点被打湿的事。
“好了，来拿瓶子吧，然后刚刚提出意见的那位同学，为表老师的感谢，这个是你们组的。”
她笑眯眯地推过去，瓶子却里面已经有五分之一的水了。
“老师？这……”
那位男生脸都白了，多这么多水，肯定是会溢出的啊。
而他的队友脸上挂起了和善的笑容，摩拳擦掌。
“没关系，大家可以先练习半小时，最后半小时测试，最后留这么些水就好了。”
芙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过，没有理会他与队友热情交流的吵闹声。
“加油哦。”
这位魔女，有些记仇。
……
新手的问题无非两个极端，太多或太少，别说四个人，两个人都有点悬。
“还是大家先尝试，我最后出手，只要瓶子没满就行。”
希笛表示很有信心，他能制造构成雾级别的水滴，只要剩一丝一毫的缝隙，他就没问题，溢出的话就有点悬了。
说到底还是他们这组问题太大，两位贵族小姐一个擅长爆发输出的炎魔法，刚在教室里放水魔法，一下子就是一桶水的量。
另一位大概是稍微好些，但起伏也很大。
能不能赢几乎取决于她们能不能按下来魔力。
最后一个彻头彻尾的新人反倒是最靠谱的，因为他就没多少魔力，刚刚风魔法的练习结束，这会儿还没恢复，估计能从一瓶盖到半瓶波动。
就在希笛思考的时候，那边的老师招了招手。
“让他们先练习一下吧，待会儿再指导，跟老师来下。”
“哦，那大家就先尝试下最小量的魔力吧。”
交代完，希笛走过去，以为芙兰有什么其他事情要他这个助教准备。
结果她捂着肚子，坐在树下，为人师长的威严像阳光下的露水一样蒸发，懒洋洋地发问。
“饿了，果然工作就是累啊，小希笛，中午吃什么？”
“……”
希笛想了想。
“一点钟上课的话，中午回去就有点麻烦了，附近有合适的餐厅吗？”
“诶，要在外面吃啊……我还是很期待那个烤兔子的。”
“香料的混合我还没研究，等过段时间吧。”
芙兰满意地点头，接着拍着旁边的空地。
“小希笛也坐下来吧，学生们需要自己练习，自己熟悉释放魔法的感觉，对魔法师来说，那也是一种乐趣，研究很久的魔法，一下子施展出来，可是非常畅快的，就像辛苦做出一道数学题那样。”
“真遗憾，目前我还没有体验过。”
“其实老师也没有，不过以后一定有机会。”
……
当老师让学生们自习的时候，真正自习的只会是少数。
鲁宾和丹娜恰好分到认识的人，虽然没有补课的那些同伴亲密，也算是说得上话的了。
“那位助教你们好像认识？看起来好年轻啊。”
“在城里见过一面，我们也不知道她多大。”
“是个好人。”
“好羡慕……我好像听到她们在讨论中午吃什么，真好啊，和老师住在一起。”
新老师和新同学可是很好的谈资。
……
梅维丝和罗西妮又开始和瓶子较劲了，短短一个上午就有两个仇恨的对象。
“小点小点，再小点，这都半瓶了，肯定不行啦。”
“再来……嗯哼。”
黑发女倒掉杯中水，再次施展魔法，这次控制在了三分之一瓶，眉眼舒张，得意洋洋递过去瓶子。
微笑女接过来——
“这不就直接满了吗！你还说我！”
“抱歉抱歉，习惯按着风的程度注入了，我们再调整下，给你，切斯特同学。”
“哦，谢谢。”
男孩有些出神地看着她们，慢半拍才接过来瓶子，而他一个魔法只填了十分之一，收到了周围人羡慕的眼神。
但他却并不高兴。
魔法用不好，不一定成为不了魔女，但是魔力不够，是一定不行的。
……
第五十九章:努力和幸福
魔法统合协会曾经为规范标准做过很多努力，包括魔力总量、反应速度、质量等，可惜并没有得以普及。
不过也有应用的时候，比如某些魔法学院的入学测试。
“这边懂这个的只有我来着，”芙兰说起这个问题，“其实也不是很麻烦，只用登记个人信息，还有魔力量。”
某代协会会长的实力在魔女中相对中庸，她以自身为标准，将自己的魔力量视作100，制作了能精确到1的检测装置，经过大量测试与统计收集了数据，测定魔女的总量在90-120区间，见习魔女60-90，魔道士6-60，普通人极限大概是5。
后来发现这个数据并不是很精准，不同的地区、不同的天象乃至不同状态下的魔法师，测试的数据起伏很大，例如生活在森林里的普通人平均就有10，总之是个极容易偏差的数值。
此外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绝大多数魔道士乃至于少部分魔女都无法精准感知自己的魔力量，就像拿一个苹果给人，问他的力气能够提起多少个，人们往往无法精准回答一样。
消耗了多少魔力，剩余多少魔力，一般的魔法师完全不懂。属于是“能确认自身魔力量的人不需要测试，没能力的人测试了也没用”的，这样一个不适合用于日常生活的尴尬标准。
统合协会一般也只在调查少数魔法犯罪事件时书面提及，再考虑他们60%都是委托旅行的魔女……总之可以说是一个很生僻的词了。
“说起来老师怎么知道这个？”
“因为有朋友在协会工作，稍微了解了一些。”
“哦。”
希笛默默记下了。
“说起来，看着别人忙碌的时候，自己在晒太阳，这种带着罪恶的愉悦感真是让人欲罢不能呐。”
翻了个身，芙兰老师说出了不能让学生听到的话。
“小心着凉啊。”
“放心，老师可是魔女，还有十几分钟，老师，呜啊……睡一会儿，帮我看下啦……”
她说完就直接躺在草地上，枕着手臂，拉下魔女帽。
希笛悄悄注视着老师半睡半醒的模样，朦胧的光影洒在她的脸上，半边脸白得令人目眩，以自己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下巴。
实际上芙兰也在无意识地看着旁边的弟子。
阳光透过帽子传递着温度，早起残留的怠惰复发，让她现在只想躺着，却因为责任强撑着不睡下去，就像学生课上犯困一样，容易盯着一个地方发呆，什么都不想。
帽子，刘海，加上她习惯性的眯眼动作和恍惚的精神，让一向对视线格外敏感的弟子都没注意到她还醒着。
脑海里漂浮着各种恍惚的思绪，在这个状态下人们往往会转瞬遗忘刚刚的念头。
我是谁？我在哪？
好像还不能睡……
这个可爱的白发孩子是谁，为什么盯着我看？
真可爱啊……
就这样，睡意愈发深沉，眼前的一切逐渐如曝光过头的相片，发白发亮，最后化作彩色的光圈。
她彻底睡过去了。
睡醒后，这段恍惚的时间会成为梦境光怪陆离的一部分。
歇了十分钟有余。
耳边传来熟悉的轻声呼唤，鼻尖嗅到巧克力和面包的气味，饥饿暂时击退了睡意，让她睁开眼睛。
什么啊，不是吃的，是弟子。
“您好像在想失礼的事情？”
“没，只是没睡好而已，刚刚还做了奇怪的梦……呜啊——”
她揉了揉脸，确认表情没有很失礼，又打了个呵欠坐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接上睡前的话题。
注视着还在练习着的学生们，芙兰扬了扬雪白的下巴，示意希笛的那些队友。
“梅薇丝和罗西妮的魔力量大约在60到80之间，到三十岁前还会增长一些，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都能成为魔女，但是切斯特嘛……最高数值只有20，成年之后翻倍也不过40左右，我想，正常情况下，他不大可能成为一个优秀的魔法师了。”
那边，切斯特还在辛苦地练习着魔法，即使满头大汗，瓶中的水也无法超过一半。
希笛平静地收回目光。
“老师跟我说这些是？”
“其实往届有很多人像他一样，并没有太过出色的天分，在我个人也不觉得魔法水准越高的人就越出色。
像切斯特一样的孩子很多，无论多么热爱，无论多么刻苦的练习，看得到的瓶颈就在眼前，我有时会想，他们真的能从魔法中感到快乐吗？他们会不会觉得学习魔法是件痛苦的事？”
芙兰坐起身来，苦恼地揉着头发。
“您之前不是说，关于生活和理想的问题要留到以后再谈吗。”
“是呢，不过老师现在确实也有点小小的压力，小希笛看了那么多书，有没有提到这样的事？”
“好像有的吧，不过不是书上的，而是我爷爷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