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夜舞夜笙夜倾城
可越是走，程让就越是心惊。
裸露生锈的钢筋与断裂的金属勾刺，地面上被泥水掩盖的碎玻璃，尖利的石子....遍地都是。
这些对于自己来说只是轻轻一点脚尖便能轻松飞跃的道路，怀中的孩子却需要用双脚去踏遍这一切。
而她脚上....别说是鞋子，就连像样的袜子都没有！
沾满泥水的稚嫩脚底都已经烂的不成样子，程让用手轻轻拖着她的脚底，鼻尖猛地一酸。
她是追着自己离开的路跑过来的.....
而她如此拼命想要追赶自己的原因——在程让带着莉娜重新回到之前昏暗的下水道后，便立刻得到了解答。
之前对自己一脸警惕的女孩子，被莉娜称作“雪”的女孩子，那个拼命挡在自己和莉娜中间驱赶着自己的女孩子——现在正躺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一动不动，而她嘴角挂着的、和地面上一瘫已经干涸的血迹，沾满了她周围的地面，将她披散的灰色发丝染上了刺目的褐红。
而她一直捂着的肚子，却并不是因为自己理解之中的饥饿，而是一处赫然呈现在腹部的枪伤！
一切在瞬间都明了，为什么雪会对自己拥有那么大的敌意，为什么会不停驱逐自己，为什么和自己无话可说......
她就是被人类亲手伤害成这样的！
可是和她一起的莉娜明知如此，却还是温柔地对待着自己。
为什么？因为她相信着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以最坏的恶意对待她们。
这是多么令人悲哀的善良？
面前的画面近乎令程让感到窒息，随后无法遏制的暴怒开始在胸中燃起，再然后一切消失殆尽，翻涌成了深深的自责。
我到底....做了什么傻事！？
自己根本不该离开，就算自己像之前那样再死皮赖脸一点，赖在这里，就算被她们讨厌....
都怪自己，都怪自己将这一切知晓的太晚。
怪自己仍然傻傻地相信——这个世界也会有希望。
程让猛地扑跪在雪的身边，但怀中的莉娜依旧死死拽着自己，让他只能紧搂着她这样跪倒在地上。
伸出手探向雪的脖颈，程让在接触到她冰冷的肌肤瞬间甚至想要一下子把手缩回来。
“什么啊.....什么啊....就算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果然我的手还是会颤抖的吗？”
甩开脑中的一切想法，程让强忍住不停轻颤的手，
试探着雪的脉搏。
......一秒.....两秒.....三秒......
细微的跳动从指间传来，令程让一下子振奋。
“还没死，还没死！”程让刚刚想要扯起的嘴角，却在下一秒被系统的提示砸入深渊。
【治愈术】
【无法使用！目标阵营：诅咒之子（敌对）】
“.....什么？”
程让不信邪地将背包里的一大堆生命药水，高级生命药水一股脑抖在地上，猛地抓起一瓶，用力在地面上磕掉瓶塞——
【无法使用！目标阵营：诅咒之子（敌对）】
“.....为什么？”
【玩家无法对敌对目标使用恢复类消耗品与技能。】
程让手中的高级生命药水啪啦一下被巨力生生捏碎，他从紧咬的牙齿中挤出话语：
“我问的是....为什么她们的阵营....是敌对！”
【因该世界“人类”阵营中有百分之五十以上比例对“诅咒之子”阵营产生敌视情绪——故系统将其划分为敌对阵营。】
“那也就是说....如果我要是亲手将她们杀死——甚至还会完成击杀原肠生物的任务指标？”
【正确】
程让终于知晓为什么那个任务的名字是【冷血的屠杀者】。
砰！
坚硬的水泥地面被程让猛地出拳砸碎，他的呼吸不可抑制地粗重起来。
“开....什么——玩笑啊！”
“她们不是你们最后的希望吗！？”
哪怕，只要还想迎着光芒踏出一步.....人类的灵魂，也不会宣告.....
程让紧握着的右拳失去了力量般松开，从粉碎的水泥地里被他缓缓抽出。
他差点就忘记了，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公元二零二一年，人类在于病毒性寄生生物“原肠动物”的战争中——败北。】
虽然诅咒之子们是在这之后才诞生的，但程让丝毫不认为诅咒之子的出现能够帮助人类战胜原肠动物。
因为——
“你们竟然亲手将希望，埋葬在眼前.....？”
这还真是个荒谬的世界啊！
程让将手心缓缓盖在雪的额头上。
“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死在我面前的。”
若这个黑暗的世界没有光，那便让自己成为炬火，成为唯一的光。
就算不能照亮全部的黑暗，也要尽可能照亮想要迎着光芒踏出脚步的灵魂。
灿金色的光芒自程让的胸前闪烁，一柄金色花纹的剑鞘伴随着程让的低语声于涟漪中浮现。
“——Avalon。”
【遗世独立的理想乡（Avalon） 特殊装备，效果：持有此宝具者不会衰老，能够治愈一切伤害，甚至连诅咒都可以治愈。】
磅礴的生命力伴随着温和的灿金色光芒填满了整个地下水路中央的空地，随后隐匿于两个遍体鳞伤的女孩体内。
至于为什么是双份，是因为自己还拥有着一个能够幻化万物的奈亚拉托提普礼装。
虽然威力及效果会被削弱，但显然对于伤势更轻，只是体力透支的莉娜刚刚好。
......
不知过了多久，雪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在鼻尖打转。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前所未有的舒适。
疼痛、饥饿、寒冷皆是一股脑地离自己而去，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我——死了吗？”
她甚至都忍不住自言自语起来，对于这种美妙感觉的期待与留恋，甚至让她有些不敢睁开眼睛，她生怕一睁开眼睛，面前仍然是那个黑暗与残酷的世界，她生怕一睁开眼睛，自己依旧需要面对每天升起，却又让自己感觉不到温暖的太阳....
她生怕——
“雪！”
但是马上，一个激动的声音就砸进了耳朵，雪能感觉到自己被一个小小的怀抱紧紧搂住了身体。
是她。
“莉娜...”
原来我没死.....
雪缓缓睁开眼睛，看向眼前梨花带雨的女孩，苦笑着抬起手替她擦拭脸颊上的泪水。
“真是个爱哭鬼，没了我之后你可要怎么办....”
“雪，你终于醒了.....人家真的快要吓死了！”莉娜甩开雪的手，猛地将脑袋埋进了她的胸口。
雪顺势轻轻拍打着她轻颤的脊背，轻声道：“是啊，看来是对莉娜你的放心不下，让我又从死神手里逃出来了呢。”
谁知莉娜听到这话之后，马上用力摇了摇头，随后从自己身上爬起来指向一旁盘坐在地面的身影。
“这次，是莉娜把大哥哥找回来，救了雪哦！莉娜是不是....很厉害——诶~”
程让静静注视着再次将莉娜一把扯向自己身后，警惕地盯着自己的雪，眼眸中只能透出苦涩与怜悯。
他拿出一根大大的鸡腿，先是自己咬了一小口，在她的注视中缓缓咀嚼，吞咽，张开嘴示意自己真的咽了下去——
然后举起，递向灰发的少女，以最轻的声音向她说道：
“饿了吧？没有毒的.....吃吧？”
再次向前探了探。
“.....吃吧。”
第七章 狼因子持有者
见雪的表情依旧有些犹豫，莉娜扯了扯她的衣角道：“没关系喔！莉娜已经吃饱了，大哥哥真的是救了我们的好人。”
听到同伴的话，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掀起衣服摸向腹部的伤口。
光滑平整，甚至连疤痕都没有留下，完全的治愈——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
“这...怎么可能？”
雪冷冷的小脸上出现了错愕，她反复确认着身体的情况。
感觉好像做梦一样，如此严重的伤口在几个小时内就完全治愈，不如说，比起梦来说这是现实更加让她难以接受。
“你是怎么做到的？”
程让抿着嘴唇，神秘地耸了耸肩：“....秘密。”
本以为雪会继续追问，但她却并没有更多的好奇心，甚至理解般地点头。
“这样的技术确实不能说出来，不然肯定会有麻烦的。”
程让陡然失笑，看着一脸认真的雪，晃了晃手中的鸡腿：“会不会有麻烦就不用你担心了，再不吃的话就要凉了。”
话语刚落，手中的鸡腿便刷一下不见了踪影，被雪速度极快地抄到了手里。
仅用了两三口，一根硕大的鸡腿便被雪囫囵吞进了肚子，看着她拼命的样子，好像稍微吃慢一点就会被人抢走那样，蜷缩起来的紧绷身体和习惯性不停环顾四周的眼神令程让心中说不上来的难受。
“别急，还有很多，有我在。这里非常安全。”
但即使程让救了雪一命，也仅仅是让她能够接受自己的食物，不再以一副仇人的模样对待自己，距离完全的信任，似乎还非常遥远。
她一定是被人深深伤害过，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倒不如说，很有可能这次的被枪击，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在她身上了。
不过另外一位叫做莉娜的孩子却和她完全相反，虽然在和怪物战斗时猛的和鬼一样，但平时相处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喜爱撒娇和粘人的小狗，丝毫没有戒备程让的意思，反倒是有啥说啥。
在程让一度对过于热情的她产生疑问时，莉娜是这么回答程让的：“因为莉娜是犬因子的持有者嘛~”
“犬因子？那是什么....”
“受....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之所以拥有与人类不同的力量，是因为——”
听着莉娜的讲解，程让的表情渐渐沉重下来。
【受诅之子】
在母亲怀孕期摄入原肠动物病毒导致病毒在胎儿体内积累所产下的孩子，从而具有一定原肠动物的能力，由此被诅咒的孩子被大多数人憎恨并迫害着。
原本胎儿的性别是无法被选择的，但是由于原肠动物病毒所带来的某种影响，所知的所有原肠动物病毒患童全部为女孩。
自从原肠动物大战后开始出现，所以现在被诅咒的孩子都在10岁内。因被排斥，大多数住在外周区。
“被自己的父母抛弃，被路人无故地殴打，驱赶。而就算是遇到本应帮助人们的警察，也成为了最危险的行为，甚至有可能被开枪攻击。最后只能流落到一片废墟的外周区...”
与系统冰冷的文字讲解完全不同，从身为受诅之子的莉娜口中说出这样的话，令程让格外震撼。
“顺便一提，雪是狼因子的持有者喔~超帅气的吧？”莉娜搂住身边的雪，眯起眼睛蹭起了她的脸颊，而雪似乎也不抗拒莉娜这样亲昵的行为，冰冷的嘴角融化，扬起一丝微笑。
程让打量着雪微微自然卷的灰色长发，这么说来，两个孩子的性格截然不同，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原肠动物因子的影响。
程让点了点头：“也就是说，这里是外周区，并不是人类生活的地方....”
“当然，这里只会建造一些污染很大的工厂，生活在这里的人类基本没有，大部分都是和我们一样的受诅之子...这里能够见到的陌生人类面孔，九成以上都是IISO的那群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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