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ple
在察觉到雪晴的意识有脱离身体,想要去看看周围景色的迹象,雪魁伸出手指点在了对方的额头上面。
雪晴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猛地睁开了眼睛,在看到了视野上方的手指之后鼓起了脸颊,连忙甩手驱赶掉了雪魁的手臂。
“记住了,不要神游与外,以你的意念,只是碰到些鬼魂都有得你受的了。”
雪魁倒也不恼,只是留下了一句嘱咐,就离开了此地,向着奥藏山中央的池水走去。
顶着冰凉的池水,一步一步从浅水处走向中央。
感受着凉意一点点从脚底蔓延到脖颈,耳朵在一阵咕噜声之后只余一片沉闷,雪魁将自己沉在池底的中央,在一片空灵当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自从将石尘一家尽数安葬完毕之后,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对于周遭环境的变化越来越敏感,身上也出现了极为复杂的变化。
首先,能够隐约地感受到来自天空和地下的两股力量在拉扯他的身体,雪魁没来由得感觉,那仿佛就像是天与地之间在争抢着他们同时看上的心爱玩具一样。
理的力量,能够改换天地。
将周围的环境覆盖过去,是理的力量之一,而仙法这种东西,却似乎脱胎于天地大势。
仙人普遍以自身的元素力去驱使仙术,然而雪魁在想办法让人类也能使用符篆之力而改进符篆之时,总感觉那般依托于周遭游离的元素力、或是足下地脉的方法,才是仙法的正确打开方式。
说到底,以仙为名的他们,本就皆是从这自然当中走出,力量难道不应该与天地大势是同源吗?
静默之间,水中隐约有一道符篆闪烁,一条由水元素压缩而来的游鱼,绕着雪魁的身体慢慢环绕,随后猛地碎裂。
隐隐对这天地之间的朝起朝灭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但又始终像是被一片白布覆盖住了眼睛,隐约能够在光线的透析当中看到前方模模糊糊的轮廓,但是却不真切。
与此同时,身上的冰之理与生之理正在互相研磨,似乎想要融汇成为一种崭新的东西,又好像是在逼迫着什么东西显现。
总之,雪魁感觉自己身上的怪事似乎确实多了一些。
静谧的氛围持续了不久,在水底的雪魁突然睁开了双眼。
对环境的变化越来越敏锐的他,在这种近乎于冥想的状态下,感受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这奥藏山上,好像误入了一道陌生的气息。
67.梦
学了那神游之法的雪晴,早已将自己的身体里里外外地看了个遍,把这个术法带来的新鲜感都给消磨了过去,一种无聊的感觉从内心当中升起。
尽管雪魁刚才嘱咐过她不要将神游之法扩至外部,但是小孩子嘛,总会被好奇的心思给暂时支配住心神,更不用替雪晴这个在内心当中对雪魁很是抵触的孩子,是极易对他的话产生抗拒心理的。
在这座山峰上面已经待了有些日子的雪晴,由于无法下山,也到了对这座山上其他的地方感兴趣的时候,当下把雪魁的话给抛却在了脑后,书写符篆,将自己的心神往外边这么一放。
山高水长,在自己的视角放到远处之后,便能看到在一派云雾之上,一道流水似乎从天而降,以蓝天为背景滑落一道银色的布匹。
看到这一出尘画卷的雪晴自然是心神所往,对其观赏了许久,才转而想要落下去查看一番山中的景象。
这时,一道诡异的涟漪虚空滑来,经验尚且的雪晴完全没有关注到周围的异样,兴奋的情绪不减,就落在了下方的山林当中。
刚刚接近地面,一只匍匐着的鼠鼬便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向其慢慢地接近了过去。
刚才还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鼠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东西在靠近它一般,突然就窜了出去,雪晴见状赶忙落在地上,跟着跑了过去。
雪晴看着鼠鼬频频回头看一眼她的样子,对于对方眼里流露出的灵性越发欢喜,脚下的步子也快了几分。
一心追赶中的少女,全然没有想到,现在只是一缕神魂的她,到底是如何能被普通的小动物给看见的呢?
就在雪晴离着鼠鼬越来越近的时候,却是突然发现正在跑动着的鼠鼬,整个身子都唐突地向着一侧飞了出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击中了一样。
如此突然的一幕让雪晴刹住了自己的脚步,在看清了倒地鼠鼬的模样,脸倏地一白。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鼠鼬,那乌黑灵动的眼珠此刻却是猛地向外凸出,在失去了灵性的同时落得了一个略微吓人的轮廓。
而造成一切的始作俑者,则是从一侧贯穿鼠鼬整个脑袋的箭矢。
带血的箭头,让得此时的空气都带上了几分诡异的血腥感。
雪晴退了几步,她有点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了,下意识地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看去。
皮肤黝黑粗糙,腰间绑着一把匕首,背负箭袋,手执着一把木弓的猎户出现在了雪晴的眼前,在雪晴看他的同时,也皱着眉头在观察着雪晴。
他,是在看我吗?
雪晴揉了揉眼睛。
她只觉得男人的脸上好像有一层薄薄的迷雾,让她有点看不真切。
可是现实当中又怎会有如此奇怪的事情发生呢?
眼前景象与自身常识的冲突,让雪晴突然意识到。
自己难道不是正在施展神游之法吗?
错愕的雪晴想要回归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愣愣地固定在了地面,身体再也没有因为自己的心念起伏而移动。
奇怪,难道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自己的臆想?
嗯,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奇奇怪怪的术法呢?就算有,自己一个凡人又是如何能驱使它的呢?
超出凡人的力量,与雪晴脑中的常识再次违背。
那些东西,大概只是自己的幻想吧。
脑袋越来越朦胧的雪晴,定下了如此的结论。
再一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不就是自己村子外面的原野吗?
“你这孩子,怎么一个人待在外面?魔物野兽横生的,也不怕危险。过来,我带你回村子里。”
看着男人提起死去的鼠鼬,雪晴看着很是正常的打猎景象,直接跟在了猎人的身后。
只是,眼前的背影,越来越眼熟。
雪晴紧皱着眉头,苦思冥想。
最后,背影与那个苦难开始的一天相重合。
雪晴的眼睛徒然瞪大,站定在了原地。
前方的男子似乎察觉到雪晴停了下来,缓缓地就要转过身来。
“怎么了?孩子。为什么停下来了。”
雪晴的眼睛睁得很大,她隐约意识到了接下来自己即将看到的景象,于幼年体会过一次的惊慌感,再次回归了此刻的内心。
天暗了下来。
伴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臭味,男人完全转过了身。
那张脸还是模糊不清,毕竟时隔许久,当时又十分年幼,导致雪晴早已忘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样貌。
只是,嘴边溢出的血液已是说明了男子状态的不对,而身体正面从胸口到腹部都被剥开、露出破碎内脏的巨大口子,则更是说明了男子是已死之人。
没有人,在受了这般的伤势之后还能存活的。
雪晴想起了多年以前,自己与父亲相处的最后一天,他外出打猎之前,留给她的宽厚背影。
以及夜里被送至门口的,被魔物正面拍碎的尸身。
“乖囡,是来迎接我回家的吗?”
尸体的嘴里说着记忆当中的话语,伸出手指扭转曲折的手,向雪晴抓来。
“啊!!!”
雪晴闭上眼睛,抱着脑袋蹲了下去。
这一刻,原本沉闷的脑袋清醒了一瞬。
父亲的死亡,旱灾,逃亡之夜,驱使符篆的叔叔,以及母亲的死亡。
真正让雪晴发出尖叫的,不只是眼前惊悚的一幕,还有着她母亲死亡的场面。
脑袋上传来了轻柔的触感。
那是记忆当中,能让雪晴下意识地放松下来的触感。
感觉身体在被轻微地摇晃。
雪晴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熟悉、略带急切的温柔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了?做什么噩梦了吗?”
在看到眼前紫色长发的妇人之时,雪晴立马闯入了对方的怀里。
怎么会做那样子的梦?
怎么就梦到自己的母亲死了呢?
仔细回忆了一番,母亲死亡的画面,就像是正常的梦境一样,在醒来以后就慢慢地从脑袋当中淡去了。
“没事了没事了,妈妈在这里哦~”
令人充满安心感的话语,让雪晴那因为噩梦而惊魂不定的心神稳定了下来。
雪晴抬头看向和善的妇人。
只要这个人在,生活当中有再多的困难,她都不怕。
这就是自己世界当中,给自己安全感最多的人......吗?
雪晴的心中生出一丝违和感。
给自己安全感最多的,好像不是眼前的女子?
那是谁?
有些迷糊的雪晴,看着女子松开了自己,前往灶头上翻起锅盖,用稻草隔着发烫的碗将其取出,放至桌面。
里面是自己熟悉的番薯,虽然不大好吃,但是今早上居然能有一口吃的,真是令人感觉幸福的事情。
“小晴,来吃饭了。”
兴冲冲地来到木桌前,这个腿上缺了一角的桌子还是那样晃得令人难受,但倒也是习惯了,也许有一天它不晃了,自己反而感到不习惯。
眼前的一切就和以前一样,虽然过得不大好,但没有变得更差,就已经是一件好事了。
和以前......一样?
向碗伸出的手,停了下来。
视线穿透从番薯上冒出的热气,看向对面微笑着的女子。
“娘......你刚刚唤我什么?”
手收回了胸口,另一只手紧紧握了上去,让其抖得不是那么明显。
“你终有一天会迎来冰雪消融的大晴天,从过往的阴影当中走出来,去迎接一个不算得美好、但也值得憧憬的未来。”
晴这个名,不是梦里那个人给自己起的吗?
雪晴的手捂在了嘴上,眼眶开始泛红。
自己“母亲”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然而又很快恍然。
“哦~我还以为这在你意识当中记得最为深刻的名字,就是你的本名呢。”
女子的声线徒然转变,一反之前的温和,转为了带着蛊惑之意的妩媚。
“小姑娘~你说,是噩梦好呢?还是美梦好呢?”
伴随着女子声音的变化,身体在干尸与原样之间来回变化。
原来......这里才是梦吗?
以某个存在感强到不行的白毛矮子作为节点,雪晴逐渐认清了一切。
面对着眼前肆意玩弄自己记忆与梦境的存在,雪晴也只能颓然地坐到了地上,那个讨厌鬼的告诫也出现在了她的脑袋里面。
不过是自己自作自受罢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噩梦和美梦,更喜欢哪一个?”
没有收到回答的女子再次提问。
然而失魂落魄的雪晴没有选择回答,这让女子的眼底闪过一丝愠色。
“那我就替你选噩梦吧。”
女子彻底变化为了干尸模样,绕过桌子向雪晴走来。
“梦......有什么好的吗?”
干尸一愣,随后操控它的人瞬间就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