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难之相的端木同学 第374章

作者:仲夏夜之梦

尽管他们按照小说家的提醒,离开村落后又在山上走走停停,浪费了好长一段时间,但还是在上午十点来到了车站。由于鼎盛的洋馆,时刻表上的“午时”显得遥遥无期。

“快到了,还有半小时的样子。”

他的内心其实很烦躁,又焦虑又不安,可是在女友面前,却不能表现出来。

“安静点吧,美D。”

冈美D点点头,忽然又说道。

“小森君,选择今天中午离开这个村子的人有很多吗?”

“哈?为何要这样问?我们出来的时候没看见别人吧,外来者中除了我们俩都留下来了……对了,还记得那位今川小姐说过,今天才是举行正式仪式的时候吗?那群来自其它村庄和镇子上的人,就是为了这一天的仪式来的吧?所以,我想绝大部分人都不会趁这个时候离开。”

“G~是吗?”

重新将遮阳帽戴回头上的冈美D歪了歪脑袋。

――“可是,车站里明明有很多人啊。”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

小森才转过头来,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身体僵硬住了。

确实……有不少人。

不知何时亦不知缘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来到他们身后的车站的一群人。楼梯旁,座椅上,饮水机旁,保安室的门边……

这些人分散在车站的各个角落,全都有意无意地将帽檐压低,遮挡住面容。且始终没有和任何人说话,

简直像一群不存在于世的幽灵似的。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小森虽然是普通大学生,但有过两次经历后,也算有远离危险的经验了,二话不说,拉起冈美D后立刻往车站对面走。

但他们两人才走到马路中央,便被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拦下了。

“抱歉,不允许有任何人离开这里。”

棒球帽的帽檐底下,露出一张颧骨高耸,金发白肤的中年男子的面庞,他咧开嘴角,镶金的牙齿在阳光中闪闪发亮。

――“这是‘家族’的命令。”

第129章 “马上……就能回家了。”

“我们到了。”

脚下的地势曾在一点点变得平坦起来,走在最前面的女仆小姐在一个转角处停下脚步,如此回答道。

其实所有人在几分钟的山坡高处,就已经俯瞰到这栋矗立在林间的洋馆。一片连绵又浓密的绿色中,如玉石般泛着优雅白色的建筑物显得尤其显眼。

离开神凭村的众人,起初还有点惴惴不安,后来他们发现后方确实没有一个人追来,便渐渐放松下来;现在终于到达目的地,一个个都如心中大石落地,长出一口气。

途中唯一的变故,就是片山圣杀人不眨眼的桥段了。尽管渡边政治是曾经威胁过他们性命的人,但作为生活在和平世界的人们,能为了活命而接受绑架人质,却还是难以接受撕票这种恶行。

离开村落的时候,众人头顶的阳光盛烈;而到了目的地,天光柔和下来,已是午后。

自从小说家半路上跑到队伍最后方,他就没再和片山圣有所接触过。女仆小姐似乎对此感到遗憾,走在前面时不时还会扭转过头来看他,脸上甚至会露出像被遗弃的小猫般可怜兮兮的恳求神情,却并没有真的继续追究下去的动作,譬如走过来将他重新抓回去,或是和陪伴在自家主人身边的水岛舞起冲突――就算再最开始的时候,两人很明显因为小说家的事情而互相看不顺眼。

身为仆从,有为主人服务、时时刻刻陪伴在主人身边的责任,却没有反过来让主人陪伴感到寂寞的自己的义务――片山圣是这样认为的吧,真不愧是专业的女仆。小说家冷淡地想道。

“哎呀,男朋友君还真是狠心哪。只要脸长得好看,哪怕对陌生女人都会很温柔的你,为何独独对百依百顺的女仆如此严苛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败犬系吗?”

小舞姐半开玩笑地问道。

“哼,这话说反了吧。”

小说家注视着片山小姐的背影。

“正因为我对女仆小姐的态度和对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才更证明了她的特殊性啊。”

“这……说的很有道理。”水岛舞惊奇地眨了眨眼,“难道说,片山圣才是这段旅程中真正的‘女主角’吗?等等,对了,从出场时机上来看,越往后登场的越像是女主角,那压轴的女仆小姐岂不是――”

“旅途都结束了,说这种话还有意义吗?要是真的有男女主角登场,也不过是一个虎头蛇尾、不值一提的故事罢了。”

“……也是。”

……

两人不再开口,而是和众人一起走向洋馆门口

这栋洋馆的尖顶和屋檐部分给人一种“矗立在荒野之中的古堡”的印象,但相较而言没有那种高度。青灰色建筑表面的色彩被岁月风雨所侵蚀,变得模糊和暗淡。洋馆矗立在阳光中,到处是房屋结构在地面和墙壁上投落下来的连绵阴影。

洋馆不远处就是新建好的桥梁。相比起原来那个用粗麻绳子编织成护栏、且历经风雨,走上去就会摇摇晃晃四处颠簸的吊桥,这回的木桥看起来要可靠,起码不是能随随便便被人剪断的。

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不是狂风暴雨时的深夜,而是无风无雨、天光明亮的白昼,不论是谁想要在桥头那个位置偷偷摸摸做小动作,在洋馆这一侧看来都能无所遁形。

女仆小姐率先走到台阶前,用钥匙打开后推开房门,转过身来对众人说道。

“都进来吧。”

“不往前走了吗?”

“车还没有安排好,大家在房子内休息一会儿吧。”

“不,我们还是……”

所有人都能理解须贺先生想说的话。

尽管经历了那种危机,之后的山路跋涉更是又累又渴,可是谁都不想就此停下脚步,生怕被身后的猎人们追上。

比起身体上的疲惫,那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村民们抓回去的惶惶不安,才是真正折磨人的情感。

“我说过了吧?这里是安全的,神凭村的人不可能未经允许到这里来,所以各位不需要担忧。”

女仆小姐一边走入房门开灯,一边冷冷地回答道。

……

听着高跟鞋与红木戏班相互碰撞的响声,众人面面相觑。

未经允许?“谁”的允许?

他们对前路的不安和迷茫、对这栋洋馆的存在充满困惑,以至于对接下来的行动感到迟疑和犹豫。

“你们可以自行离开,我不会干涉各位的选择。如果需要我来带路的,就留在这里吧。一楼的客厅是提供给诸位休息的地方。另外,二楼的房间暂时不能供给外人使用。”

女仆说话的声音远远传来,高挑的身影消失在光线暗淡的门廊内,看来她已经开始准备自己的工作了,似乎完全不打算搭理剩下的人――

“主人,请和我一起来。我为你准备好卧室了,就在二楼转手第一间。”

但不到一分钟,片山圣突然又从门廊内转出来,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捧上了搪瓷端盘和陶瓷茶具,女仆小姐面露微笑,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站在后方的小说家。

小说家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但这种时候已经没办法退缩了,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

被冷落的人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毕竟一路上已经习惯这种区别对待了。

“良同学还真是受女孩子欢迎啊。”

“是、是啊……真让人羡慕。”

“要是我们能学会这一手,说不定到哪儿都能生存下去吧。”

后藤正明开了个玩笑。随后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向大家提议。

“不说这个了。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吧?”

事实上,他们只能选择相信片山圣。没有其他选择,除非独自一人离开队伍、离开女仆小姐的保护,在莽莽山林中寻找出路――

最起码,她和神凭村的人不是一伙的,否则没必要多此一举,上演一场救人的戏码。

“说不定,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大高真子露出微笑。

“乘坐新干线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回东京。”

“真的吗?那太好了!”

伴随着逐渐轻松起来的气氛,众人纷纷踏入月影馆。

第130章 卷土重来的梦

小说家发现自己的身体难以动弹。

周围什么都看不见。他的手脚全都被东西捆绑起来,传来难以反抗的束缚感。但是,当小说家拼命转头想要去瞧个仔细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像是一台的齿轮关节全都生锈到不能用的机器,根本无法扭动。

“你是没有办法逃出我的手掌心的……”

脸颊上传来温柔的触碰感。有什么人正在抚摸他的脸颊。因为意识处于朦朦胧胧、半梦半醒的状态之中,他分辨不出对方到底是熟悉的人,还是陌生的人。

“我爱你……就在这里陪伴着我吧……永远,永远的……一直留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打扰我们……”

什么鬼。

小说家心想。

这剧情怎么还能再来一遍的?

所以,这回是噩梦?还是现实?亦或者是噩梦的延续?

不不不,更重要的是……这女人究竟是谁啊?

尽管是在他脑子还不甚清醒的状态下听到的,但由于是处在相同的状态下,小说家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出来,女人的声音和上回相比并没有任何变化,这种熟稔感,很明显是出自同一个人。

换句话说,就是当时在月影馆中的他,陷入昏迷后,曾经“遇见”过的第一个女人。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她的脸,但依照之后的经验,是看望过被关在地下室中的自己的三个女人之一。

然而,正因为自己的经历,小说家才很清楚,这事本已经翻篇了――而且,从片山圣、大高真子和假式叶三位姑娘和自己的关系来看,那不过是一个玩笑。

……不,难道不是吗?

过去的“噩梦”若非货真价实的“预知梦”,那定然是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所作的事情。

假如他每次遭遇事件都会听到这个声音的话,简直就像是勇者每次死亡后复活时会遇见的女神嘛。

但小说家很快就发现,这一次,女人的声音并不是单纯的复读过去的台词。

她在自己的脑袋上方喃喃自语,絮絮叨叨,就像一个神志失常的疯子;可是,女人的语气里却蕴藏着情真意切的悲伤,与让人觉得可怜的苦苦乞求。

小说家脸上传来的力度,变得愈发紧了。有冰凉的、湿漉漉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悄然滑落。

“我明白了……你会逃走吧?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样,就像前两次那样……如果……如果……”

如果什么呢?

“如果……我们变成真正的家人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从我的身边逃了呢?”

“是啊……对,一定是这样的吧……人会拼命地想要逃离他们认为正在囚禁自己的牢房,学校、工作或是负担……却没有人会想要逃离家,因为那里是他们灵魂得以片刻休憩和停泊的港湾……”

――“家”。

小说家心想。

这对自己来说,无疑是个陌生且遥远的词汇。

从血脉上说,他的家人在隔海相望的故国,然而,小说家的亲人在他记事之前就已经离开自己,几乎不曾给他留下任何印象。

当然,这并不是说小说家从此以后就会和“家庭”这个词绝缘,因为他以后会和某个女人结婚生子,组建新的家庭。

但现在还是个高中生的小说家,并没有这种想法。

而且,硬要说的话,“没人愿意逃离自己的家”同样是个悖论。有人天生就是喜欢独处,即使血脉相连的家人都不能改变这种天性;也有人在所谓的“家”中饱受折磨,亲人们成为了枷锁、成为了痛苦的来源,自然会想要逃到外面去――

“是吗?……是啊,你觉得我说的对吧。”

――对。

她说的很对。

小说家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而这件事就连过去的他都未曾注意到。

可能正是因为在神志不清的状态下,人才可能有机会面对最深处、最真实的自我。

假如真的有那样一个家的话,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最好的归宿,他自然不会例外。

“曾经的你,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水岛舞的问题又一次回荡在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