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难之相的端木同学 第288章

作者:仲夏夜之梦

小说家停住正在纸面上飞快写下记录的笔,他抬起头很认真地问道。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三浦小姐在集体杀人事件发生前一周,曾经被人跟踪的事情吗?”

中井小姐微微颔首。

――“而且,我大概能猜到谁是犯人。”

――――

总算将作息调过来了……恢复正常更新。

本卷快完了。

其实十一前我已经稳定更新了好几周啦,然后一个假期就断了好几天orz……以后就尽量少出门了。

第57章.5 我

“呼......呼......”

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我的呼吸竟然变得如此粗重,就好像从胸膛的最深处挤出来一样。若是有旁人乍一听,根本不会觉得是人类,而是一头正在窥伺猎物的野兽。

如果现在能有机会照一照镜子的话,我会惊讶地发现镜面中映照出来的那个人,竟已经变得可怕狰狞。此人面色苍白,头发凌乱,瞳孔布满暗红色血丝,时不时神经质般地抽搐嘴角,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要是有人走夜路的时候撞见我,肯定会吓一大跳吧,会将我当作是夜游的鬼魂或是殡仪馆里的尸体复活都说不定。

这不是我。就算我平日里不爱梳妆打扮,但这不可能是我。因为任谁都能看出,这个人与过去的我完全不是同一个人。不是相貌上的相似与否,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在皮肤血肉骨骼内脏包裹之中的某种东西……一种潜在精神上的异质化。

但是我对此浑然不知。

我只要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瞧瞧自己,再花上一分钟的时间观察现在的我,恐怕就不会做出接下来的事情。

但是,正如我的外表和我的精神所展现出来的那样,我的思考方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疯狂的辐射尘所污染了,就像我的脑子被取出来后再浸泡到充满阴冷肮脏泉水的鱼缸中,我的灵魂在邪恶中挣扎,无法自拔。

回忆起生活在三日月剧团的狭隘阁楼上的数个月时光,那是我人生中最熠熠生辉的日子。因为三浦小姐就陪伴在我身边。

但是现在,因为我再无法看清楚三浦朝香的脸,于是就连这份珍贵的回忆都变得模糊而扭曲起来。人们总是将“过去的回忆”比作泛黄的“老照片”,那现如今在我的心灵角落所存放的回忆,一定是在拍摄结束后,上面的人脸还会不断变化的那种“灵异照片”吧。

“呜……!”

突然间,我感到一丝痛楚,这是就连我此时麻木僵硬的意识与身体都能清晰感觉到的痛苦。就像手指插入电源口后触电、电流沿着手臂一路向上窜动,或是用螺丝刀转动自己的指腹,那种刺骨且赤裸裸的疼痛,没有给人留下半点反应的机会。

这种疼痛感时有时无,每当发作的时候就如同在我鼓膜深处“叮铃铃”响起的铃声,让我濒临失去意识的边缘,但我还是很快意识到,它来源于我的大脑深处。

我将手贴在额头上,感受到汗水涔涔然后留下来的湿漉漉的感觉,以及滚烫的肌肤。我的头颅好像变成了一口高压锅,思维伴随着脑浆在里面“咕咚咕咚”的煮沸着,甚至假装自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发烧了。

仿佛在无间梦境中行走的我,迷迷糊糊地想到。

我无意识间深呼吸了好几次,可是能感觉到凉爽的只有鼓动起来的腮帮子与口腔内壁,额头还是像冬天烧炭的火炉那般烫得惊人。

啊,是啊……当然会发烧。我已经有将近一周的时间没有好好入睡了吧?没有好好喝水,没有好好吃饭,就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那样行动。但在我体内转动的终究不是机械齿轮,而是蠕动的鲜活器官,它们正在嗷嗷待哺呀!

就连我的视野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这样可不行,唯有这点不能允许发生。

因为,我还要看着那个人,还要注视着那个人的脊背与手臂,我要站在能望见她生活中每一处角落的地方,看到她是如何在凝视中行动的,如何与他人交流的,如何自言自语的,看到她每一次嘴巴张合与鼻翼的**……

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中拿出一瓶空气清新剂,径直往鼻腔喷去。一阵熟悉的辛辣感刺激着我的泪腺与喉咙,让我不自觉地流下泪来,想要抓住垃圾桶边沿干呕。

没有关系,我想。在数日不眠不休的追寻时间里,我就是依靠这玩意儿来维持清醒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要说最起初的时候,我仅仅是因为撞见了三浦小姐参与邪教聚会的事,所以才忍不住想要调查一下她是否在做危险的事情。是的,我很担心他,但这不过是表面上的理由――事实是我感到恐惧,因为我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所以才会忍不住做出这种并不光彩的事……

我正在跟踪她。

从身体内侧传来的疼痛和火热的感觉正在消退。

我开始能感受到周围环境的寒冷。手指已经无法顺利地活动了。

我哆哆嗦嗦地将头顶的兜帽放下来。

现在,我正站在一处路灯下。昏黄暗淡的光线洒落在漆黑的塑料雨衣上,不曾透出半点光亮。

万籁俱静。周围的居民楼,全都浸没在黑色死寂的海洋中。从建筑外墙的暗淡颜色,脱落的石灰与爬满墙角墙根的裂缝来看,距离建成有些年头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人居住,还是说大家都早早地睡下了。因为我分辨不清楚时间。我只知道天色是暗的,却不清楚此刻是深夜,还是黎明即将来临之前。

过了一会儿,我的耳朵微微一动,听见了某种隐蔽的声响。比老鼠爬过墙根时发出的声音更加轻微,但我却能精准地捕捉到。

因为那是非常熟悉的......开门声。

我体内那仿佛枯竭的血液再一次开始流动,因为夜晚的寒冷而近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再一次鲜活地搏动着。我猛地抬起头,正好瞧见那个纤细的背影,正披着大衣从家门中走出来。

虽然远远的看不见她的脸色,但能想象到女人糟糕的面色。她的脚步有些踉跄,光是用钥匙锁上门都显得哆嗦和吃力。

很显然,她早就注意到了在阴影中蠢动的人的影子,她现在正担惊受怕,畏惧着毫无来由的恶意...

但是现在的我,已经关注不到这些“细节”了,根本无所谓,我只想看着她。

我就是即将发生的一切悲剧的罪魁祸首,但是现在的我,却未曾意识到这一点。

我只是睁大眼睛,痴迷地注视着我生命中摇曳着的仅剩的一朵火光......

第57章.75 我在哪儿?

三浦小姐正在私底下照顾一个小女孩,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虽然已经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是单身,但那个孩子恐怕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因为,我是亲眼看着她从编织袋里将那个女孩抱出来的――就在剧院后方,被封锁的木门内,那个平日里举行聚会的地方。

我在高木小姐的帮助下,第一次见到教聚会现场的时候,那个编织袋就放在那里。在整齐铺好的祭祀现场,在神龛和神像的环绕之下……

然而在某一日,当我再一次无法忍耐内心的冲动,忍不住想要到那地方查探究竟的时候,我目睹了三浦小姐异常的行动。

那是一个平凡的白昼。她和我一样,趁众人不注意时偷偷溜入后台和走廊,并独自一人将看起来像是“祭品”的小女孩带出来。我不明白她的动机是什么,可是我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在隐瞒其他信众的前提下进行的。

从她的神态举止,还有她选择的时间,都已经将她的紧张和恐惧暴露无遗。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在我看来,三浦小姐似乎在这个新兴宗教团体中担任着相当重要的职位,但她和别人并不是一条心......

不过说到底,这一宗教团体的事情我并不关心。我只是想知道三浦小姐的目的。

就是从那一天起,我开始了跟踪狂的生活。

我并没有像电影里的变态狂那样一刻不停地尾随在女性身后,否则迟早会被注意到。我总会在人群中放在角落里注视着她,当她在路边行走的时候,我会乘坐巴士到下一个车站口等她;当她在餐馆吃饭的时候,我会在对面的咖啡厅隔着橱窗注视她;当她前往剧院的时候,我会窝在阁楼里蜷缩着身体,装出平静的样子和她说话,就和过去那样正常交流,其实我的内心早已藏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魔鬼,正期待着她在我面前痛哭流涕。

当她惊慌失措地找到我,希望让我帮她抓住那个跟踪狂的时候,我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一切都如我预想中的那样――

当人们的年纪还小的时候,常常会有男孩为了引起女孩的注意,故意捉弄她们、害她们气哭的例子。他们对异性明明是有好感的,却不懂得如何表达它,只会用恶劣的形式让它实现。我觉得我现在的心情,就和第一次朦胧地意识到“异性”的小男孩一样。

三浦小姐一直试图将小女孩从剧院里带走,但她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因为周围全都是人,人,人,和人。四处都是眼睛,就连她都不知道那群教徒们会隐藏在哪里。平日里去祭拜的那些人、那些眼睛,就是全部了吗?何况,现在又增添了一个“我”。

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好奇心,我开始想要与那个小女孩见上一面。教徒们显然很看重她,而三浦小姐同样一直惦挂着她。这个幼小的女孩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是否隐藏着让我感兴趣秘密呢?

这种冲动在我心中愈演愈烈,终于突破了我的畏惧和担忧......

在没有教徒没有三浦小姐的某个白天,我在和室内见到了她。

空空荡荡的榻榻米上,只有我和这个小女孩四目相对。

“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我努力摆出和善的表情,但对方却始终没有开口。无论我尝试多少次都没有用。

我感到很失望,因为这个小孩只是自始自终、都在用一种虚无的视线注视着我。我从她的瞳孔里看到了半吊子的自己。

或许,就算被邪教徒们当做祭品杀害,被三浦小姐拼上性命去保护,这孩子都不会有任何感觉吧。她就是这样的人,生来如此,人格中缺少了一枚齿轮,所以才无法正常运作......

在某一个瞬间,我突然开始能理解她。

但这种理解,却让我没由来地感到愤怒。我强忍着这种不适感,从她面前离开了。

*

于是,时间又过去了一天。

我从高木小姐那里听说,三浦朝山怀疑跟踪狂是剧团里的人,可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所以她就向剧团长远山先生请了假,回到自己家中,决定在这段时间、直到演出正式开始前一天都要在家里休养。

剧本已经写好了,上台演出的每一个步骤都经过反复磨练,远山先生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也没办法拒绝。他只能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三浦小姐离开的背影,在心底祈祷一切都能够顺利进行。

但我不一样。

我的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

是啊,不管她去哪个地方,我都还能继续见到她。这还不够美好吗?

――就在那一日,我跟着三浦朝香回到了家中。

……

“唰,唰,唰。”

当我蹑手蹑脚地从玄关处走入的时候,正好听见从浴室方向传来的水声。

我的心头忽然掠过一阵灼热,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边走去。

直到我的瞳孔中倒映出那面镜子,我才意识到一切并不是像我想象中的那样,三浦小姐只是在洗头而已。

这时候,她突然像一只野猫那样弓起脊背,短促地惊叫了一声。

......我被发现了?

我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冷静地躲到鞋柜后面。我看到三浦小姐从浴室里面冲出来,被水浸透的浓密黑发遮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庞,水滴“哗啦啦”从她的发梢处流淌下来,在地板上留下斑斑点点的水痕,就像是室内下起了一阵小雨。

她左右摇晃着脑袋,却看不到任何人的踪影。

三浦小姐呆呆地伫立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她忽然用手抓住了自己的胳膊,畏缩地颤抖起来,看起来很冷的样子。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浴室,拿了一条浴巾走出来。在擦干自己的头发后,三浦小姐试图打开中央空调驱散身上的寒意,但她很快就放弃了,可能是害怕噪音。她的身影在我的视野之中短暂消失,似乎是走向阳台,打算取一件外套下来...

我立刻意识到这是最好的机会。我没有犹豫,屏住呼吸,在女人的视线死角中移动,悄无声息地从楼梯前行到二楼。

我推开卧室的房间门,没有细看内里的布置,立即一头撞入了房间中央的床底下。

第57章.875 我是谁?

半响,我听见踩上阶梯的脚步声。我用手捂住嘴巴,躲在床底下。房间内的灯被熄灭了,周围立即暗淡下来。

借助从窗户缝隙透出来的一点光亮,我看到三浦小姐将鞋子踢落,露出光洁的玉足。紧接着从身体上方传来微微的下沉感。

此时,我与她躺下来的娇躯仅仅隔着一张床垫......意识到这点后,我就觉得与身上衣料紧贴在一起的厚厚垫布,好似火炉般正源源不断传来人的体温。

我在床下,她在床上。

对于并非恋人、并非家人的男女之间,这就是世界上最近的距离,同样又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所谓的“咫尺天涯”,就是指这样一回事吧?

我能听见三浦小姐在床上不断调整姿势,将身体滚来滚去的声音,她正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是因为我吗?我的心底涌上一阵卑劣且扭曲的快感。

过了数十分钟,三浦小姐仍旧没有入睡。她坐起身,打开床头灯,又一次穿上鞋袜,坐在床沿发呆。我听见她正在敲打手机键盘的声音。

三浦朝香穿在鞋子里的双足,一点一点地不断敲击着地面,能感受到是其主人内心的彷徨与烦躁。我注视着女性近在面前的脚跟,苍白的足部肌肤近乎透明,甚至能在上面隐约看见青色的毛细血管。

不知不觉间,我将鼻子凑近了一点,试图更加清晰地嗅见上面的气味。我并不是真的很想做出去闻暗恋女性足部的变态举动,但某种不知名的冲动控制着我。我就像门被打开后准备欢迎主人回家的小狗一般,想要更多、更多地亲近对方。扑向主人脚边的小狗,用鼻子去闻主人气味的小狗,用舌头去舔主人鞋子的小狗......

我的头脑比过去更加昏沉,躲在床底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世界里,我的理智正在进一步沉沦,我又将放在地板上的脸庞往前挪动了一点,张开了嘴巴,伸出舌头......

过了一会儿――那时候的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但是我却发现,原本寂静房间中唯一的声响停顿了:三浦小姐不在一个劲儿地顿足,而是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态,就连敲打手机的声音都在不知不觉间停下来。

我听见三浦朝香的呼吸声正在变得混乱和粗重,显然是在害怕着什么,害怕着某个近在咫尺,正打算舔舐她手足的怪物。她害怕自己稍有动作,就会被怪物一口吞下腹中。

我眨了眨眼,意识清晰了一些。我悄悄将脑袋缩回黑暗之中,整个人像被遗忘在角落的足球般蜷起身体。

女人敲打手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一次声音飞快而尖锐,甚至接近于疯狂。数秒种后,我的裤兜里传来一阵震动。我当然没有用手去取,因为完全没有必要。希望床上的人不要听见吧,因为这对她而言只会是个难以想象的噩耗。

房间内再一次陷入无光的世界。我听见耳畔传来悉悉簌簌的声响,三浦小姐重新躺回了我的头顶。

*

黎明到来之前,我从床底爬了出去。我在房间内活动着僵硬的关节,又走回床边俯瞰着三浦小姐的脸。

躺在床上的女人呼吸平稳,吹出的鼻息将头发与睫毛微微吹动,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动弹,只是在我靠近后,仿佛本能地察觉到了某种不舒服的气息,蹙起眉头,将枕头上的脑袋转向另一边。

她到底是醒着呢,还是真的睡着了?

我静静地注视着她。我觉得自己的心情突然间温柔起来,那个摇头晃脑想要从我喉咙里爬出来,始终躁动不安的恶魔,此时此刻变得异常平静。

――这个答案或许已经不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