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仲夏夜之梦
小说家一时间被少女那可爱亲近的笑容所欺骗,忘记了挣扎。等他反应过来后,自己的一只手已经被戴上了冰冷的镣铐。浅见小姐动作利落地将手铐的另一侧系在沙发角落。从她的熟稔程度来看,平时肯定没少下苦功。他不曾想到那位就连日常生活里都显得笨手笨脚的浅见,有一天竟会展现出这样一面。果然她是那种在关键时刻就会显得很可靠的人。
“拿过来吧。”
在小说家目瞪口呆的目光注视下,侦探少女头都没有抬起过,朝他伸出手。
“拿……拿什么?”
“废话,当然是另一只手啦。”
说话的同时,小说家的手掌上传来冰凉柔软的触感,紧接着被用力拽过去:数秒钟后,他的右手手腕同样被禁锢在镣铐里。现在,他甚至没办法坐在沙发上休息,活动范围仅仅局限在一小块地板内。
浅见小姐一副满意的模样点点头,叉腰俯瞰着小说家。
“好啦,我要离开了,记得乖乖呆在这里哦。”
浅见用相当温柔的声音说道。那副态度就像有事暂时需要离开,就将宠物拴在一边树上的狗主人一样。她蹲下来亲昵地戳了戳他的额头,随后转身离开。
“砰。”
“等、等一下!”
浅见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房间门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一点点闭拢。
……
半响。小说家终于确定,门外的走廊不再有人经过,四处落针可闻。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寂静无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小说家望着天花板,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原本预订的计划只是出来和责编小姐会面的,来到此处纯属偶然,一时兴起。谁都不可能事先预料。难道说这亦是命中注定吗?
*
在对方离开后,小说家开始猜测起浅见小姐的意图。
因为“警方怀疑自己、所以就要将自己束缚起来”的理由站不住脚。因为一旦这样考虑,就意味着浅见同样对自己心生疑虑;而事实上,她相信自己就像小说家相信她绝对不会不相信自己一样,选项从一开始就被舍弃了。
所以真正的原因是什么?是为了隐瞒,是为了保护,是为了避免自己被卷入其中?不,相比起这个,猜测“浅见现在正在做什么”或许更有帮助。……等一下,她不至于傻到一个人去对付隐藏在剧场内的凶手之类的吧?忧虑就像焦躁的火焰一般时时刻刻舔舐着他的心脏,小说家却对此无能为力。
这段意外漫长的被囚禁时间,在他的观感中起码持续了数十分钟;抑或有好几个小时。小说家除了数天花板上的纹路和污渍外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中途竟然真的没有其他人经过,该不会是剧组的人们已经开始忙碌准备拍摄的事情?真的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踪”吗?还是说出于某种社交层面上的礼貌才没来寻找呢。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之前有类似的经验,在生理层面上倒没有觉得太难熬。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不可避免地感到困倦。小说家估计现在外面的天都快黑了。假如凶手的目的如同浅见小姐所判断的那样,是为了发布杀人预告,那他(她)接下来的目标想来就是用来拍摄《白羊》的剧场。考虑到最坏的可能性,那家伙说不定已经潜入了……他自然不希望剧场内出现意外,更不用说浅见还留在这里。他努力保持着清醒,可是思维却在昏昏欲睡的边缘挣扎。渐渐的,他的眼睛开始半闭半睁,眼睑愈发沉重,眼看着就要失去意识――
忽然间,耳畔传来轻微的回响。小说家精神一振,抬起头,目光注视着门口。
从声音上来判断,对方似乎是一扇扇打开了走廊两侧的门,又再度合拢,直到来到这里。门外的人是在检查房间?还是说在寻找着什么呢?小说家正在思考的同时,对方已经将门推开一道缝隙。
在小说家期待的注视下,从缝隙内露出半张人脸来。然后……
对方又将门快速关上了。
“喂!等等!”
小说家下意识地喊出声来。
这是视力有问题吗?!
“还有人在这!能帮个忙吗?”
几秒钟后,房门再度被打开。站在外面的是一位黑长直发,像大号人偶般五官精致皮肤雪白的女孩子。小说家只见过她一次――就在不久前的后台内,那位众人之中唯一没有开口,他甚至还还没来得及和对方说上话的少女。
“我看见了。”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抱歉,我还以为是你个人的癖好,不想随便打扰,所以就……”
“不可能吧!”
小说家忍不住吐槽道。
“是啊,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怀疑过自己的判断,毕竟在能称得上‘公开场合’的地方进行满足自虐癖好的行为,实在太过不要脸。如果是我认识的人,一定会觉得这家伙连做人的资格都失去了。”
“……”
“但是,我突然想到,刚才粟山小姐不是和你一起进入这里了吗?自那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这让我不得不有更深入的猜测,难道说粟山小姐是你在‘这方面’的同伴?没想到那位大人气偶像会有这样阴暗的一面……”
“不不不才没有这种事。”
小说家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小心被人用镣铐绑在这里了。”
“抱歉,是我失礼了。”
女孩走入门内,在他几步远外的地方停下脚步。小说家眯起眼睛,因为那里恰好是他无法伸手触及到的地方。
“能否请教您,要如何才能‘不小心’被镣铐锁住呢?在我看来,这更像是电视上警察们针对危险分子的做法。”
“呃……这个嘛,其实是和人闹着玩,结果没想到她一个人离开,将我抛弃在这里。算是恶作剧之类的吧。”
“喔?对方是女性吗?”
“是啊。”
女孩微微颔首。
“那么,我要如何才能帮助您呢?”她询问道,“怎么看都更像是袭击女性的性犯罪者的作家先生?”
第17章.5 《白羊》初稿节选(其三)
[……
……
“我不想输给任何人。”
某一日,三浦朝香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我对此感到很不理解。在我看来,三浦小姐早已经拥有充分的实力和地位,从数年以前开始就一直在这个圈子里受人追捧,其他女演员根本无法和她相提并论;更不用说在三日月剧团内,三浦朝香毫无疑问是这地方的顶梁柱,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即使是导演和团长都不可能忽视她的想法。
当然,三浦小姐平易近人,待人和蔼可亲,在这段短暂的相处时光里,我已经确信她绝不是那种会肆意使用这份特权的女人;但正因为如此,剧团上下才对她更加尊敬和爱戴。这样的她,到底在担忧什么?或者说,是在担心“谁”呢?
那一天,我正独自在阁楼上。一星期前,当我抵达剧团后,团长远山先生就派人将这里整理出来,提供给我写作。这地方环境幽静,远离人群,不容易被外界的喧嚣所打扰,对于小说家而言是再合适不过的创作场所了。尽管空间有些狭隘,只能勉强容纳下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和堆放行李的地方,连伸展手脚都不太方便;尽管年纪失修头顶常常会“簌簌”地落下灰来,角落里还总有清理不干净的蜘蛛网……但我还是很满意这里。远山先生是一位慷慨的人,本来已经为我准备好更加干净整洁、更加宽敞的房间,所以去阁楼居住是我本人主动提议的。
我从小就习惯了贫苦的生活,以前读书的时候都要在家务事处理完毕后,等家人们睡着,再点着油灯到阁楼去读书,避免打扰他人。所以对生活在狭窄的小房间并不感到厌烦,反而有种怀念感。和家里相比,剧场内的阁楼环境还要更好一些,因为正好有一扇朝外打开的窗户,能俯瞰见外面的街道,感觉疲劳了就推开窗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
稳定的工作持续了一周。我将原来的剧本翻来覆去阅读了超过三十遍,同时新的剧本已经完成了超过一半。团长先生看过后对修改完毕的内容很满意,我也因此长松了一口气。距离截稿日期还有半个月左右,第一幕和第二幕的彩排在两天前开始了。我经常能在走廊上看见匆匆忙忙来往的工作人员,路过舞台的时候瞥见演员们的身影,以及音乐和歌唱声……这一切都让身为舞台剧迷的我心痒痒。可惜还有剧本需要完成,我几乎将除了吃饭睡觉外的时间,全都一门心思扑在上面。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我想竭尽全力去做好。
而在这个过程里,唯一能称得上“休憩”时间的,就只有陪三浦小姐练习的时候。是的,初次见面被她推倒后听到的那些话,并不是玩笑,亦不是借口。她真的是来找我训练表演的,而且每一次的表情都十分认真,认真到我和她近在咫尺的时候都很难心猿意马。即使如此,三浦小姐却依然没有放松,表情反而一天比一天更为凝重。
我和三浦小姐都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别人过,每次都是避开他人的目光,私下里在阁楼里进行的。因为这里平常不会有人上来打扰。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很容易会让人联想到男女间不光彩的事情。但我可以拍胸脯保证,若是有旁观的人们,看见我们两人在真正交流剧本和演出时的样子,就一定不会产生误会。至于为何要保密,这是三浦小姐的要求,我不太理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
我不理解的事情有太多太多,譬如说三浦小姐为何要找上我,和其他对舞台表演更熟悉的人交流不是会更好吗?尽管时常会感到困惑,我却几乎很少开口询问。曾经的三浦小姐对我而言,就像是远在天边的幻象;而现在的她已然近在咫尺,可即便如此,她的真心和她的过去,都像是被笼罩在层层迷雾里,依旧看不清晰。
我很害怕。我害怕若有一天,我在雾里看花的时候偶然间瞥见了三浦朝香的“真容”,她就会立刻离我而去,再度变得遥远而不可及。之前已经说过,三浦小姐待人温柔,受人尊敬,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美好的女性。当然,她在我面前常常会表现出不同寻常的个性,比如喜欢恶作剧和开玩笑的调皮一面。可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变得越来越迷恋她。不知何时开始,我已经无法自拔了。我贪恋着三浦小姐所给予我的这份亲近和温柔,不愿意放手。就像传说中的雪女一样:人类男性会和雪女结为连理,与她生下孩子,一辈子跟随在身旁,和她平安无事相守一辈子到老;可是只要一旦破坏承诺,说出某个真相,雪女就会毫不留恋的离开。
……以上的是题外话。将这份微妙的心理坦诚地表达出来,对我而言是件让人害羞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我对男女间的交往没有经验吧?相比起虚无缥缈的情感,我更愿意重新回到实实在在的文字内。
在真正阅读和修改剧本的过程中,我逐渐理解了三浦小姐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剧本的主人公是一位小说家。不,与其说是“主人公”,不如说是故事的旁观者吧,其实在我眼里,真正的主人公是与小说家相遇的两位女性。
剧本中的小说家居住在远离城市和人烟的乡下地方。在他住处不远的地方,有养了一群羊的农户。每天农户赶着羊群路过他家门,小说家都会听见咩咩的叫声。这群羊的毛色都很漂亮,是像雪般纯净的白色,一旦移动,就像行走在地上的云朵――除了一只,在这群白羊里,唯有一只毛色和其它同类截然不同,呈现出纯粹的黑色。
有一天傍晚,他在路过农户门口时,看见一位身穿白裙的年轻女子。那位小说家看到她第一眼,就忍不住被吸引了……
……
……]
第18章 雾岛时江
“暂且只能这样了。”
女孩轻轻吐出一口气,白皙的额头上微微渗出汗水,她将手中镣铐的另一端放下。浅见将手铐绑在了沙发的一角。因为距离的限制,小说家无法触及到那个地方,但是行动自由的别人却可以。由于沙发材质本身就具备弹性,他猜测浅见小姐或许会为他留下一点点空隙。
即使如此,真的要让小说家从金属解脱,还是花费了女孩相当长的时间。毕竟对方是一位身材娇小柔弱的女性。
“十分感谢!真是辛苦你了。”
坐在地上的小说家抬起头,诚恳地表达谢意。
“虽然这样说可能有点奇怪,不过你真的是救我一命了。我希望能提供一定的报酬作为补偿……”
本来要是对方不曾出现的话,他就打算用死劲拖拽;接下来可能还要尝试拖着整个大沙发在房间内乃至走廊上行走,直到遇见能帮助自己摆脱困境的人。能不用做这种丢脸的事真是太好了。
“是我主动答应你的。”
女孩摇了摇头。
“虽然在中途我就开始后悔了,但既然是已经答应过的事情,我不会违背。”
“喔……”
小说家揉了揉手腕,开口问道。
“能请问一下您的名字吗?”
*
黑发女孩的名字是雾岛时江。不出他所料,是《白羊》中另外一位女主角的扮演者。相比起“三浦朝香”的演员粟山小姐,她在气质上更为贴近原作。
“不过年纪看起来很轻呐。"
小说家随口说道。他并不是在表达不满,而是在说明事实。无论是三浦朝香还是另外一位女演员,都是设定为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的成熟女性,而雾岛小姐和粟山小姐很明显还是未成年,和他一样是高中生的年纪。
“年龄上的差距,用化妆就能解决。”
“话是这样说……”
由未成年人来扮演二十五六岁的女性,和由年纪相仿的人来扮演在效果上终究存在区别。在制作组最初选择演员的时候就更注重年龄会更好些吧?不过根据粟山琉璃的说法,她的目标是自己,打算凭借此次机会寻找十年前有关于母亲的真相,想来加入《白羊》剧组是粟山琉璃在违反事务所安排的情况下主动提出的。这对其他人来说肯定是个好消息,制作组不会错过这个以“人气偶像主演”为噱头拉拢人气的好机会。
那么,雾岛时江又是怎么回事呢?他不清楚最终敲板决定的人是谁,可能是负责人事工作的副导演福冈先生,可能是导演,可能是某位投资人……简单来说,小说家怀疑对方一样不是依靠“通常渠道”被选中的。当然,小说家就算再好奇原因,现在的他可不好意思询问,只能将这份疑虑暂时放在心底。
……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长廊上。女孩走在前面,走廊上回荡着她皮鞋的清脆回响,黑长直发在背后微微摇曳。头顶的天花板每隔好一段距离才安有一盏灯,落下来的光线异常暗淡,这使得安静的空间不再像白天时那般明亮,昏暗的视野中少女的背影朦朦胧胧。在这静谧的氛围里,雾岛小姐忽然开口询问道。
“立木老师,你打算回去了吗?”
小说家愣了一下。
“啊,请不要误会,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她的声音中似乎带着些许笑意,“只是……现在天色已晚,再不离开恐怕时间上会来不及。还是说,立木老师您打算在这里休息吗?”
“有空余的房间吗?”
小说家想了想,回答道。
“我想是有的。我们去见福冈先生吧,他会帮您安排的。”
两人从后台一侧经过。
“大家现在是在忙碌什么?”
“当然是在舞台那边准备明天的排练。我估计可能要到晚上十点才会结束。”
“你们还真辛苦呢。”
“我和粟山小姐还好些,不愿意出门的话,一直呆在房间里休息就可以了。最忙的是福冈先生他们吧?场地的安排,服装的准备,都不是一人两人能轻松搞定的。听说今天本来应该还有一位灯光师来现场的,结果那位先生却临时请假了。”
“……真可惜。”
小说家点点头。
“话说回来雾岛小姐,你有见过其他人吗?”
“其他人?”
“就是不属于剧组的成员。”
雾岛时江侧着头思考片刻,“……如果说那个远山先生拜托我们照顾的小孩也算是我们中一员的话,那就是没有。但是我说不准,从下午开始直到半小时前,我一直在阅读剧本,这种状态下的我对外界发生的事情很迟钝,很有可能会忽略什么。”
“原来如此。”
浅见小姐她现在位于何处呢?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与她会和,毕竟对方是小说家在剧场内唯一的熟人,是值得信赖的对象。
……
雾岛小姐带着他重新回到靠近剧场的那扇门。背后的走廊是和他进入后台经过的音效室相对的另一条路。
“好了,就是这里。我能听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你进去就是了。 ”
“你不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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