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Nova酱
只不过，有些事情，罗贤觉得，不应该讲情面。
“既然费老这样认为，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罗贤喝完碗里的鱼汤，起身，“那么，以后您的每一场手术，我都会亲自到场观摩，时刻准备着救场。”
瞅着罗贤潇洒离去的背影，澪恨恨道：“这家伙……装成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说什么对患者负责，还不是想给您添堵，哼。”
“他是真的想对患者负责。”费老扫了澪一眼，“他和你不一样。”
这话仿佛刺痛了澪内心的某个脆弱的部位，她的表情变幻莫测，压抑住火气：“老师，不至于吧。难不成，因为胸外学会理事长的事情，您就不认同我了？”
“我认同啊。”费老笑了，“就干孙女这个角色而言，我对你不能再认同了。但是，作为医生，我就没认同过你。”
鱼汤挺好喝的，但不能当成是夜宵。
所以，和费老谈完，罗贤又拉着杨医生，奔赴山医胸外的夜宵场子。
总的来说，本场夜宵主要有两个特色，一个是饭桌上的爆炒鸡心，好吃的一笔，且充分体现了胸外特色。
二是饭桌上，所有山医的医生，都在疯狂吐槽费老和他的学生们。
“吃相太难看了。”有人一边嚼爆炒鸡心，一边唾沫横飞地说，“一边把自己学生全放到医院里当大主任，一边在报纸上说反对学阀主义，这你妈的，谁信啊，真你妈又当又立。”
“他前几年还写信给西南某研究所的所长，喷人家把老婆弄进来当副所长不妥，对学术界是一种亵渎，然后扭头就给自己的女学生运作了个杰青……卧槽，太6了，简直不能直视。”
“是女杰青。”杨医生和稀泥式地纠正道，“和正经的杰青帽子，还是有不小的区别。”
“那也够意思了，你们知道那个娘们儿，评女杰青用的都是什么文章么？全你妈内分泌的，上游下游作用机理……”
“哎？他们师门不是只搞胸外么，怎么跟内分泌扯上关系了？”
“内分泌好灌水呗，随便弄个玄学模型、整点儿理论计算、修饰一下数据，抱个好大腿，高分文章瞬间就出来了，哪像我们，哼哧哼哧做半天手术，也就发个三区小破刊。”
“我不是黑啊，内分泌还是有不少好文章的，但你们看看那个立花澪写的东西就知道了，全尼玛灌水。”
“那也太……”一位女医生忍不住叹气，酸溜溜道，“同样是女医生，怎么人家就能得到费老的赏识呢？”
大家吐槽了半天，吃也差不多吃到位了，于是没什么存在感的胸外主任，举着酸梅汤站起来，敬罗贤。
“罗医生，你是凌家的人，我们也是凌家的部下，咱们就是自己人了。”
“这一次，多谢你帮我们出气了！有一说一，你比费老那个沽名钓誉的老学究高到不知哪里去了……”
“等等，你先等等。”罗贤扶额，“我怎么就是凌家的人了？”
“不要在意细节……总之，罗医生，我敬你一杯！”胸外主任豪迈地将酸梅汤一饮而尽，“干杯！[]~(￣▽￣)~*”
罗贤哭笑不得，也不懂这帮人是怎么理解的，他怎么就成了帮他们出气的英雄了？
平胸而论，他只是想抽卡罢了。
做手术的快乐，和抽卡的快乐，两份快乐叠加在一起，产生了太多的快乐，这是只有罗贤才能体会到的。
不过，当罗贤次日得知费老又约了个病人来，就不那么快乐了。
“这老家伙也太贪了吧。”罗贤愤愤道，“差不多就行了，他都已经是细分领域的头号大佬了，有那么多学生捧着，有那么多媒体吹着，还想干啥？”
“贪欲，是无止境的。”杨医生沧桑一笑，“当一个人站在了无人能约束的位置上，他的行为目标，便只能靠他的自我道德约束了。”
“然而，一个人的行为，是高度受社会学心理学影响的。况且，人都有路径依赖，如果一个人靠着党同伐异、搞派系斗争到达了业界顶端，此后，他一定会继续做同样的事情。”
“屠龙者，必会成为新的恶龙……”
罗贤瞅着杨医生，有点刮目相看：“真行啊，宁就是带哲学家？”
“我是个吉儿的哲学家。这些是哥尔斯密在日记里写过的。”
650 光明的未来「加更！！」
哥尔斯密医生不愧为头像印在卢比百元大钞上面的男人。
即便以罗贤的标准来看，也是一个十足的妙人。
此人自带金句属性，经常在媒体面前口出狂言，是那个时代的记者们最爱的采访对象之一。
罗贤就不一样，他自带媒体驱逐光环，采访罗贤的风险太大，反转太多，容易翻车。
但是，此次前来的大多数记者，显然还对罗贤的毒性缺乏认识，看到罗贤又全副武装穿着手术服去观摩费老的手术，果断开始嘲讽。
“嗨，这是跟费老杠上了呀。”
“他这幅样子观摩手术，感觉跟行为艺术差不多。”
“我觉得现在就可以写稿子了，拍张照片，展现罗贤气急败坏又对费老无可奈何的场景，读者一定很想看……啊！费老虽然老了，但你大爷依然是你大爷！未来是你的，但现在是我的。”
两位罗贤PTSD记者，P1小姐姐和P2小姐姐，齐齐一笑，戏谑的眼神里，嘲弄的，是人类的愚蠢。
那记者似乎觉得「未来是你的，但现在是我的」这句话特别帅气，把它记在了速记本上，并果断开始扩写。
费老来得比罗贤迟了一步，在走廊上和患者家属聊了几句。
患者家属是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眼角和额头上雕刻了风霜，以四岁小男孩的妈妈的标准而言，有点显老了。
“费医生，真的太感谢您了……您能答应我，给我儿子动这个手术，简直是我这辈子遇见的最幸运的事情。”
“言重了。”费老微笑，“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责任。”
“可是，之前我带着孩子跑遍了精灵帝国的大医院，所有医生都拒绝给我们手术。”妇人握住费老的手，哽咽着，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谢谢您，谢谢您肯救我的孩子……”
费老默然不语，只是用力地捏着妇人的手。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仿佛重了许多。
那一瞬间，名利、权势，都淡若浮云，此生唯一的目的，仿佛变成了拯救她的孩子，拯救这个不幸的家庭。
于是，费老郑重地点头：“放心吧。我会尽力把手术做到最好。你的孩子还年轻，他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妇人继续哽咽，不住地点头。
带孩子求医问药的日子，实在是过于痛苦，终于能有一个完美的终结，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看到这里，P2终于忍不住想吐槽：“不是，我记得费老也就是国内第一吧，精灵帝国难道就没有医生能做这个么？”
“不是不能做，是他们找不到足够厉害的医生。”常年做医疗题材报道的P1小姐姐，面无表情道，“在精灵帝国，有资格找高阶医生看病的人，非富即贵。”
“这位能托关系找到费老，也算是非富即贵了吧？”P2道。
P1笑着摇头：“还不够格。人族在精灵帝国，社会地位的评判，在原有的标准上自降三档。”
当年小莉可刚来罗家沟工作的时候，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高贵的精灵”，并非她自身的傲气，而是整个种族的傲气。
手术室里的罗贤，隔着单向透光的玻璃，瞧着费老，嘴角抽搐。
他已经有点分不清这家伙是演技好还是精分了，宁要是真的对患者这么在乎，你倒是赶紧退休啊！
这一刻罗贤不屑的表情，被外面的记者捕捉到，拍下了照片。
“嘿，看！我发现了什么？”刚才说出「未来是你的，但现在是我的」的记者，攥着手里的通讯水晶，很兴奋的样子，“这次的报道，有料了……”
等到费老那边，首席大弟子完成了手术的前序部分，这位记者已经把通讯稿给写完了，润色一番，跑到胸外大楼的魔力传真机上，和刚才拍的照片一起传给了报社，并发通讯，嘱咐他们现在就可以印制报纸了。
还有几名记者，也跟随了这一行动，在他们看来，费老的手术是必然会成功的，而以奇怪的方式旁观的罗贤，则必然会成为一个笑柄，一个妄图从老前辈的手里揪出错误、扬名立万的笑柄。
这其实是比较容易被公众批判的新闻工作方式，因为这意味着，记者在发通讯稿之前，就已经自带了立场。
但实际上，没有哪个新闻人是不带立场的，绝对中立的记者，只存在于理想中，和教科书里。
而且，在事态已经很明显的时候抢发新闻，也几乎是行业里的一个惯例了，这能够保证最好的时效性。
像是费老的手术，对于很多小报纸来说，就是要发临时号外的，这就更需要时效性了。
总的来说，除非拥有垄断性质的采访资源，一般记者，都是在和时间赛跑。
现在事情的走向已经很明显了，不抢发的话，连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难不成，罗贤还真能从费老的手术里看出破绽？
此时，罗贤的心态很专注，一边盯着术野，确保费老的操作不出问题，另外还要关注费老本人的状态，时不时丢个「诊断」过去。
费老要只是血压压不住了头晕、或者疯狂咳嗽，其实还好说，毕竟是老外科了，自身状态不好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是有很丰富的经验的。
但是，如果手术中，阿米洛原虫打开了费老的血脑屏障，就很麻烦了。
而且，罗贤知道，这一过程，是悄无声息的，没有任何的外在表现，患者甚至还会突然觉得自己精神倍儿棒，仿佛能一口气解一百道花式微积分和一百道线性代数证明题似的。
随后，在打开血脑屏障的几分钟后到几十分钟后不等，阿米洛原虫会对患者的意识产生影响，促使患者产生疯狂的冲动。
譬如说，在一个案例中，患者在和老婆为爱鼓掌的时候血脑屏障打开，五分钟后，患者咬断了老婆的脖子，又用厨房里的菜刀捅死了年仅三岁的女儿，随后他的意识短暂地清醒过来，被自己的举动震惊，无法接受现实的患者，选择终结自己的生命。
这就是罗贤为何如此谨慎地盯着费老，他怕费老一个不慎，一刀把患者给捅死，那样的话麻烦就大了。
“这老头儿……哎，真你妈的。”罗贤暗暗吐槽，“年轻的时候蛮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副吊样子，怕不是老糊涂了？”
651 Duang！！！
休曼王国的医患关系，总体而言是较为紧张的。
如果费老真的因为阿米洛原虫而翻车，透支的，是他作为医学圈精英代表、顶级医生的声誉。
相对的，公众对于精英医生的信任，也会因此而降低。
至于费老的师门，会因为他的翻车而遇到什么悲惨的事情，这就不在罗贤的思考范围内了，就算他们明天就被刺客公会的人全都给宰了，罗贤也顶多派暮雨酱去给费老收个尸。
今天的费老，看起来神采奕奕，操作十分顺畅。
柔性支撑的搭建，流畅得如同开了1080p60fps，更难得的是，费老的胸腔镜进入后，居然临时发现了一个可行的小改动，能够加快手术的进程。
“看来，今天的状态很不错。”费老心想，不知为何，他现在精神倍儿棒，他感觉自己甚至能一口气解一百道数学分析的答题，或者一口气刷完一本高等魔法动力学。
“柔性支撑搭建完成。准备分离肿瘤。”
“且慢！”罗贤打断费老，冲到李医生旁边，道，“你下去，后面的手术，我来给费老当二助。”
这场手术的助手配置，是费老最喜欢的首席大弟子一助、李医生二助的模式，罗贤跟首席大弟子不熟，就只能以李医生为突破口了。
站在助手的位置上，罗贤才能及时阻止费老做傻事。
对费老使用「诊断」获得的信息表明，他体内的阿米洛原虫，已经打开了血脑屏障，随时都有可能入侵他的意识。
罗贤的要求，掀起了轩然大波。
费老抬起头，意外地瞅着罗贤，笑道：“罗医生，不必担心。我的状态很好，暂时不需要帮助。”
这话是在暗示罗贤，他的身体现在没问题，让罗贤放心。
罗贤则暗暗腹诽，这老头儿怕不是已经有点糊涂了，居然连阿米洛原虫入脑的前兆都没有察觉到。
于是，罗贤只好换一个借口：“我想更近距离地观摩费老的手术。以我的水平，给您当个二助，应该没问题吧？”
说着，罗贤底下踢了李医生一脚：“你赶紧guna，我想看费老分离肿瘤。”
然后，疯狂朝着李医生使眼色。
李医生有点傻了，这是什么套路？
观摩手术，还能当场抢二助的？
但是，李医生读到了罗贤的眼神暗示，感觉这事情似乎不一般，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般。
好在李医生是很信任罗贤的，既然罗贤这么做，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但是，具体是什么道理，李医生就完全想不通了。
李医生这个人是非常的专注于技术的医生，她的很多思维方式，都十分的技术岗，比如现在，想不通的问题，她就索性不想，然后把事情的条件给简化一下：现在，罗贤想要抢我的二助，他能胜任二助，且老师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嗯，大概没什么问题。
于是李医生“哦”了一下，就乖乖地给罗贤让出了位置。
李医生的脑回路就是这么简单，贤哥要抢她的二助，她没有不给的道理。
一助位置上的首席大弟子都傻了，喂喂喂，师妹你脑子有坑哦？他要你滚蛋，你还真滚蛋啊？！
大弟子惊疑不定地瞅着罗贤：“喂，你在干什么？”
“我来看手术啊。费老的手术太精彩了，我只有近距离观看，才能获得最好的体验，学到最多的东西。我实在是忍不住要过来啊，哎嘿嘿。”罗贤一通彩虹屁，外加一个哎嘿嘿，就给糊弄了过去。
现在还不确定，费老到底会不会在手术期间发病。
最好别发病，然后等这台手术结束，他自然会在某个时间点发病，以后不论如何他都上不了手术台了。
外面的记者简直兴奋地要把成像水晶给摔了，这是什么神展开？
知名胸外权威费老的手术，外科新锐当场抢了二助的位置，这到底是挑衅？还是真的如罗贤所说，只是近距离的观摩？
已经抢发通讯稿给报社的记者，这时候有点后悔了，如此夺人眼球的展开，居然给漏掉了，这大概就是抢消息首发的恶果吧。
现在给报社发通讯要他们把报纸撤回来，也来得及，但肯定会被主编痛骂一顿，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