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绝艺如君
“简单来说......”
“在黑塔建立以来的两千年间，以两大力学理论与磁场理论为根基......经过各代巫师们的修整与完善，古典奥术的体系架构已经相对完整。”
“目前，主流巫师界近乎于全部现有领域，不论是法术构成、魔导器具建造、亦或者是幻境建成......都完全扎根于这三大基础理论体系所构成的奥术大厦之上。”
“但夏尔冕下......所提出的那个观点，或者说假说......”
“却与经典奥术体系，亦或者说，与西大陆的魔法史产生了巨大的分歧......”
“这等同于......将过去无数奥术师们所坚信不疑的奥术大厦，乃至于西大陆整个巫师文明这两千年来的历程......”
“都给，全部否认了......”
老科勒的瞳孔微微收缩。
“皇女殿下，这让我不由联想到了那个破晓世界中所流传的，不可考证的古早传说......”
“一群凡人想要前往神明所在的天国......于是他们联合了起来。”
“这群人花费了数百年......乃至于数千年的时光，付出了一代又一代人的辛勤劳作，无数的人因劳累与意外死在了修建高塔的过程之中......”
“终于，那座通往天空的巴别塔快要建成了。它巍峨而宏伟，富丽而堂皇，直抵天穹......人们无不为之欢欣鼓舞。”
“可是后来，居住于云端上的神发觉了这一切，祂为卑微如尘土的凡人也妄图触及神域而感到震怒......”
“于是神发动了祂的神力，折断了那通天的巴别塔，又将人们过往共同的文化传承给剿灭，强迫人们说不同的语言......”
“于是，先前团结一心的人们再也无法沟通交流，分崩离析，就此各散东西......”
“仅剩下那座断裂的高塔，见证着人们数千年的努力化为梦幻泡影......”
老科勒的话语微微顿了顿。
“眼前的情景......与那个破晓世界的传说何其相似......”
“只是，亲手折断那通天高塔的，并不是神明......”
“而是巫师中的领袖人物，是我们人类自己......”
他那苍老的眼眸中带着悲哀与叹息......
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绚烂而璀璨，历经两千年风雨所缔造而出的奥术殿堂，在一团绚烂的火焰中，化为了断壁残垣的废墟。
然而，紧接着——
老科勒却看到，眼前的伊莎贝拉摇了摇头。
.......
“科勒卿......我对奥术并不了解，也不会在这方面多嘴些什么。”
“但是......在我作为冒险者游历大陆之时，却听夏尔他，讲过相似的故事......”
伊莎贝拉的声音清冷而平静。
她并不专长于奥术。
但是，伊莎贝拉了解夏尔......
所以伊莎贝拉知晓，夏尔究竟有多热爱奥术——
更是有多认同自己作为巫师，作为极黑之塔一员的身份。
因此，伊莎贝拉可以断言，夏尔的本心，绝不是如老科勒所想象的那般。
“夏尔所讲述那个故事的开头，与你所讲的一样......也是一群人类想要搭建通天的高塔。”
“只是后来，突然有一天......人们自发地将那座兴建了上千年的高塔推倒了......”
“于是，远天之上的神笑了。”
“祂嘲笑自己还未出手，这群人便自己爆发了内讧，导致前功尽弃，自毁长城......”
“然后，神便心安理得去地继续回到了神国沉眠。”
“可是，就是在神沉睡的这几十年间，人们却开始搭建起了新的建筑——”
“与先前用砖块与巨石堆砌而成的高塔不同......”
“新的建筑物使用了轻便的纳米材料，无比轻薄，但却有着远超金铁的强度与韧性。”
“而建筑的结构也不再是传统的塔状，而是宛若浮空梯一般，由无数轨道连接着承载登塔者的圆盘......”
“人们将这座新的建筑命名为——”
“太空电梯。”
伊莎贝拉的嘴角，不由流露出些微的笑意。
这样的话题让她仿佛又回到了十年之前......
自己作为冒险者外出完成任务之时，与晨星冒险团的众人一起在森林深处，围坐于一个小小篝火旁的时光——
西尔维娅与英古莉特在篝火边捣鼓着新捕猎到的食材，准备着今天五人的晚餐......
库罗德与夏尔一起肩并肩平躺在半人高的草地上，看着夜空上的繁星吹牛扯淡闲聊......
而作为团长的自己则在一旁，一边擦拭着手中的银剑，一边听着夏尔那看似不着边际却又充斥着幻想色彩的故事，一点点地深夜的密林中回荡。
那段时光虽然短暂，却又隽永异常......
时至今日，伊莎贝拉回忆里的场景依然清晰分明，丝毫未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
“那座土木高塔人们搭建了数百上千年都未曾完成......”
“但太空电梯......人们却仅仅搭建了十年便宣告竣工。”
“而直到许多人第一次踏上太空电梯，他们方才明白......”
“先前人们所以为马上便要触及的，那云端之上被无数云朵所围绕的神国......其实，仅仅只不过位于对流层而已。”
“对流层是天空的最下层部分，而在对流层之上，还有平流层......中间层......电离层与逃逸层。”
“倘若按照传统的砖石结构来搭建，那么那座巴别塔甚至根本无法达到平流层......高塔的结构便会因不稳定而出现安全隐患。”
“些许的流风，一次微小的地震，便足以让这座脆弱的巴别塔坍塌。”
“但是——那用纳米材料所建成的太空电梯，却可以轻而易举地触及天穹的尽头。”
“乃至于，步入神域之上的星海。”
伊莎贝拉看着愕然的老科勒，微笑了一下。
“科勒卿......”
“毁灭与新生——”
“可从来都是相辅相成。”
.......
哗啦啦——
倾盆大雨如同天空垂下的瀑布，奥术之都上空的天色变得幽暗而压抑。
“丰饶之月的雨......还真是下的让人猝不及防啊。”
极黑之塔的一处值班室内，一位中位巫师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看着外面的雨幕道。
他目前正在值班，因此虽然作为巫师，他也颇为心痒此刻奥术殿堂中的盛会......但是按照规定，他却也只能等待下班后，再去通过智能终端机观看奥术评议会的直播回放。
“是啊，这样突发的天象变化，靠天象控制仪的被动输出功率不够，只能依靠主动输出来将其逆转，这也是我们值班的意义。”值班者的同伴同样抱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他们感觉自己的日常生活如同黑塔书店小说里的小区保安一般，每天优哉游哉地在值班室里喝茶看报，掐点下班，直接少走了二十年弯路。
“但闪电雷鸣和狂风暴雨，终归是会平息的，就像我们巫师所面对的种种阻碍一样——”
“不论是古代巫师们遗留的，诸如地心说，造物者创生论一般的错误理论，亦或者是强盛一时的诸神，终究会被奥术和魔法战胜......”那位值班巫师看着窗外疾风骤雨的景象发出了感慨，他平日里爱好演讲，所以说话也带着些许的咏叹调。
“命运的车轮永不止歇，在那滚滚的时代浪潮之中，阻挡者将被无情碾碎，而无法跟上的则会被时代抛弃。”
“所以我最喜欢下雨，因为雨后的天气是那样的清新迷人，将污浊的旧物所洗清，过去腐朽不堪的世界在寂灭中获得新生。”
就在这时，两人身前的一囑枚魔力灯忽然亮起，白光间歇性地闪烁着。
“天象控制仪的储能阵列充能完成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站起了身子，按下了值班室中的一枚按钮。
下一刻。
伴随着哐当的巨响——
那黑塔之外庞然的银白色圆柱体缓缓升起——
紧接着。
湛蓝色的魔力光束自圆柱体内冲天而起，将奥术之都上空的乌云与暴雨所驱散，重新露出了朗朗晴空。
.......
“魔力是不连续的？”
奥术殿堂之中，诺顿的眼中依然带着火光，矮人族洪亮的声音压过了窗外的惊雷。
“但是，它只是让这个公式成立的假设，它只是一个假设而已！”
“即使只是一个假设，至少它也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假设！”
夏尔的声音平静异常，目光沉寂。
他不止是在回答诺顿，也亦是在于整个奥术殿堂之中，近乎于所有的巫师们对话。
“唯一的假设？”
“夏尔，你能确定这便是真的？”
“这一切经历过验证，经历过奥术实验吗？”
阿克希娅同样开口问道，这位凛冬帝国的皇者同样蹙起了眉头，那独属于冰精灵的冰蓝色长发伴随着整个场地内四溢的魔力而飘扬。
夏尔朝着阿克希娅点了点头。
紧接着，他将剩下的一份文稿从堆积如山的文案堆中取出，那正是他被基兰扣留的下半部分论文。
夏尔的精神力微动，将这部分有关于公式背后奥术意义的推导过程，尽数投射到了身后的魔力光幕之上。
“至少从目前我的推论来看——”
“其他方面都已经被排除，这便是唯一切实可行的答案。”
整个奥术殿堂之中，忽然又重归了死一般的寂静。
每一个奥术评议会在场的巫师们，都屏住了呼吸，默默地阅读着夏尔所投射而出的奥术推导内容。
这才是夏尔给出的研究成果之中，最为至关重要的部分......
夏尔先前所给出的，那宣判世界和能量是不连续的结论固然震撼，但终究只是一个假设性的结论而已......
纵然是以夏尔作为传奇法师兼黑塔副塔主的身份说出，在座的高位巫师们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去相信......
没看见，评议席上的其他传奇法师们也没有完全信服，纷纷提出了质疑吗？
但是——
倘若，就连推导出这个结论的过程都切实无误，无法将其推翻的话......
那么不论巫师们再怎么不愿意......
他们都必须承认——
夏尔所提出的观点，便是当前状况下的唯一真相。
一个——
将会摧毁过去奥术体系那通天高塔的真相。
.......
“可能，真的是我们之前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评议席上，阿克希娅完成了验证，然后轻轻开口道。
作为高等冰精灵，阿克希娅拥有着「冰之心」这般可以大幅提升精神稳定性的种族天赋。
饶是如此，她也感受到了自己的精神海洋受到了极大的震荡，良久方才平息了下来。
而评议席的另一边，年老的矮人则涨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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