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佐仓绿子
“这种事情，我们当然知道。”她小声地说。
“周扬，你可能不知道吧，舰娘天生对海兽有一种宿命般的仇恨感，这种感觉促使着我们从诞生开始，就要学会战斗，学会在海面上与它们斗争。”
“就连‘海兽沉没后产生的合金’能够修补舰装，强化舰装，都是我们生来都知道的知识，是一种本能，你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蹊跷，连我们自己都不信呢。”
提尔比茨和欧根亲王也跟着点点头，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太妙。
“好吧，宿命。”周扬难得读了一回空气，突然他又笑了起来，“东煌人确实是很信命的，可惜我不算什么正常的东煌人，所以么，目前我能帮上大家的忙就好。”
第三十一章 倾听者
这场对话暂时告一段落，有关宿命与巧合，周扬完全没有仔细去探究的欲望，他本身就是游离于“宿命”之外的人。
欧根亲王离开了，她还有每天的练习要做，提尔比茨也离开了，今天她要负责带队，U艇们也要再次出发，这次需要回收的是海兽沉没后的钢铁躯壳。
周扬说只需要一小部分就行，并且叮嘱道不要拿多，但铁血的行事手段要求的就是尽善尽美，提尔比茨决定干脆全部拉回来。
房间里面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变得陡然间空荡了许多，其实俾斯麦的办公室也不算大，就是一个新天鹅堡里的小屋子，她平时不出海，大部分时间都会把自己关在里面，更多的时候甚至只有她一个人。
“还有什么事情吗，”周扬问得简单明了，“没有的话，我去看看哪里合适建起炉子来，中间我也会帮忙。”
这种太过平淡的语气让俾斯麦有种恍惚感，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我们一起去吧。”最后她只好这样说。
“也行。”周扬点点头，毕竟对方才是新天鹅堡的主人与领导者。
此时的时间差不多是上午九点钟，正值春天，院子里面的野花一从一从盛开着，树木与灌草长得郁郁葱葱，空气中弥漫着海边特有的凉爽味道。
周扬和俾斯麦围着新天鹅堡转了好一会儿，最终才决定，在某个不那么显眼的地方，建起冶炼用的炉子。
也许是心中的一块巨大的石头终于落下，俾斯麦的脸上，难得的显露出些许轻松的神色来。
其实敲定了种种细节之后，俾斯麦再继续转悠下去，也没有什么必要了，可此时她就是想单纯的走一走。
在太多的时间里，她只是将全部的精神扑在新天鹅堡的种种事务之上，这样的散步，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喘息。
“我们再转两圈吧，怎么样。”俾斯麦问，口吻比平时要轻松得多。
周扬心想，你都不急，那我也不急，于是点点头，答应道：“这里确实是个挺美的地方，我是指，选址和建筑内外的自然环境。”
“嗯嗯，当年我们也是在海边走了好久，才选的这里，视野开阔，风平浪静，冬天不冷夏天不热。”
“当年真的就是靠你们自己把这么大的一座堡垒修建起来的吗？”周扬问，只是随便的聊聊天，他也就随便的问问。
新天鹅堡的占地面积肯定不能和历史上铁血的那一座真正的“新天鹅堡”做比较，但它仍然是一栋精致，古朴又厚重的大房子，人类修个楼都得动辄百八十年的，中间耗费的人力物力无法想象，这么点舰娘，当初是怎么修起来这栋居所的？
“就是靠我们自己呀，”只要提起新天鹅堡的时候，俾斯麦的语气中立刻流露出一种自豪来，她展颜笑着：
“周扬，别忘了我们是舰娘，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力量，工艺方面我们不会比任何人差。而且，一开始也不是这么大一栋堡垒，好些位置都是后来才建造的。”
说着话，俾斯麦把手边的花园指给周扬看：
“你看这里，最早的时候根本没有这座花园，只是几间屋子而已，后来人多了，我们就开始扩建，然后光有住的地方也不行，活动的区域，休息的区域，也是我们慢慢扩建出来……”
周扬若有所思的听着俾斯麦一点点给她介绍：花坛里的花，是谁谁谁在多少年前养的，这一尊雕塑，又是谁谁在多少年前的手笔……
还有角落里那个不起眼的瓷瓶，是当时U艇中年龄最大的U37，在某次探索中寻找到的，它是人类世界失落已久的珍贵藏品，如今就躺在新天鹅堡静谧的角落里。
她慢慢的讲，周扬就慢慢的听，他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新天鹅堡那多少年来的历史，就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随着俾斯麦的讲述铺陈在他的眼前。
这期间，俾斯麦多次提到一个叫做“腓特烈大帝”的舰娘，在周扬的印象里，这个名字实在是太久远的记忆，它得一直追溯到铁血的公海舰队时期。
不像俾斯麦号战列舰，她的活跃的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二十多年后的二战中了。
那时候的铁血，并没有腓特烈大帝这条战舰存在，而且，在新天鹅堡，周扬也从来没见过腓特烈大帝这个神秘的女人。
按捺不住心中升起的好奇，周扬还是问道：
“俾斯麦，你刚刚说的好些人，我没在这里见过，人数也对不上来着。”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们铁血，有一半的舰娘目前都不在这里。”俾斯麦笑笑，声音却有些落寞。
这样的信息她本来是不会对周扬提起的，对方再怎么样也是个人类，是新天鹅堡的“客人”，但此时俾斯麦却情愿把他真正的当做自己人。
“我之前没和你说过吧，腓特烈大帝是我们铁血最强的舰娘，新天鹅堡的房间也有很多空着，那是因为她把其中一半的人都带走了。”
“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分裂什么的。铁血还是铁血，只是我们没有待在一起。周扬，你要记住，铁血什么时候真正的在一起时，将没有任何事物能抵挡的住铁血的行军。”
周扬哦了一声，对这个问题不发表评价，腓特烈大帝为什么会带走新天鹅堡一半的舰娘，更深层次的原因周扬不去问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倾听者。
俾斯麦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脸上除了落寞，同时还有几分怀念：
“腓特烈大帝，乌尔里希·冯·胡滕，她们两个是一对姐妹，就像我和提尔比茨，我们认识的很早，那时候我们还在人类世界游历，有天欧根亲王突然过来告诉我说，她遇到了两个一看就是舰娘的人。”
“我立刻就带着提尔比茨，和欧根亲王去找了她们，见面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们一定是铁血的姊妹……当然中间还发生了很多事，我们这些人也一起决定，结束游历，要建立我们自己的家。”
“先不说乌尔里希，腓特烈大帝是个很有主见的人，有主见，同时强大。铁血的事物也是我和她共同负责，后来，因为一点理念上的分歧，我们就这样分开了，但我和她都清楚，铁血从未分裂，只是在探索不同的道路，仅此而已。”
第三十二章 斩
“坏就坏在这里啦，跟着腓特烈走的人，有很多都是我们的主力，跟我留下来的，大多都是Z驱和U艇。”
“这些小家伙，她们还是孩子而已，怎么能让孩子上战场呢？所以，前些年的时候，我们这些大人过的还挺吃力的。”
周扬默默的听着她讲，心想，不管中间有什么故事，但和重要的伙伴分开，一定不会让人开心。压力之类的，想想也绝不会少。
俾斯麦的神色却随着讲述越来越开朗，心里的话积压久了，突然释放出来的话，不管是人或者舰娘，都会肉眼可见的变得轻松吧。
“所以，真的很谢谢你。”俾斯麦说，他对着周扬露出一个笑脸，这是她发自真心的表达。
“别这样说，”周扬有点为难地看着她，“这种小事还算不上什么帮忙……我都在新天鹅堡住了快两个月了，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
在各种意义上，新天鹅堡都很照顾他和长岛这两位“客人”，一日三餐和住的地方就不说了，俾斯麦和其他舰娘们对周扬说话都是好声好气的，欧根亲王之前还给他买了两套夏装，只是季节未到，周扬也就放在柜子里好好保存起来。
最重要的是，舰娘们没有因为他是个人类就表现出不友善的样子，顶多在最开始的时候用有点诧异的眼神看着他，后来周扬在新天鹅堡住久了，这种目光就渐渐消失了，这不，U艇们现在一有空就来找他玩。
大家正在慢慢的熟悉起周扬来。
因为活了太长的时间，又一直保持着年轻的面孔，在往昔的日子里，周扬在全世界范围内走走停停，中途遇到的人类越多，越能感受到自己是个异类。
而现在竟然是另一群“异类”有接受他的意思，周扬倒真的觉得，在新天鹅堡住下的日子，其实还不错。
又和俾斯麦一起随处走了走，周扬就去筹备两天后的冶炼了。
铁血舰娘的效率没得说，甚至还不用两天，一座小型的冶炼炉，就在新天鹅堡外面的角落中建造完毕。
其中的种种细节，和周扬提供的图纸分毫不差，甚至还要好上许多。
次日晚上，周扬试着点了次火，当橙黄色的火焰在炉子中燃烧起来的时候，他知道，现在已是万事俱备。
这个过程引起了不少人围观，U艇，Z驱，还有俾斯麦口中并没有剩下多少的主力舰娘，也都围了过来，甚至连另外两位客人，来自皇家的光辉标枪也看到了全过程。
损管技术是周扬提供的，周扬没有说要藏私，俾斯麦也不会显得太狭隘，毕竟新天鹅堡此时也和皇家有一定的合作意向。
光辉和标枪两个人，自然是带着好奇不已的目光看着这群人忙碌。
特别是光辉，她不清楚新天鹅堡的人在做什么，本能的却感觉到，这件事情一定会很重要。
她没有去问俾斯麦，毕竟自己只是来访问的客人，不能够对主人家的事物问太多，但对方既然没有禁止她和标枪围观，那光辉也不会矫情到专程不来。
到了正式开炉的当天，光辉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餐之后就跟着俾斯麦她们一同来到了冶炼处。
真要说起来的话，新天鹅堡的实力比起光辉想象中的，还是衰退了太多，腓特烈大帝的出走在皇家的情报系统中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她没有想到，前者居然带走了这么多主力舰队。
没有了腓特烈大帝……但却多出来一个人类男性……吗。
也许会看到很有意思的事情也说不定。
周扬已经抡起斧子开始干活了，目标是堆积在他脚边的，巨大的钢铁躯壳，那是一只鲸类的海兽，庞大的身躯要掩盖住大半个冶炼场。
周扬找准了位置，一斧子砸在这只海兽的金属外壳上，刺耳的钢铁轰鸣声，像是有炮弹出膛。
然后他就停了下来，眼神不满地看着提尔比茨：
“太大了，我感觉不是很好下手。”
提尔比茨也有些尴尬，她的本意是尽可能拖回来体积庞大一些的，这样周扬挑选起来也方便，只好拉了拉帽檐，小声道：
“大一些，不好么？”
“大的操作起来很费力，我更喜欢小的。”
这对话听上去有开车的嫌疑，不过目前两个人确实是在认真的讨论工作上的问题。
“欧根，别偷笑了，过来。”周扬真的对这么大一堆钢铁有点头疼了，他决定偷个懒，向着人群中招了招手，“最近都没检查你的练习成果，来搭把手。”
欧根不太情愿的样子，周扬就盯着她看。
“知道了知道了，”最终她还是妥协了，相处久了她也了解了周扬的思考模式，固执的时候特别固执，求饶是绝对没用的，“需要我怎么做，抡斧子吗？”
“徒手。不许展开舰装。”
“徒手要怎么拆嘛……”欧根亲王挑眉，而后又凑过来压低声音，“师傅呀，你是不是觉得这几天没有找你说话，你心里寂寞啦？要打击报复我？”
“什么和什么……”周扬莫名其妙地看了欧根亲王一眼，“徒手怎么就不行，我不是和你说过，别只把舰装想象成你力量的来源吗，手刀会不会？把手刀想象成撞角，然后用力切下去。”
“不展开舰装会很痛的。”欧根亲王反对。
“练了那么久，还是没进步的话，痛也是应该的。”周扬完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讨厌。”欧根亲王对他吐了下舌头，眼下的泪痣又忽闪忽闪了起来。
不仅是俾斯麦，提尔比茨这些新天鹅堡的舰娘，连光辉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个人你来我往。
练习？光辉确实看到过欧根亲王在海面上做着一些她看不懂的事情，比如把舰装展开又收起之类的，这人人类在教她什么不成吗？
思绪还未结束，她就看见，欧根亲王在没有展开舰装的情况下，走到那只海兽的铁架子躯壳旁，伸出手来，深深呼吸。
下一秒钟，欧根亲王干净利落地斩碎了钢铁。
第三十三章 有豆腐不吃王八蛋
“好痛。”欧根亲王甩甩手，装腔作势地对周扬说。
“平时偷懒太多，是这样的。”周扬哪里看不出来这女人做这些完全是轻轻松松，只是配合她演出一下罢了。
他收拾起地上那些破碎的钢铁，随意选了几块，就投进了熊熊燃烧着的炉子里，等待着高温将它们融化。
俾斯麦她们则走上前围观起来，虽然周扬说的是这种技术她们没办法学会，俾斯麦也知道这个人不会说谎，但有机会近距离观看他的操作全过程，或许会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光辉则有些呆滞得杵在原地，直到标枪轻轻推了下她的手臂：
“光辉姐，我们的舰娘的力量是来自于舰装，对吗？”
“你说什么——啊，是这样的。”
“可是欧根亲王小姐，她刚刚都没展开舰装呢。”
光辉不答话了，只要是舰娘生来就知道，自己所拥有的庞大力量，只有在展开舰装的时候才能完全发挥出来，也只有展开舰装，才能去和海兽正面作战。
平时若是仅仅只维持着女性的姿态，是没可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的。虽然一样拥有着人类难以企及的力气，但那只占舰装力量的一小部分罢了。
可是刚刚的欧根……轻描淡写地就用手刀斩开了海兽的钢铁外壳，开玩笑，那东西的装甲加上庞大的体积，连驱逐舰的主炮都不一定能破开，居然就这样被未展开舰装状态的舰娘随手破坏了？
假的吧，一定是假的。光辉心里是这样想，但周扬那边已经开始他下一步的工作了。
光辉只好暂且把心中的震撼藏起来，走上前一点，也近距离的观看起来。
只见周扬小心翼翼地从口袋里取出几一小块银色的合金，原本它应该有成年人的手掌大小，昨天就被切割成了一块块几立方厘米的体积。
即便切割成了非常小的体型，这种对舰娘来说弥足珍贵的物资光辉不会不认得，皇家以前也试过将它们切割，可事实证明，只会变成一堆废品罢了。
周扬要做什么？是在做什么新的实验吗？
什么都没有做，周扬径直地把这些小合金块扔进了火炉里，这下不仅是光辉和标枪，连俾斯麦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合金实在太珍贵了，哪怕是知道周扬要做什么，俾斯麦还是露出了肉疼的样子来。
“让一让，冶炼完之前，会很烫的。”眼见着舰娘把自己身边的地方围的水泄不通，周扬也只好开始赶人起来，“你们都围着，我怎么干活。走开些。”
语气有点不满，听起来完全没什么优待女士这类的想法。
人群多少向后退了一点，周扬则静静地等在原地。
“俾斯麦阁下，这位周先生是要……？”光辉小声地问着一旁的俾斯麦，之前她看到新天鹅堡有个人类男性的时候，到时着实惊讶了一下，不过现在皇家和铁血也只是未达成协议的合作伙伴，所以她把刨根问底的心思压了下去，至于现在么，她真的是太好奇了。
“不是我瞒着你们，我也是第一次见。”俾斯麦对她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
“那，欧根亲王小姐是在做什么特殊的练习么，她的力量——”光辉继续问。
“这个啊，新天鹅堡只有她一个人在做那种练习，老实讲，我们了解也很少。”
俾斯麦倒是都说的是真话，百分之五十的真话也是真话罢了。
“呵呵。”光辉优雅地笑了笑，不追问了，再问下去会失了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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