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核狠人从太平洋开始 第112章

作者:月半皇

根据驻守贝里琉岛的小鬼子都是精锐来判断,不论是步枪手、机枪手、掷弹筒手,虽然没有1937~1939年近乎百发百中的水准,但也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命中率,可以猜到1团那边的组织爆破手与喷火兵去摧毁地堡会有多么恐怖的伤亡。

作为5团的一份子,就算有心去帮1团也没有这份力气——救人所花费的力气比杀人多数十倍,早就在半个小时前抽空了伊文与格兰特的大部分体力,他们全凭借不放弃任何一个伤员的意志在行动。

“我们救了多少个?”

伊文调整了一下姿势,点上了两支烟。

接到香烟以后,格兰特喘着粗气道:“数不清了,二三十个?三四十个?”

“那我换个说法,我们没能救下多少个?”

听到这个问话,总算有空余功夫的格兰特陷入了一阵悲伤中,大约过了十几秒,他低声抽泣道:“十九个。”

对于很多跟随医护兵的新兵而言,救活多少战友在心里没多大数目,却会记得没有救下多少战友。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也是很多新兵成长的必经之路。

“没什么好哭的,我们尽力了。”伊文拍着这家伙的胸脯道,“虽然有十九个人没能救回来,但可以确信救回来的数量会是两倍甚至三倍。”

当然,有些话没有说透。

抬回去的伤员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他们能否熬过手术台,真实的情况往往会很惨烈,能有三比一都算烧高香......也就是说你在战场上紧急救治六十个人,最终能熬过手术台的能有二十个人已经很幸运。

失血过多却因为缺乏血浆、伤口感染却因为打进去的青霉素没发挥效果,甚至有伤员对青霉素过敏,这些怎么说也扛到了手术台,还有非常多就没扛到手术台。

比如运输伤兵的时候不小心磕碰,战场上的尖锐石头到处都是,从担架上摔下来可不是摔在水泥地上通常不会出现太大问题,保不齐就给伤口再来一个凶狠的贯穿伤,还有就是运送回舰船的时候海浪直接打进运输挺,淋了伤员一身,原本还没感染的伤口立刻感染,打几针青霉素都压不住的那种,以及......伊文见到过一个视频,那是关于硫磺岛战役的真实历史影像。

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两个担架兵抬着伤兵撤回来的时候听到天空响起的剧烈呼啸声,二话不说就把伤员连带担架一起丢了然后朝着不同的方向飞扑卧倒。

活下来的伤员会不会骂娘伊文不太清楚,但两个担架兵肯定会觉得自己很无辜——明知道有大口径迫击炮炮弹落下来,还让我护着伤员吗?凭什么用我的性命去赌一把呢?

美军中的医护兵可以为了伤员不要命,却别指望送伤兵回去的担架兵也会这么做。

因此,步兵连所属的医护兵拼尽全力也只是让大多数伤兵不死在自己眼前。

当然,这并不绝对,因为历史上有堪称奇迹的伤员——比如四肢被冻坏缺衣少粮还能抗三天三夜爬回来并获救活到七八十岁,双腿被炸弹硬生生靠两只手把自己送到5公里外的战地医院获救并一直活到老死,乃至全身都被烧焦看上去就剩下一口气偏偏被送到医院以后养了一个月就挺过来,甚至还能继续参加战斗。

都称之为奇迹,数量肯定不多,绝大多数伤员还是正常人。只要是正常人,你以为幸运与不幸的事情会一半一半,事实上你只有不幸。

上了战场负伤,医护兵把你抬回去,路上不小心磕磕碰碰,看似幸运的挺到手术台熬过了真正清理伤口与止血的时间,却不停的出现感染现象,最终一命呜呼,你还不能被判定为阵亡。

伊文不太喜欢美军对阵亡的判定,觉得玩一套冷血无情的文字游戏。纵观二战有美军参与的战斗,看上去与各国没区别将伤亡分为阵亡、受伤、失踪,事实上失踪中有百分之八十就该列入阵亡,受伤中有百分之五六十也该列入阵亡。

只要士兵在战场上得到医护兵的救助,抬回去的路上死掉、手术台上死掉、下了手术台没扛过感染死掉,反正只要是受伤抬回来,不管伤员后续因为什么死掉都不能算阵亡。

抚恤金数额天差地别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阵亡的士兵不仅享受国家公墓其家人也享受国家的终生保障,伤员中没死的也享受来自国家的终生保障,死掉的那就——我们拼尽全力救了,但他没能度过这个劫难。

给一笔与阵亡抚恤金相差甚大的钱就算结束。

所以很多有关二战美军的视频里总会有傻乎乎的家伙抓着美军的阵亡数字对比敌人的阵亡数字,从表面上看毫无问题,实际上一场战役打下来美军死亡人数不会比敌人多,却也不会是阵亡数字那么少。

“嗬呼......嗬呼......”

不当医护兵倒也还好,可救了那么多人以后老想到美军的伤亡计算就格外疲惫。

伊文躺在脏兮兮的弹坑里喘着粗气,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累得不想动弹哪怕一下。

好在心态方面不是太大问题,多想想霍尔丹上尉就能舒缓过来,主要是体能方面。

经过这几个小时的救护,伊文深刻明白了相较于这个兵种,正常步兵的拥有的体能完全不够看——负重20公斤5公里越野?开玩笑,老子负重20公斤一边越野5公里一边救援几十个伤兵,两者能比吗!?

“这该死的天气,我又想喝水了。”格兰特舔着嘴角蠢蠢欲动。

不开玩笑的说,对于很多参加贝里琉岛战役的马润而言,登陆作战头两天的时候淡水是一件非常珍贵的奢侈品。

“忍住。”伊文说道,“再等一个小时就能喝水了。”

距离上次喝水过去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此时格兰特携带的三个水壶空了一个,剩下的一个满载另外一个喝掉了五分之一。现在是下午两点多,距离明天早上还有十多个小时,最快第三天才能有淡水的情况下,绝不能让身体本能得逞。

“中士,我看你带了好多水壶。”

格兰特倒不是想要喝伊文携带的淡水,单纯就是好奇这件事,“出发前炮王也让我们每个人多带两个水壶,他是怎么知道上岸以后的我们会这么缺乏淡水?”

“来这里之前不是听说这个地区的气温会非常夸张吗?”伊文回答道。

“有吗?”

格兰特用脏兮兮的手遮盖阳光的照射。

“我怎么记得就会比夏威夷热那么一些?”

“你去过夏威夷?”

“没有。”格兰特老实承认。

5团的登陆地点在西岸中部,这里的林子别说是枝繁叶茂,能找到一颗有叶子的树都很困难,此刻的太阳就挂在登陆部队的脑袋顶上,想找个有阴影的地方都像是在做梦。

不论是谁都觉得自己像是待在桑拿房里头,渗出的汗珠很快干涸,紧接着又有更多的汗水渗出来。

通常来说蒸桑拿只要持续时间恰到好处,那是一种独特的享受。

曾经的伊文不讨厌桑拿也谈不上多么喜欢,现在开始厌恶这种可怕的高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巨大的空气炸锅,吹过来的风都有超过40摄氏度的高温......那哪里是风,简直就是一根根小针往身上戳。

“我们忍一忍,千万别睡过去,保持危机感。”

“明白!”

话音刚落原本停息一小段时间的枪炮声再度响起,急促而又短暂的声音中有一道比较特殊,伊文听出来并非是日军发动反击与K连的马润碰上,而是其他事情。

就是对于伊文而言,不论是哪一个都算终结了他宝贵的休息时间。

“医护兵!医护兵!医护兵——!!!”

不出所料,爆炸声音消失后仅仅两秒钟的时间,大约在正前方七十米位置传来了求救的声音。

伊文幻想着自己能猛地窜起来,却发现理想很美好现实特骨感——要是这段时间没有躺下休息,肌肉依旧处在高负荷运作时期,他能做到不论是谁一嗓子喊出来整个人就像是猛虎下山一般冲出去。

“啊啊啊......”

叫出声的是格兰特,整个人像是戴上了痛苦面具一样艰难起身。

伊文忍住肌肉酸痛感的时候脸上的五官都快挤在一起,比起新兵自己也没好到什么地方去,纯粹就是靠个人意志硬生生压制住喊叫的欲望。

走的时候没忘记搀扶格兰特一把,要是不帮忙这家伙走两步就得重新摊下去。

两个人就像是受伤了一样,朝着呼喊医护兵的地方一瘸一拐前进,到达具体位置的时候伊文见到了伤员的那一刻瞳仁猛地收缩。

“保罗!?”

没顾得上格兰特,伊文就像是身体恢复了力气一样健步如飞冲上去。

7.干到医疗挎包里空空荡荡

保罗还没死,却已经差不多——这家伙的身体上有密密麻麻的伤口,不仔细看还以为被霰弹枪来了那么一下。伤口主要集中在胸口地区,四肢偏少,脸部三个、脖子两个,整个人就像是到处漏水的木桶一样,让伊文无从下手。

“他刚才......”

说话的是尤金·斯莱奇,南强大兵的至交好友,此刻注视着连话都不能说的保罗, 眸子里的悲伤仿佛永远雕刻于瞳仁之中。

伊文来到保罗身旁以后,立刻从自己挎包里拿出最后一支吗丨啡。就算重伤员说不了话,医护兵也需要知道即将死去的战友需要些什么。

当皮下注射完成以后,伊文并没有把视线从保罗身上挪开,而是问道:“他去救了小鬼子?”

“嗯,是的。”尤金点了点头,“他看到了求救的日军伤兵,呵斥了想要给小鬼子一枪的兄弟。我应该......应该......”

这个曾经对战争与英雄带着极大憧憬的新兵,像是在寻找一个能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罪责。明明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令自己与待在保罗身旁的伊文好受一些,却也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方法。

笨拙、天真,甚至有些傻憨。

“保罗......他——”

伊文几次深呼吸以后,挤出一丝笑容道:“斯莱奇,这不怪你。跟任何人都没关系,自己做出的决定就要自己来承担责任——他不是一个新兵,我也不止一次跟他讲过,战场上一条狗都能救,唯独小鬼子伤员不能救。”

有了吗丨啡以后,躯体像是马蜂窝一样的保罗看上去没那么痛苦,转而变成了一种懊悔。

过了几秒钟,他流下了眼泪,死在了后悔之中。

保罗参加过瓜达尔卡纳尔岛之战,也参加过格洛斯特岬之战,照理说应该知道小鬼子伤兵救不得......但很少有人知道,大多数人也搞不懂,到底是什么促使着他去救丧心病狂的小鬼子伤兵。

“斯莱奇,格兰特,你们知不知道我们的对手是如何处理自己的伤兵吗?”

帮保罗闭上眼以后,伊文一边从他的挎包里取出有用的医疗物资一边教育两个新兵。

“不知道。”

“像我们一样?”

上战场后的格兰特基本都跟着伊文奔波于伤员身边,如果抽点时间培训一下也能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地医护兵,所以与斯莱奇给出的答案全然不同。

“小鬼子眼里没有受伤的士兵,只有受伤的军官。”伊文将有用的医疗物资收集完以后背起保罗的尸体,“可以是皮外伤,也可以是生病,小鬼子内部的士兵只要受伤,都将被视作无用之人,然后被狠狠的抛弃——可笑的是只有少部分鬼子认为这不对、这有问题,绝大多数人觉得这是正确且充满意义的行为。”

“那些大多数像是魔鬼一般的家伙受伤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发生在保罗身上的事情。”

利用医护兵对伤者的仁慈,假装求救以后用手雷同归于尽......最令人愤怒的莫过于日军内部的中高层甚至对这种行为赞不绝口。

当巨大的康联倒下以后,欧洲、美利坚这些掌握世界舆论中心的地区,谈到FXS多半只有NAZI德国,那些人多么多么可恨、制造了多么骇人听闻的大屠杀,给欧洲大陆带来了多大的灾难,却很少有提及比NAZI德国更丧心病狂的日本。

按历史的盖棺定论,NAZI与小日本半斤八两,但在伊文眼中非得在两个垃圾中挑出一个更可恨的反而不是被欧美与现代德国人民骂了七十多年的德三。

“所以,我提醒你们两个。”

伊文将保罗遗体带回滩涂前告诫着两个新兵,“不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赌碰到的是日军中的小部分,遇见伤兵你们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开枪击毙他们——战争结束前,保罗不会是最后一个教训。”

二战时期的美军培训了接近十一万的医护兵,其中最少有半数上前线,足足几万人却还是令人觉得远远不够,抛开在激烈战斗中的伤亡,主要原因是不去吸取发生过的一次又一次教训。

战争会泯灭人性,将正常人逼成疯子、魔鬼,尤其是需要面对伤员的医护兵——当千辛万苦救回来一个战友准备抬回去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打过来一发流弹击毙了你千方百计救护的兄弟,一次两次倒也还好,次数多了总会让医护兵变得冷漠与麻木,直至对生命都没有丝毫敬畏。

医护兵终究与“医”相关,奔走在救死扶伤的第一线,他们最不能缺少的就是对生命的敬畏,否则就会出现伊文唾弃的那种思维——反正性命能够暂时保住,少一只眼睛之类又没什么关系。

当陷入这样的深渊以后,人将不再是人。

“除了骂你蠢货以外,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就像伊文在不停对抗心中恶魔一样,保罗这样的医护兵不想泯灭自己的人性,又找不到其他好的办法,前线战况那么激烈完全轮不到他回去当教官,所以很可能铤而走险去赌碰到的小鬼子伤兵属于少部分。

具体是因为什么只有保罗自己知道,伊文仅根据自己的经验来做出论断。

“保持人性,并不一定需要做这种事情。”

伊文一边骂一边叹息:“要是早些发现你走进死胡同该多好。”

保罗没有死,K连能有两个医护兵相互分担,现在就剩下伊文一个。步兵少损失一个对整个步兵连队的影响不是很大,但医护兵的影响相当之大——就像是双休与单休的区别有着天差地别一样,前者上2.5天休息1天,后者上6天休息1天。

花了点时间送走战友的遗体,伊文没有立刻返回林线而是在滩涂附近找医官们要东西。

因为保罗留给伊文的医疗物资仅仅只有3卷绷带。

是的,别说是吗丨啡注射器,就算是一包磺胺粉或是一瓶磺胺片都没有——伊文这边也消耗的差不多,由于大多数急救绷带都是用单兵携带的急救包里面的那卷,所以还能剩下7卷,像是三角巾、吗丨啡、磺胺、别针、止血带、石膏粘剂等等都用光了。

很多小东西都不太清楚是怎么用掉,可能是急救之时着急忙慌翻东西的时候掉出来没想起来去捡,也有可能是真的用在了伤员身上。

就伊文这样疯狂节省医疗物资还能干到挎包里空空荡荡,连个塑料小药瓶都没剩下,可以见得短短几小时的登陆战有多么惨烈。

保罗能剩下3卷急救绷带已经不错了。

只是检查剩余医疗物资的时候伊文听到了一些事情,令他想骂保罗却又说不出口的话——保罗将五个水壶进行简单分类,其中一个倒进去了携带的所有葡萄糖颗粒,剩下两个水壶里则平均分配盐粒。

他毫不犹豫将这类能快速缓解脱水症的水源给参加战斗的兄弟喝,自己是一口没喝上,剩下两个装有淡水的军用水壶,直到死前也就喝掉了半壶淡水水,剩余的1.5L淡水都用来给伤员清洗伤口。

伊文难免想到了第一个轮回中的医护兵西里斯·道奇。

两个家伙,何其相似。

没有时间过多的感慨,因为手头上太缺乏医疗用品,战争不仅没有临近尾声甚至才刚刚开始,伊文必须把握一分一秒的时间来搜集医疗物资。

二十分钟后忙活半天的伊文有些难受,因为从医护兵转变成要饭兵以后迎来了巨大的失败——手头上就10卷急救绷带,其他与急救相关的东西是一概没有。

现实不是游戏。

后者一卷绷带回一管血,前者救治一个伤兵经常需要2卷绷带。单卷绷带实进行加压包扎只能应对毛细血管/静脉出血,伊文在战场上奔波救人的时间里明白了一个道理——只需要1卷急救绷带的伤员,稀少的可以忽略不计。

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动脉出血,偶尔2卷绷带都不太够,更别提一些刁钻的受伤部位。

伤口位置刁钻说起来不太需要多卷急救绷带,因为有三角巾这样专门针对刁钻伤口的好货,问题是伊文手里一个三角巾都没,总不能为了节省绷带看到受伤位置颇为麻烦的伤兵直接说“你没救了”吧?

这样一来消耗绷带的数量恐怕3卷也挡不住......伊文到处讨饭的时候从最开始期待能获得一整盒吗丨啡到最后只能狠下心去翻死去战友尸体前,期待值已经降低到了别说是给一块三角巾,哪怕是给一片塑料瓶里头的口服磺胺都得千谢万谢。

从讨饭变成拾荒,憋了很久的进度条终于跳动了一小段,伊文成功在几个死去的马润身上找到了急救包,就是有时候运气太差,急救包在这批死去的马润登陆前遭到海水浸湿,他们总共就携带一小包磺胺粉与一卷急救绷带,海水将其全都霍霍。

到了霍尔丹上尉派人来找伊文,检查一下忙活半天的收货只能说勉勉强强。

加上原本就有的急救绷带,现在的伊文总计拥有15卷绷带、5小包磺胺粉,要是碰到断腿断胳膊这样的伤,他只能让伤员咬住自己的衣服来抵御痛苦。

传令兵将伊文带到K连分散休息与警戒的灌木丛地区,位置很靠近机场南部的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