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ugugugu
...
还有。
【甘雨】
他的心脏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名字,他所爱的人,他所珍视着的人,他所不愿意忘记的人,他写完所有人的名字,但唯独写不下自己的名字了。
没有空白的位置了。
因为一个人的心是很小很小的,心中写满了其他人,哪里还能留下自己的名字呢?
凡人的一生真是无奈啊,凡人又弱又小,唯有舍去自己,才能装下所有人。
浮舍记住了所有人,却唯独忘记了他自己。
“我...我是谁呢?”
我是谁呢?
我是谁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的目标,用最后一丝人性,走到最深处,将自己埋葬,而他马上就能做到了。
他轻声喃喃道,忽然,他停住了脚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浮舍嘴角扯出了无可奈何的笑容,他自嘲而又悲哀地笑了笑,回过头来,看见了一张拉满了的弓,一支锋利的箭矢...流动着凄冷而冰寒的光芒。
正对着...他的胸膛。
对着,胸膛里跳动的,刻满名字的,他的心脏。
他的师妹,甘雨。
此时此刻,正憎恨地注视着他。
————
ps:这章...其实比三合一还多了将近一千个字,算是很大一章了,
当然,昨天因为我心态出了点问题,没有更新,所以四咕根本没有资格邀功,甚至,我应该也必须向大家道歉。
抱歉,败坏了大家的心情。
昨天单章我已经删除了。
第一百零二章 对不起,对不起.
那是....那是谁?
啊。
甘雨当然知道那是谁。
可她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去面对。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帝君不愿意再让她看下去。
甘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薄唇轻轻颤抖着,鎏金色的瞳孔紧缩,她死死地盯着出现在面前的身影、
她忽然觉得面前的那个人好陌生,陌生得自己快要认不得了。
那是自己吗...?
原来,这就是曾经的自己啊。
那个人——也就是曾经的她,纤细的食指捻住弓弦,冰蓝色的元素光辉吹拂出淡蓝色的雪风,风霜将她侧脸的碎发吹散开来,露出了那双眸子。
空洞而麻木的淡蓝眸子没有多余的情感,如同一片被冻结的冰冷寒潭,寒潭深处埋藏着阴影般的憎恨;那片寒潭倒映着浮舍的面容。
她注视着那曾经的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忽然惊觉,她其实是在照一面两千四百年的镜子,两千四百年前她是这样,两千四百年后,她亦是这样,她从来就没有变过,她心的面容已经永远停留在了两千年前。
如此的丑陋。
甘雨感受到了恍惚,或者说刺痛。
那份刺痛来自于灵魂深处,如同一枚又一枚的荆棘小刺——只是回想起着之后发生的事情,她的心就像从那片荆棘林中趟过,被无数枚小刺刮出一缕又一缕的伤痕。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这之后发生的事情,她当然是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因为它们一直都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你没有做错,你没有做错...
内心深处,又开始回响起那个声音了,那个她所依赖的声音,那个她所...厌恶的声音。
而甘雨终于是知道那个声音的名字,
【业障】
纠缠了她两千四百年的心魔,纠缠了她两千四百年的业障。
不要...
“你没有做错。”
——
外面似乎还在下雨。
浮舍抬起头来,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处在万里的深渊中,按理来说是听不到上面的雨声,可他总是能想象得到,他吸收璃月的业障,在靠近璃月城的心脏处,他似和这片大地融为了一体。
淅淅沥沥的小雨织成薄薄的雨雾,苍青色的平原被雨雾收拢成一线,过了苍茫的平原,便能看到归离原,看到璃月,那些细细的雨滴也敲击在璃月城的每一方瓦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从红墙黑瓦的缝隙中,渗透进璃月城的家家户户。
真是漂亮啊。
他还察觉到了四重气息,就在层岩巨渊,是四位夜叉么...
他睁开眼睛,回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师妹,冲着她轻轻地笑了笑。
那笑容隔着两千四百年的时光...也一并印在了两个甘雨的眼眸中。
曾经的甘雨不懂那微笑的含义,如今的甘雨却仿佛明白了,她怔怔地注视着浮舍的微笑——那扯起的嘴角扭曲而又可怖,但眼眸却是倦怠温柔,像是秋日午后熏染的寂寞阳光,散着梧桐的稀疏影子,寂寞而又荒凉。
不...甘雨后退的了半步,她从未如此的仓皇而无助,她想要阻止这一切,她伸出了手,触碰着浮舍的面颊,但纤细的指尖从后者那无奈的微笑中穿过。
她再一次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无法阻止。
那个人已经死了,面前的只是历史留下的投影而已。
死亡便是这样。
这个世界上唯一留下来的,只是那个人的存在过的足迹,可偏偏那些足迹是错误的,是虚假的,固执地沿着错误的足迹往前走,她永远也追不到那个人,她永远也不能明白那个人的内心。
...呼。
曾经的甘雨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她死死的注视着那个她再也认不出的人,那位背叛的师兄,她的心脏轻轻颤栗着。
层岩巨渊之上的那一具具尸体,现在...依旧还历历在目。
那些死去的士兵,那些死去的百姓,尸身上那些污秽而阴翳的气息顺着层岩巨渊向下延伸,一直延伸到浮舍的身上。甘雨是麒麟之身,她能清晰地看到,浮舍身上所沾染的杀孽。
是面前的这个人杀了他们。
这并不是臆断。
而是事实。无比清晰的事实。就算不是甘雨,而是其它的仙人在场,看过了现场,也会做出同样的判断。
因为的确是这样的。他们死于业障,而杀死他们的业障夺舍了浮舍的身躯,浮舍便是杀死他们的业障。
千岩军被屠杀殆尽了,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是因为自己上一次的犹豫,是因为上一次,自己未能杀掉那个人!那个叛徒!
这一次,她已经做好了觉悟。
甘雨死死的咬着薄唇,咬出了死死的鲜血,冰冷而布满铁腥味,暴虐而冰冷的元素汇聚在箭矢中央,清冷的辉光映衬着她那空洞而憎恨的双眸!
“你...”
浮舍似乎忘记了甘雨的名字,他微微低垂着头,看向自己的心脏,但心脏的伤口也依然愈合了,因为甘雨的名字是最先刻上的,所以也是最先愈合的,最先遗忘的。
说来也是捉弄人,他此生最先遇见的人,一同长大的师妹,最终却成了陌路,乃至拔剑相向。可尽管如此,尽管她已经忘记了,他依旧不想要这样。
‘我不想被你杀死。’
两千四百年的甘雨听见了浮舍此时的心声。
‘我也不想杀死你。’
两千四百年后的甘雨,心脏在战栗,她想要做什么,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只能无助而仓皇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就好像是曾经在奥藏山上,她仓皇而无助地躲在师兄的怀抱中,眼睁睁地看着邪兽撕咬着后者的身躯。,
如此弱小,如此无能,什么也做不掉。
【剩余寿命:三分二十三秒】
为什么...你现在又要来呢。
你总是不听话,上次让你杀死我的时候,你并没有动手,可这次,你来了。
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师妹啊。
我明明,马上就要走到了。
我只差...只差三分二十三秒了。
这最后的三分二十三秒,足够他走到最深处,足够他将自己封印。
可现在...似乎做不到了。
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似在感叹人生的无常,他嘴唇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可业障再不会让他说话了。
因为业障感知到了活物的气息,因为业障感受到了威胁。
因为甘雨的箭对准着它的心脏,本能般的,漆黑而扭曲的情绪满溢出来,本能般的,浮舍将要撕碎面前这位少女!
癫狂的杀意沸腾起来,扭曲狰狞的四只臂弯高高扬起,暗灰色的指甲还残留着凝固的鲜血,浮舍嘴角裂开荒诞的笑容,那双眸子彻底被混沌的暗色所侵染,他的面容变得无比年轻,纤长的发丝散在空中。
尘世执政。
此时的业障已然到达了魔神层次的最顶峰。
只要一瞬间,他便能轻易撕开甘雨的胸膛,品尝她的鲜血。
凄冷的雨滴在上万丈的深渊之上敲击着世界,凄冷的闪电如银蛇般点燃一团又一团死火,业障眸中升腾起癫狂火焰,恶意沸腾四溢,他倒提着长刀,眸中点燃起滔天的业火。
但在下一秒,那些火焰停滞了,只是停滞了一瞬。
他怔住了。
【剩余寿命:三分二十秒】
【剩余寿命:一分十一秒】
【剩余寿命:三十秒】
那一缕,一直在燃烧的,永远也不愿意熄灭的,象征着浮舍最后生命的残烛,选择了燃烧殆尽,他主动地放弃了最后的生命,他杀死了他的灵魂,残烛逝去熄灭,但最后迸发出来的火光,似要将这个世界都给点燃。
他在压缩自己的生命,所剩不多的生命。
压缩最后的三分二十三秒,仅剩的那三分钟。
【剩余寿命:烛火熄灭的一刹那】
这一次,他又赢过了业障。就像上次那样,他又赢了。
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甘雨并再没有犹豫了。
只是一刹那,只是一刹那的空隙,业障似乎走神了,露出了破绽来——而甘雨抓住了这个刹那,抓住了这个瞬间,那冰冷的箭矢流窜出最凄冷的寒光,直直地向着业障的心脏而去。
在浮舍的眼眸中,在两千四百年后每个人的眼眸中,在魈的眼眸中,在帝君的眼眸中...在所有的眼眸中,那枚冰冷的箭矢穿透了那最后的火光。
烛火熄灭了。
业障也暂时平静下来了。
可死去的只有...浮舍。
箭矢穿透了浮舍的心脏,将那枚刻满名字的心脏撕开,鲜血顺着箭羽滴在地上,浮舍的身子晃了晃,他缓缓地低下了头,他面前的世界开始颠倒,无力地向后坠落而去。
那时的甘雨松开了手,弓箭从手中滑落,她死死地盯着倒下的浮舍,刚刚被她射穿心脏的师兄,她全身都在颤抖,淡蓝色的眸子不自觉地颤栗,她退后了一步,轻声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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