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沙罗双树
从西城墙的窟窿到大平台旁边的调香师总部,一条长长的瓦砾堆就留在这王城核心。
建筑被轰塌,雕塑被撕碎,残垣断壁间还能看到许多尸体,盔甲已然凹陷,鲜血正顺着地面蔓延。
而在这条瓦砾堆的尽头,‘黑暗繁星’艾丝缇倒在地上,已不再挣扎,它的四周站满了双指教会的神父,复数位黄金祷告的痕迹依然残留。
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布满裂缝,头顶之上,葛孚雷单膝跪着,慢慢从艾丝缇脑袋里拔出拳头。
如唐恩所料,王者很恶心,非常非常的恶心。
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准备与那位骑士大战一场,结果人都没见到,就碰到了发疯的艾丝缇。
这混蛋把罗德尔拆的稀烂,卫兵还束手束脚,就任由它去拆,幸好他做足了杀个回马枪的准备,否则这群笨蛋岂不是放任它把整个王城给拆了。
‘怎么与我和瑟洛修想象的不一样呢?’
葛孚雷望着面前残垣断壁,调香师们正忙着把伤员给拖出来,按两人设想,骑士会悄然离去,也可能被双指拖住,待自己回来发动最后一击。
最差最差,便是解放癫火,可是要把黄金树或者罗德尔给烧掉还差得很远,至多烧死数万人。
以数万人的命来换一个强大敌人,这很赚。
“然后我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你们谁来跟我解释一下,如此强大兵力,怎么还被自己人毁了一大片街区?”葛孚雷看向旁边,一个个骑士噤若寒蝉。
岂止是街区那么简单,外城毁了就毁了,至多死些平民,还能以此做文章掀起仇恨,可内城都是黄金王朝的重要机构,也是王朝的脸面。
今晚如此热闹,几十万罗德尔人可都在看好戏呢。
调香师总部毁了一半,议政厅的房顶被压塌,就连玛莉卡女王的寝宫也被破坏,修缮需要大量钱财,不修又像一个疤痕,每天扇着自己的脸。
没有一个骑士敢回答,直到最后,脑袋上绑着绷带的凯尔勒斯才硬着头皮出列,它挨了一击重力乱流,把内城兵营都给撞塌大半。
“艾丝缇是与他交手后失控的,我们没办法阻止。”
“所以就看着它搞破坏?愚蠢,失控的兵器就是敌人,应该先让他丧失战斗力。”葛孚雷从艾丝缇脑袋上跳下,带着无尽的压迫感站在黄金树守卫身前,“这才多少岁月,你脑子就已经腐朽不堪了。”
作为第一次黄金征服的英雄,后来成为黄金树守卫的强者,凯尔勒斯动了动嘴,觉得有些委屈。
艾丝缇属于双指的牌,他不愿,也不敢打破双方实力平衡,葛孚雷还没有登上王位,说不定解决了卡利亚,还有内讧发生,作为黄金树守卫,他谁也不会帮。
“所以我讨厌权力。”
葛孚雷叹了口气,像是明白凯尔勒斯在想什么,便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步走向双指教会的人。
“你们呢,谁能给我一个解释?我才离开罗德尔不到五个小时,连亚坛驿站都没到,老家就被搞成这幅模样!”
葛孚雷不仅生气,还很憋屈,顺带把唐恩恨得咬牙切齿,强大的敌人令他欣喜,而狡猾的狐狸只想让人一把捏死。
王者气势汹汹,神父们更加不堪,好在解指女巫恩雅走出,挥挥手让神父们散去。
她向葛孚雷行了个屈膝礼,冷静地答道:“那位骑士用了癫火,让艾丝缇狂乱,诱发了它最本质的破坏欲。”
葛孚雷皱眉,这个解释出乎他预料,原来癫火除了让自己发癫,还有这种功效,然后又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
“你不在双指身边,也能解读祂的话?”
“是的,只要双指大人想,距离不是问题。”
“那为什么每次都要把我给叫过去?”
恩雅迟疑了一下,才答道:“面对面商谈,更尊重彼此吧。”
干。
葛孚雷大怒,这群混蛋天天做毫无意义的事情,自己早该想到双指作为文明庇护者,礼仪正是文明的桂冠。
他吗的,这些繁文缛节。
一时间,葛孚雷有种卸去一切大干一场的冲动,最近的事情搞得他焦头烂额,就如弹簧被慢慢往下摁,可他硬生生忍住了,即使知道这样等到爆发之时,那可能有些恐怖。
“癫火原来还可以这么使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用在我身上的。”葛孚雷咧嘴一笑,不仅没怕,还有些期待。
自己若发癫,第一个死的就是对方,而且有信心把这种癫狂压制下来。
“是的,他不可思议的掌握了癫火,这绝不能留下。”
“那就让双指自己出来杀了他!”葛孚雷才懒得管那么多,把粗壮的小臂一甩,“既然他去的是巨人雪山,那一定是带米凯拉回艾布雷菲尔去了,让我想想,该死的,这些麻烦事都该瑟洛修来考虑。”
葛孚雷能想到唐恩去北方叫援兵,可只要把洛德大升降机封锁,圣树的大军毫无意义,未必还能翻山越海来进攻罗德尔不成?
来了又如何,且不提攻不攻的下来,围住罗德尔就想让自己回头,未免也太天真了。
“所以这只湖里跑到北方去做什么?”他捏住下巴,有些搞不明白,干脆也懒得多想。
先把城墙裂缝补上,等我灭了卡利亚再回头来料理他,起码这个人离开,我就能专心应付战争。
他正想开口下令,本来已经走远的凯尔勒斯又大步走回,表情不怎么好看。
“葛孚雷大人,外城出事了,就在刚才,一个供应军械的富商,连同数十名卫兵死在了家里。”
“卡利亚密探也跑出来捣鬼了?”
“不,俱目击者报告,杀他的是一名强大的失乡骑士。”
葛孚雷表情一怔,有些僵硬的回过头来,他不信那人敢回来找死,却又想到了在深根树层交手的经历。
骑士有两个,气息外表毫无区别,就像是孪生兄弟,其中一人实力较差,但好像能伤而不死。
嘴唇在抽搐,一个半神级的强者根本翻不了天,可就像一根刺扎在喉咙里,让他——
恶心的想要吐出来!
......
雷亚卢卡利亚,大书库。
这里曾经是菈妮的居所,满月女王蕾娜菈沉眠所在,堪称学院守备最森严之地,可最近又增加了一个‘新人’。
就在蕾娜菈的魔法阵旁边,一大坨冰块冻着唐恩另一具身体,周围还布置了结界,能够让暗月的冰冻长久维持。
冰块呈圆形,内里昏暗,就如一轮黯淡的圆月,菈妮坐在高背椅上,一手扶着头,怔怔望着冰块中的男人,仿佛永远也看不腻。
可很快,她眉头就轻轻皱起。
梅琳娜不停地围着暗月转圈,就如一个陀螺,老是阻断她的视线,便忍不住拍了拍椅背。
“已经好几天了,你能消停一会儿吗?作为永恒女王的后裔,怎么着也该有点威严。”
少女停步,斜眼撇来,不屑道:“我可不像你是个假正经,明明担心的要死,还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是上位者的必要品质,遇事就慌,怎么掌控卡利亚的未来。”
“我又不是上位者,别拿你的生存哲学来要求我。”梅琳娜一副我是咸鱼我自豪的模样,直让菈妮咬牙切齿。
笨蛋,木头,俗不可耐!
她在心里暗骂,对于唐恩受赐癫火,反应最大的就是梅琳娜,自己的讥讽就像是听不懂,然后用一种蛮不讲理的态度来反讽。
菈妮当然不会让自己也下降档次,就是憋得慌,想要发泄,可看了眼不远处的另一个人,她又偃旗息鼓。
这女人更麻烦,我惹不起。
瑟濂就在大书库的另一端,身边的书本已经摞得比人都高,她翻书极快,堪称一目十行,很快又有一本翻到末尾,直接甩在旁边。
“还差点,即便是卡利亚的藏书也对癫火了解不多,这得多久才能让笨徒弟醒过来?”
瑟濂捏住下巴,认真思考,她既不像梅琳娜干着急,也不像菈妮表面淡定,作为研究者反而有些愉悦。
癫火就是未知,未知就值得去探索,于是从书堆中掏出几本,抱在手中向菈妮走去。
“你要干嘛?”菈妮见瑟濂走来,搭在腹部的两只手干脆握紧。
“把暗月解开吧,我要是能了解癫火,就能想办法压制癫火,光看书没有答案。”
菈妮眼角不自然的跳动起来,勉强维持着镇定:“不要说胡话,以癫火的危险,万一你失败怎么办?”
“在实验之前永远别提失败,唯有试一试才知道。”
“可是唐恩说让咱们别管啊,干嘛多此一举。”梅琳娜也走了过来,三人好像暂时放下了成见。
瑟濂不屑一顾,摇头道:“干等没有意义,得想办法解决,不能帮上忙,我们还有什么存在价值?”
这话说得诛心,搞得梅琳娜和菈妮都不知道怎么接嘴,好在菈妮比较有主见。
“太危险了,而且才几天,没必要这么着急,现在最急迫的事是应对葛孚雷出征,根据最新情报......”
这话刚说了一半,瑟濂已抬手打断,张嘴便是亵渎:
“没有他,你应付的过来?”
第五百四十一章 向神祇拔刀!
瑟濂一向干脆利落,追求效率,直接把菈妮的冷静思考给挡了回去,搞得菈妮愣了片刻,然后逐渐有暴走的倾向。
她先是被梅琳娜呛了一口,现在这瑟濂又鄙视自己,真以为不发威,你们当我是人偶了。
以前没有唐恩的时候我不也做了许多事,那个男人消失不见的时候,不也是我在主持大局?
“先别急着发火,我没有任何鄙夷的意思,你自己想一想,没有唐恩,卡利亚能不能打败葛孚雷的黄金大军。”瑟濂依旧面无表情,清冷的蓝眸让几欲起身的菈妮坐了回去。
威严,要保持威严,怎么能随意失态。
菈妮先是自省了刚才的焦躁,话说最近她越来越焦躁,负担太多东西之后,就像一座山压在肩膀上,心态不好也很正常。
可她到底是棋手之一,将十指相扣,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答案是不能。
卡利亚还没有做好准备,从高端战力到士兵数量全部落于下风,更关键的是士气。
葛孚雷自带史诗,名望太恐怖了,可以说卡利亚骑士一想到要与他交战都会绷紧肌肉,收敛笑容,毕竟他们的‘王’菈妮,从来都不以武力擅长,更没留下什么骄人战绩。
她身份高贵,智谋高绝,但除了黑刀之夜着实没做什么大事,哦,黑刀之夜她做得很好却又不能对外人说。
对于这点,唐恩其实已经做了准备,他击败最强的半神拉塔恩,让自己成为旗帜,而这并不需要他与葛孚雷在两军阵前打个你死我活,只是让卡利亚人心中有底:
我们背后同样有一名能与之抗衡的强者。
想到这,菈妮就扶住额头,叹息道:“他好像给我留下个烂摊子诶。”
“再烂你也得处理,来做个最简单的开题测算吧。”瑟濂不在乎卡利亚的兴亡,依旧保持着绝对理智,伸出几根手指道:
“卡利亚能与半神抗衡之人,此处有三位,外面守门的狗头人勉强算是,哦,还有那条臭龙如果肯帮忙也算。”
“但黄金树那边强者如云,葛孚雷也就罢了,光是一个蒙葛特就需要我们三人一起出手方可压制,还有熔炉骑士,黑夜骑兵,黄金树守卫这种集合数骑之力,就能猎杀半神的存在。”
“不止。”菈妮打断道,类似的估算她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至少还有一位龙装大树守卫和艾丝缇,最新情报,古龙骑士也臣服,战力是压倒性的。”
两人相顾无言,双方有多少牌早就摆在明面上,好在卡利亚占了地利与天时,构筑了数道坚固防线,并且这隆冬时节不利于出兵,再加上卡利亚只是第二次征服的初战,否则敌人早就压过来了。
“所以咱们没时间等待了,必须冒险,还是说你准备眼睁睁看着葛孚雷将外围钉子拔掉,合围在学院城下?”
瑟濂像是听不出这种战力上的绝望,菈妮也有些意动,她突然发现没了唐恩,卡利亚好像变得微不足道,并不是说那个男人的实力有多么恐怖,足以弥补战力差距,而是——
他即卡利亚的缔造者,人在,奇迹就存在。
菈妮又一次看向了中央冰球,有些意动,可又像即将查询成绩的高考生一般,难免有些彷徨。
如果唐恩彻底发癫,岂不是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到时候她做什么都是徒劳,难不成还能躲回王寨去?
‘如果唐恩真被癫火侵蚀,我也不躲了,把人散去,独守学院就好。’
菈妮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深吸一口气,正想解除对暗月的冻结。
咔咔咔——
轻微的脆响让梅琳娜转过头去,刚才两人对话的时候,她负责在旁边点头,此刻看到冰块表面浮现出裂纹来,看了眼同样惊愕的菈妮,瞬间拔刀。
“你们退后。”
“退什么退,如果唐恩发癫,你未必还杀了他不成?”菈妮直接走到梅琳娜身前,抬手把木头挡住,皱眉注视着裂痕越来越多。
梅琳娜一阵语塞,面对受赐癫火之人,她很想杀,可怎么也下不去手,最后颓然把刀放下。
算了算了,大不了让他烧死我,就当还了人情。
也不知道为何,三人都抱着必死之心,也差不多到这时候,裂痕已布满了整个暗月,然后‘咔嚓’一声,碎成漫天冰屑,又很奇妙的融于空气之中。
男人低头站立,刘海遮住了表情,沉默的就像一具雕塑,菈妮等人互相看了眼都发现彼此有些忐忑,只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也懒得相互讥讽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好像没有感觉到癫火的气息?”
“不知道,先观望一下,如果有问题的话就赶紧冻起来,再想办法驱除癫火。”
“你有把握?”
“没,但总要试试,梅琳娜,你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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