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六镜梦
“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你们没有来到这个世界，根本不会有这些事情的发生。”
“我也好，她也罢，都是你们眼中的工具，一个收敛神力的道具，而你们却会承受他人的感激，我却要忍受指责。这一切是如此的不公，你们难道还想要在这最后关头，继续袖手旁观？”
“那我就要摧毁你们的……卑劣的愿望。”
说道此处，镜樱龙忽然不再言语。像是要将这一幕深深地刻在他们的心中般，用那失去了双眼、一片漆黑的眼眶对着众人，在咬牙切齿中放弃了抵抗。随后类似于阳菜身上所出现的消散的那一幕在巨龙的身上重演，这个因为它的力量而产生的异界领域也逐渐地消弭，地上的水晶又逐渐地变回最初的积雪。
一切都在重回原样。
失去了主持者的领域消散，而那肆虐的天空也像是饱餐后的食客般满足地收起了自己的愤怒，前一秒还在肆虐的风雪就肉眼可见地小了下去，让无数人能够感动落泪的阳光就在那开裂的云层之中投下，整颗星球表面上肆虐的气候竟是在同一时间消退，让无数关注着自己的未来的科研工作者露出劫后余生般的庆幸……以及无法抹去的疑惑。
这份疑惑最终会变成向神明的祈祷的吧，但或许也没有什么区别，那彼岸的世界，其实也并不接受外人的祈祷。
一个用力咬破了自己嘴唇的帆高从地上的积雪中挣扎着站起，感受着铁锈般的味道在口中弥漫，一只手抓着艾伯鲁特给他的帽子，一只手攥紧了菲丽丝给他的手帕，这个本就不太壮硕的男孩挺直了自己的腰杆，忽然听到了耳畔那些正在回荡、或许也是之前一直回想在阳菜心底的声音：
「哎呀，这场大雪终于停了啊！看来老天爷也不是一直都会发怒嘛。」
「居然真的停了？感觉向那个百分百的晴女求愿还蛮灵验的？要不要等会给网站上面打点钱去？」
「久违的阳光啊……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希望能一直这样好天气下去就好了。」
「果然，晴天就是能让人舒服哇……」
……
听着曾经会让他觉得开心无比的话，这个咬着嘴唇的男孩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昂着头望向那在阳光的辉耀下呈现美丽的金色的云层，泪水在他眼眶中不断地打着转，却被他强忍着没有流落下来。
他忽然想大声地喊一句，“如果你们知道这个晴天是一个女孩用自己的一切换来的，你们还会觉得开心吗？”
但他又明白，即使自己说了，人们还是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坚持下去，没有人会相信……会有那么一个善良的女孩因为他们的这个愿望而消失在了天空中。
其实他们是希望有人能够为他们而牺牲的，所以他们就能装作自己不知道这一切，心安理得地生活下来。因为有了阳光，这一切已经改变，他们获得了幸福，于是没有人希望用自己的幸福去换取某个“为他们牺牲的人”的存在。
「这是人类的本性。」
他转过身来，用擦过阳菜的眼泪的手帕擦了擦自己脸上还是没能忍住的眼泪，看了一眼挂在粉发女子手中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天野凪，这个刚才还像是因为弄丢了自己宝贵的玩具而流泪的男孩忽然有了男人一样的眼神。
即使眼眶通红，他也捏紧了手里的白色爵士帽，抬头看向面前比他要高出许多的侦探先生，声音嘶哑，“先生……你说，‘英雄’总是会面对这样的选择吗？”
“是的。”艾伯鲁特低声回应道，想着那些自己一起并肩过的人们，点头道，“这种抉择，英雄总是会面对的。我也好，我的同伴也罢，他们曾经都陷入过这种迷茫……『到底是哪一边更加重要』？”
“可阳菜她不是英雄。”
“嗯，我知道。”
她只是因为别人的期望而被成为了英雄的『祭品』而已。
帆高问道，“如果我们不在了，还会有谁会记着她？”
菲丽丝回答了少年心中早已有着答案的这个问题，“没有人。”
阳菜父母已经去世，也没有早已经辍学，除了他们这些人以外，她的世界其实空无一物。拥有得很少的孩子总是会对自己怀里的东西非常珍惜，如果……如果自己的牺牲能换来自己重视的人的幸福的话，她说不定也会选择的吧？
走到少年的身前，二人隔着一步之遥，艾伯鲁特接着问到，“你不恨我们？那家伙说的话其实基本没什么问题，一切的开始就是因为我们来到了这个世界，如果没有我们，这个故事根本就不会走到这个结局……”
但帆高却主动地打断了他的话，“但也不会有开始，对吗？”
少年昂起头，举起了自己手里的帽子，“如果没有您，我恐怕早已经饿死在了东京的路边，也根本不会遇到阳菜，不会有这几个月以来的快乐生活……我很感激您还有菲丽丝姐姐，所以我不会去怨恨您，这一切的根本……其实还是因为我什么都做不到。”
“是我太弱了，什么也无法改变。”他说道。
但他又紧接着问起，“如果是您在我的这个位置，会怎么做？您教了我要怎么才能成为英雄……所以您一定是真正的英雄，可以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对吧。”
艾伯鲁特脸上忽然冒出了帆高熟悉的那种得逞般，带着俏皮和得意的笑容，“我居然也有被成为英雄的一天……好了，帆高，告诉你也无妨，我的做法当然是把这一切全部打碎，按照我的意思扭转成我期望的那个样子，决不允许我所珍惜的事物从掌心溜走。”
“先生，教我怎么做吧。”
离家出走，野狗般的少年忽然开口说道，“我想像您一样，成为『英雄』。”
如果这个世界没了你，就算是阳光再怎么明媚，对我来说，也不过是终日的阴雨罢了。
——阳菜，我想救你！
第127章 成为一个人的英雄就好
森岛帆高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
但或许是因为艾伯鲁特那一个多月的侦探教导确实很有用处，他觉得自己脑子灵光了不少，智商上也许没什么变化，但分析能力和观察能力却是变得厉害了不少……所以现在他虽然心头充斥着悲愤和对自己的自责，却仍然能够保持些许的理智。
「自己一定有机会把阳菜救回来。」
——他从某位侦探的表现上察觉到了这些许的希望。
帆高用自己学到的那些东西来分析判断，艾伯鲁特其实是个很好懂的人，他做事都有自己一贯准则，以及适用于个人的底线。其中或许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是个很不喜欢吃亏的人……所以那只樱色的巨龙说什么要让他的努力全部白费根本就是个笑话，没看先生都懒得搭理你吗？
从来都只有他戏弄别人的份，森岛帆高虽然深受其害，但这时候反而给他带来了信心。只要艾伯鲁特还有保持着自己一贯的作风，那么事情就肯定还有转圈的余地，自己还有机会把阳菜从那只巨龙……不，从那些希望她能够为自己牺牲的人手中夺回来！
“我想要像您一样成为英雄。”少年举起手中的白色爵士帽，重新戴回了自己的头顶，“但我知道自己是个自私的人，做不了拯救所有人的英雄，我也不想做那么伟大的人……我想要拯救的只有阳菜，我只要能够成为她一个人的英雄就好。”
看着面前一身厚重的冬衣，有些不伦不类地带着一顶白色爵士帽，却有些像样起来的黑发少年，白发的侦探挑了挑眉，“英雄也是人，人怎么会不自私呢？想要拯救一个人的感情是没有高下之分的，所谓的‘英雄’……到底是拯救了世界，还是拯救了某个自己重视的人，在当事人的心中都是无所谓的。”
如果为了成为英雄而去保护什么，那才是本末倒置，甚至可以说是早已经失去了成为英雄的资格。与之相反的，如果是为了保护自己重视的东西而挺身而出，竭尽全力，即使自己本身再微不足道，这一瞬间的光辉也让神明侧目。
「这才像样嘛，小子。」
艾伯鲁特看了一眼天空洒下阳光的太阳，心底忽然有些感叹，这个漫长的夜晚在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了。他们先是骑着车在整个东京绕了整整一个大圈，走遍了所有的地方，又紧接着开始和镜樱龙打交道，这么一套流程下来他和菲丽丝倒是无所谓，天野凪和帆高根本就是通宵了一整夜到天亮。
对小孩子来说，现在还是休息一下会更好吧。
他想着，菲丽丝也紧接着心领神会，于是便在哭红了眼，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天野凪的头顶摸了摸，亲眼见到姐姐在自己面前消失的这孩子终于是在女神的魔法下缓缓进入了梦乡。菲丽丝把这只睡着的小学生抱在自己的怀里，有她的庇佑，他此刻会在自己平稳的梦中与姐姐相会的吧。
然后等他醒来，这个名为现实的噩梦，也一定已经结束了。
一切又能回到正轨，失去的也会重逢。
精神的刺激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体验，此刻的森岛帆高却是毫无困意，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高大的身影，包含期待的问了起来，“先生，我们应该怎么做？您是不会让阳菜就这么消失的，对吧！”
“Of Course（当然），怎么说你们也是我照顾着的孩子，就让一个故事就这样结束，未免也太对不起期待着Happy End的观众们了，不是吗？”艾伯鲁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听，有没有听到什么熟悉的声音？”
帆高凝神听去，那之前他听到的人们的心声一般的声音早就消失不见，现在自然也是听不到的。但在这寂静的街道之外，某种人类应该熟知的，经常会在电视上面听到过的刺耳声响正在从远处逐渐靠近……
少年顿时惊觉，“警车的鸣笛声！”
白色机车正在试图和自己头顶缩着四肢的乌龟互捅，瞥了一眼自己几人身旁街道上正对着这里的摄像头，艾伯鲁特继续老神在在地双手抱胸，站在原地瞭望着远处的街道，“暴雪停掉还不到5分钟吧，我们应该是维护了一晚上的秩序的警察先生们就已经赶到了现场，真是……『堇业』啊。”
这个时间点出警很累的吧，换成他肯定早就『摸爆』了。
他问道，“帆高啊，你认为自己真的想明白了吗？仔细想想，自己前面的敌人会是什么？”
少年略一沉默，“……恐怕，整个城市、不，整个世界都会成为我们的敌人吧。”
这倒不能算是年轻人的中二之言，而是真切的事实——因为阳菜的消失才换来了天候的平静，等位思考一下，恐怕他想要夺回阳菜，就势必要再一次面对那些想要她牺牲的“愿望”，甚至天候会再一次倒转……体会过阳光的温暖，没人会想要回到那种可怕的日子。
可他想做的恰恰就是破坏所有人的愿望。
他的行动与其说是“要成为英雄”，不如说是会被打上罪人标签的恶行。
可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去拯救那个女孩，所以也只有他来……男人就应该肩负责任，他也应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成为通缉犯的事实已经有了，他不忌讳再往名头上面添点其他的字句。
即使事后会觉得后悔，那也不是现在应该做的事。
“小帆高，加油哦，我和凪就先等你们两个人带着阳菜凯旋归来喽。”
知道最后一课进入了第二节，菲丽丝对艾伯鲁特点头示意，向帆高勉励一笑，接着便带着天野凪进到了乌龟公寓里面。
于是这里也就剩下了一个侦探，一名侦探助手，还有一辆机车。如果从假面骑士的角度来看，这已经凑齐了所有必须的要素，接下来就可以尽情地开干了……他们现在要去做的是离经叛道的事情，在别的世界，说不定应该被当成是反派揍上一顿吧。
但艾伯鲁特只觉得全身舒坦，这再久违不过的恶人役的戏份，让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在主世界最开始的那个时候一样，无拘无束，而且能够为了一个清晰地目标去做自己能做的所有的事情。
其中自然也有培育某一个人，成为挺身而出的骑士。
“那就跟我来吧。”他向着前方指了指，眉头一挑，“事先问一下，你对和警察动手有没有心理负担？”
反正他是没有的。
……
……
pS：关于本章对“英雄”的思考，读者们可以去看看《My Home Hero》这部漫画，讲述一个身为中年社畜的父亲杀死想要杀害自己女儿的黑道组织成员后，从对方可怕的报复中竭尽全力地想要保护自己家人的故事。
对于英雄的定义，一万个人有一个万个哈姆雷特吧。
第128章 森岛帆高的记忆
“接着。”
越来越近的警笛声中，艾伯鲁特从口袋里面取出一只早就准备好的空白记忆体，丢给正在脱掉身上过于厚重的冬衣的森岛帆高。
对警察出手什么的有没有心理负担这个问题，当然没有答案。
“这是什么？”刚刚脱掉大衣丢在地上的森岛帆高双手接住这只看上去和加长版的U盘差不多的物件，脸上满是好奇。他想起了自己和阳菜在那栋有着神社的废弃大楼上见面那次时候的事情，艾伯鲁特好像就是拿出了这么一只记忆体插在自己的肩膀上，让自己莫名消失的手臂重新变了回来。
恐怕是什么了不得的宝物吧。
天气恢复正常，还出了太阳，虽然还是很冷，但接下来要行动的话再穿着身上的这身厚重的衣服就不太合适了。帆高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素质只是普通的未成年人的程度，比不上成年人，再拖累自己未免有些不智。
当记者最重要的优点是跑得快，这一点对侦探也差不多适用——或许还要加上抗揍才行。
艾伯鲁特摸着身旁自动开到他身边的白色机车『RevolComet（回转彗星）』光滑的外壳，朗声道，“先别觉得开心，这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容器而已。”
“对口渴的人来说，一杯水最有价值的绝不是作为容器的水杯，这种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吧。没有装着东西的容器没有任何价值……它无法被使用，带给不了你任何东西，只有当里面被装满了某种东西的时候……它才能成为『力量』。”
“那种东西就是记忆。”
街道的尽头，一辆黑白色的警车闪着红蓝灯，打着飘逸的弧线停下了自己的前进，车门立即打开，端着枪械的高井警官怒喝着“放弃抵抗！”将枪口对准两人，注视着那个面带微笑的白发男人，紧绷的眼神没有半点动摇地。
看着这位大概是匆忙赶来，连好看的飞机头的造型都凌乱了不少的“老朋友”，艾伯鲁特左眉挑起，却是毫不在意地从帆高绑在最里面的T恤外面的贴身橘色小包里掏出了帆高视之为“护身符”的枪械，带着笑容拉动上膛。
他危险的举动立即引起了高井警官的激烈反应，这位已经在他手上吃瘪过一次的警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扣动了扳机——考虑到这边的风气，这还真的是有点太过于果决了。
“砰——！”
但艾伯鲁特却并非常人，在飞机头警官开枪的瞬间，他已经后来居上地闪电般再开一枪，动作快得甚至让高井警官的眼中出现了幻影。
两颗在空气之中旋转着的子弹如热恋一般的情人般亲热地碰撞在了一起，并在某人的刻意导向下射入地面的积雪之中，一个十分熟悉的身影也就在这短短的瞬间，出现在了高井警官的面前——为什么，他会觉这一幕充满了既视感呢？
艾伯鲁特一记手刀切在高井警官的头顶，打散了他的飞机头的同时也用着巧劲麻醉了这位尽责的警官，然后顺手两枪打爆了这辆警车的轮胎，这才对上了迟之又迟才从驾驶座位上滚着下来用车门充当掩护的另一位矮胖中年警官。
此刻，这位神似柯南里面的目暮警官的大叔正满脸冒汗地看着对着他微笑的白发青年，虽然他手里也握着枪械，却没有勇气再将枪口对准面前的这个男人了。那连串的动作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程度，这一瞬间他不由得再次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世界观，难道说美国队长什么的也是存在的吗？
这也是老朋友了哇。
艾伯鲁特哼着小曲，愉快地把这位之前也是被他打晕在地警官再度麻醉，只是希望他们不要因为躺在雪地里面而感冒就好。
做完了这一切，他这才走回了目瞪口呆的森岛帆高，耸了耸肩，把他的枪械关好保险塞回他的怀里，教育道，“小孩子不要学这种危险的操作。”
不是，我想学也做不到吧……
帆高把自己想要吐槽的话吞回肚子里面，正色道，“我们接下来是要回那栋阳菜最早获得能力的废弃大楼吗？阳菜她……是不是现在就在那座鸟居另一端的世界？”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然是满脸期盼，艾伯鲁特也不愿意在这种事情折腾这本就已经十分辛苦的孩子，于是便点了点头，给了他个准确的回答，“差不多便是如此。”
“差不多？”
“你觉得，那只该死的肥龙真的是要和我鱼死网破？”
“不是吗？”帆高惊道。
之前他看那只樱龙一脸憎恨的破口大骂的样子，怎么想都觉得这家伙是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关头，想要在最后也恶心一波自己等人，还顺便给艾伯鲁特扣个帽子，让自己还有天野凪和自己家侦探老板离心离德，算是给它自己也出口气。
结果居然不是吗？！
艾伯鲁特撇了撇嘴，“它说的那些话，其中有大半都是激将法的路数，无非是想要我恼火，然后顺着它的思路去做某些事情……不过算了，虽然有着小心思，但不管怎么说，阳菜的事情其实是和它绑在一起的，在这方面顺了它的心意也没什么问题。”
“那条龙是个怕死的家伙，我很明白，怕死的人是不会自己找死的，而是会竭尽全力地做最能让自己活下来的事情。我就是明白这一点，才放任着它离开……也只有和神力有着链接听到，本身也能控制愿望的走向的它能够把阳菜在那些诅咒一般的愿望里面保护下来。”
虽然他留的后手也能做得到就是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的选择应该是收缩自己，带着阳菜先顺了彼岸那边的意思到那边走一趟，神力把她们吞回了‘肚子’里面，自然也就觉得安稳了，一切就平息了下来，她们也不会在彼岸那边被立即同化掉……”
“然后，我们得去一趟彼岸，把阳菜带回来。”
“用你的思念和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