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丝综合征患者
只要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再多一会儿。
以后一定会改变的,所以,现在就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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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临近期末了,有很多功课要复习,学期论文也要在图书馆写起来。这段时间的晚饭就不一起吃了。”
“没关系。这段时间我也会比较忙,除了功课,还有学生会的工作。注意身体。”
这样的对话,就像两个根本不住在一起的人才会有的对话。
什么“抱歉”,什么“这段时间”,什么“没关系”。
根本都是借口。
我们竭力地避免触及问题的核心,掩盖着彼此之间拉开的距离。
我知道,我们都在自我欺骗;正因如此,我们都感到,自己没有脸面见对方。
我们现在的行为,都对不起曾经我们对其抱有坚定信念的关系。
那时我们从不会怀疑这种关系破裂的可能,从来不会思考这样的问题,因为那种信念完全地植根心中。
原本,我与雪之下的互动虽然因为害羞而难以吐露全部的意思,但我们从来没有会错意,从来没有怀疑自己对对方的理解。
尽管雪之下有很多时候不说出来,我也懂得她沉默中的意思;尽管我说得很多又不着重点,她也知道我的废话中哪句是有用的。
现在我们仍然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可是,我们互相怀疑想法背后的意图;我们怀疑即使我们互相理解,又能有什么意义。
我们不敢倾心商谈,因为怕得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面对的结论。
周五,因为没有太多事情要做,我比平常更早回家。
回到家后,发现雪之下早已经在厨房准备起来。我脱下鞋子和外套,没有多说什么,去厨房帮她。
没有问她任何“要我做什么”这样的问题。
雪之下正在洗菜,我看到她洗好的蔬菜,就默默地把她们放到菜板上切好。
我去打开吸油烟机。
雪之下擦干手,把炉灶点着,热锅放油,开始炒菜。
我掀开电饭锅的盖子,检查粥烧的程度,又把锅盖盖好。不久,就烧开了,我拿来勺子,慢慢地搅动着,让粥烧得更均匀。
“拿一下醋,谢谢。”
我把手边的瓶子递给雪之下。她微微点头,接过去,加了一些在菜里。
不一会儿,雪之下又说,“帮忙拿一下盐,谢谢。”
我仍然默默地把罐子交给她。
雪之下接过去后,就转身继续炒菜。
我侧过身去,看着雪之下的背影。
此时的她,仿佛专注在菜上,仿佛这时世界上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与她无关。她只想关心那道菜。
我对这样的日常感到一阵心安,近日那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慌乱仿佛得到了缓解。
我们仍然小心对待着彼此的距离,但是又用这样宁静的方式确认着彼此的心意,仿佛在承诺,即使不知如何是好,我们仍会为彼此留下一片安全的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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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当这样的短暂时光过去,我们仍会谨慎地避免过多的交谈,防止有什么东西突兀地浮出水面。
每天回家,我都会注意到雪之下肉眼可见的日渐疲惫。
就如同星星失去了光源,她的眼睛不再像以前那样明亮,眼神中也没有认定一个东西就不回头的坚定。
晚饭后,我们都会依照自己原本的喜好读一会儿书。
我们总是在桌前对坐,桌上放着各自的杯子,也放着从壶嘴冒出热气的茶壶。我不禁感到庆幸,雪之下总是让茶壶里装着热腾腾的红茶。尽管白天颇为忙碌的她应该很累了,却从没有让茶壶冷下来。
也多亏如此,我还算读得进去书,即使进展缓慢,也还算在把铅字输送进脑袋里。
这个章节结束时,我伸手拿过杯子,趁着抬头喝水的时候,悄悄看了一眼雪之下的状态。
她仍然是坐姿端庄地捧书阅读,视线在书页上缓缓扫动,完全不见分心的迹象。这对我来说,无疑是最具有熟悉感的景象。只是,我不再坐在长桌的对角,而是能清楚看到她面容的对面。
只是,我不知道心的距离是否已经缩短。
雪之下为我们的杯子倒满红茶。
她仍然擅长发觉别人的视线。
然而看到她这样端庄阅读的身影的时间却越来越短。
她每天都更早地合上书本,一言不发地去洗手间,不久便安静地躺在床上入睡。
我捧着书,装作没注意到,暗暗看着她消失在卧室,灯光也从那个房间里消失。
就这样,我成功地躲过了说话的时机。
我没有注意到,高中奉侍部内的相处让我完全忽略了出现这个问题的可能。
那时我们每天都混在一起,放学铃声响起后,我就会立刻起身,向着期待着的那间社办走去。
由比滨,一色,小町大概也是这样。然而,即使我们再急切,推开那扇门时,却总似乎能感受到门把手上的温度,总是会看到雪之下安静地坐在长桌一端读着文库本,社办的水壶微微发出沸腾的声响。
见到我们进门,雪之下会说,“你好”,然后带着笑容在一只只水杯里倒上热腾腾的红茶。由比滨会缠着雪之下说各种各样的事,雪之下则像对自己的孩子感到苦恼那样,皱着眉头听由比滨唠叨。
其他人读书、复习功课、备考,但听到由比滨的声音,也都感到一种安心。听到有趣的事情时,我也会插嘴打趣;一色每次听到我说的话后,似乎都会刷新对我的认识,露出一副害怕的表情,仿佛在说“前辈原来是这样的人吗”的样子。
那时的我们,彼此之间的距离很近,尽管有些许年龄差别,但那间社办却使我们的人生交错相关,将那些从别处带来的经历引导到一起,汇合成一湾欢乐的池塘。
然而我现在才意识到,那所谓的池塘,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海湾。
像在千叶看到的东京湾,虽然在千叶的风景衬托下显得尤为美丽,但它的名字里却没有千叶的影子。
海湾总是属于着某个更大的东西,即使在一处可以享受它的美丽,却终究不是它的全部。
大海才是海湾的所属。
海湾的形状和名字虽然来自陆地,但它的水流终究是大海的一部分;陆地留不住海水,那些波浪再美,也不过是大海的过客。
我们也同样会像海水一样离开海湾,在突如其来的无垠中分散,混迹入带着其他名字的大海,甚至漂泊到大洋,甚至被日光蒸发到空中,又落在全然陌生的陆地。
如果就像这样继续缺少交流,即使我和雪之下竭力维护,我们也终将渐行渐远。
平心而论,我们互相沉默也没有多长时间,何况我知道这样是有原因的。
但是这一丝增加的距离感,令我不适。
我曾经以为,要比雪之下雪乃起得早是不可能的。
那家伙总是将自己的期待带到梦里,所以才有了早起的强大动力,想与她比试的我像个笨蛋。
正因为对白天生活的向往,人才能果断地与梦境告别;正因为雪之下在白天有能力和信心掌控自己的生活,她才会离开多变、不由自主的梦乡。
但是这天早上,我在口干和头痛的不适中醒来,却迷迷糊糊地看到一旁雪之下的睡颜。
她安详地躺着,头有点朝向我的方向,面部舒展,嘴唇微微张开,还看不见她小小的牙齿。
时间已是七点,需要立刻出门赶地铁的时间。
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梦境,因为雪之下不可能起得比我晚。
我呆呆地把视线从钟表挪回到雪之下的脸上。她鼻梁的曲线非常光滑,颧骨在清晨从窗帘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十分柔和。
这样的睡颜,仿佛睡梦者忘记了一切,只是在睡眠,可是那瓷器一般的光彩又让我觉得脆弱,仿佛只有在睡梦中,雪之下才能免去烦心事的纠缠。
这样的雪之下,仿佛不愿从睡梦中走出。
这番景象我几乎不曾见过,使得我一时间有些流连忘返。
然而我还是意识到,这是因为脆弱才呈现出来的情景;尽管美丽,却只能象征着一些岌岌可危的东西。
我急急忙忙地叫醒雪之下,“喂,那个,那个,该醒啦!”
雪之下并没有立刻反应。
我轻轻推动她的肩膀。
只见她缓缓地把头转过来,才慢慢睁开朦胧的眼睛。
我不想再看到她眼中的疲惫。
第九十三章 别扭二人的别扭恋爱(八雪·无异变世界线)
周末,我和雪之下像约好了一样回到各自家中。
周五的课程结束后,我回到公寓,见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雪之下的字条。
她回到千叶的家里了,而我也只是来公寓拿一些日用品,接下来也要回千叶去。
这种令人悲哀的默契我想要又不想要,简直让我哭笑不得。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我到了家门口。
有一段时间没有打开家门,重温这样的动作不禁感到有点别扭,毕竟突然回家的话,家人肯定会大感意外吧。
我还是快速打开门,一脸若无其事地走进去。视线一边的沙发上却传来一声闷响,有什么重东西摔了一下,还有一个细细的声音“嘶”地吸了口凉气;然后,一团带着发夹的头发甩到了沙发靠背上。
“不要动!”
小町只把眼睛露出靠背,大声喊道。
我一时愣住,只木然地回望小町的视线。
“什么啊,是笨蛋哥哥。爸妈还没回来,哥哥想吃什么的话就去冰箱拿吧。小町还以为是进贼了呢。”
反应过来后的小町一边咕哝着,一边把身子转回去,完全陷进沙发里。仍然站在门口的我,只能看到她的头顶从沙发后露出。
我轻手轻脚地换起了鞋子,打算溜到楼上自己的房间。突然,小町又转过身来,双手扒住沙发靠背,瞪大眼睛问我:“哥哥?!你怎么回来了?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雪乃姐姐呢?”
我垂下眼睛。
顿了顿,咬住嘴唇;还是先换好了鞋子,然后默默绕到沙发正面,在小町旁边坐下。小町保持着她愣住的表情,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坐好。
“这个啊......”
我没法把我和雪之下之间的问题告诉小町。沉默造成的问题,很难用言语传达。于是我低下头,一言不发。
见我陷入沉默,小町等待了一会儿。然后,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不过马上就换成了不满的神情。
“有这样的哥哥真麻烦。明明小町都长大了,却要照顾一个空有年纪的孩子。麻烦死了。”
喂,小町,你这样既让哥哥觉得自己很老又让哥哥觉得自己很废哦。
“不过没办法啊。来吃饭吧,恰好小町也没吃呢。”
说着,小町起身,往厨房那边走去。
“谢谢。”
“诶?”
小町像听到了什么动物的怪异叫声一样,站住身,猛地回头。
“别偷懒哦,小町可是打算让哥哥一起来做饭呢。”
诶?还以为会是温柔的妹妹照顾失意的哥哥这样的展开。
厨房里,我和小町分工做着晚饭。
我搅动着粥,听着一旁小町切菜的“咔哒”声。小町掀开锅盖,看了看烧开了的汤,熟练地加好盐和酱油,用勺子翻动着。我默默接过小町递过来的梅干,放到粥里。
“好熟悉......”
我嘀咕道。
“看来哥哥还是有好好吃饭的,做饭还很熟练的样子。”
“那是。毕竟曾经的梦想是家庭主夫。”
“哥哥还是赶快把那种没用的梦想忘掉,不然可是真的会遭人嫌弃。”
“那谁知道呢。有眼光的成功女性一定会知道我的价值。”
我颇为不服气。
小町歪着嘴,看了我一眼,像是要说什么似的。但她还是默默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忙着做菜。
我也不太想提起那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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