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等分的法兰西圣女 第63章

作者:顾闻涛

威廉倒是松了口气,捂着脸不紧不慢地坐下:“您的愤怒里满是恐惧,勒曼格尔团长。您居然会如此害怕,一个可能发生的虚幻结局,可见我来找您是对的。”

害怕?布兰度怎么会……害怕?他本想反唇相讥。

可他确实在畏惧,仅仅为了这个虚浮的幻境。

我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是在改变历史?还是仅仅站在历史的车轮上,捞取一些无足轻重的安慰?

有些事,威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知道,在他看来只是虚妄恫吓的东西,对于布兰度来说,却是一个挂在眼前的梦魇。

最终,这个梦魇被威廉血淋淋地撕开,呈现在他面前,而精灵法师还慢悠悠地念着:

“那些残暴的余欢,终将以残暴为结局。唔,这句不错,记下来记下来。”

布兰度清了清嗓子:“威廉·伍斯特,少扯别的,直接说你的提案。”

精灵优雅地躬身:“勒曼格尔团长,我愿意竭尽全力,为您阻止这种可能的发生。”

布兰度嘁了一声。

“不是我没有礼貌,但是,就凭你?”

威廉打了个响指:“我,当然是做不到的,可有一个人,有这样的影响力。”

“约翰·法斯托夫。”布兰度慢慢地念道。

“是的,我将尽我所能,影响法斯托夫大人。”威廉叹了一声,“我也知道大人毫无信誉可言,但这已经是我唯一的筹码了,勒曼格尔团长,不,布兰度。”

精灵抬起湛蓝色的双眼:“布兰度,我终于确认了,你是和我一样,可以为了拯救一个人不顾一切的。那么,你应当能体会我现在的心情。我愿意出卖我拥有的一切,我知道的一切,只希望你放大人回去。”

“唉,你这根本不是谈判。”布兰度无奈地说道,“只知道调动情绪,你是哪个剧团里的三流演员吗?”

威廉诚恳地说道:“因为我没有能立刻证明诚意的筹码,布兰度。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招降外面的那些英军,如果你不想脏手,我甚至可以帮你处理他们。可这些,对你真正想要的东西,没有一点帮助。”

布兰度哼了一声。

威廉的提议,确实击中了他内心里面,还没变得坚硬的一小块。但这不代表这个天真的家伙说的就有道理了。

布兰度需要的,是为贞德的征程买一份保险,而一个无能为力的威廉,和一个阴险狡诈的法斯托夫,完全不是合格的托付对象。

“您还需要什么呢?”威廉苦口婆心地劝道,“荣耀,您已经得到了,我们英格兰最优秀的将军成了您的手下败将,和成了您的枪下亡魂,究竟有多大差别呢?”

这话倒是稍微让他动了动心。为了这份保险,自己需要付出多少成本?

如果放走法斯托夫,固然会让英军变强,这对法国当然不利,可对自己……真的是坏事么?

跳出对贞德的过度关心,自己并非一个纯正的法兰西爱国者,这种人几乎就不存在。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却不会因国籍而稍减。

那么,要不要来一次华容道呢?

布兰度摇了摇头,语气和缓了几分:“你这又是何苦。”

“我看法斯托夫的样子,他似乎也活不了多久了。”

“可大人遇到了你。”威廉沉声道,“你和少女让娜,把大人的斗志重新激活了。他嘴上那么说,但只要让他回到巴黎,我还有办法让他再活几年。即使是短暂的时光,我也希望他不要留下遗憾。”

“这样啊。”布兰度点了点头,“魔法的世界还真是方便——”

“那我相信你好了。”

“这也是没办法……你相信了?”威廉猛地抬起头。

霎那间,法斯托夫教诲他的话浮过脑海:“……法国人有着内斗的传统,他们自己就能毁灭掉这位英雄。”

精灵渐渐地醒悟,在这支英军屈指可灭的现在,眼前的法国人,优先忌惮的已经变成了他原本的盟友了。

这是好事,他打起精神:“布兰度,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交出你们的旗帜、印信之类的,帮我们拿下帕提、图雷、让维尔三座城池。”布兰度看着他为难的神色,厉声逼迫,“这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利益,拿下这三座城,我才能封锁道路,确保没有别的英军逃走——”

“这样,你和法斯托夫就能拿到对这场战斗唯一的解释权,把战败的所有责任推到塔尔伯特身上。不然,一个满是污点的法斯托夫,要来有什么用?”

“而拿下这三座城,我们还能逼近巴黎的南大门,你们的摄政公,会在这种危机之下,还要处置大将么?”

威廉思索片刻,艰难地点了点头:“这确实是,大人会同意的策略。”

“摆这种脸色干嘛。”布兰度笑了,“塔尔伯特和你们虽然都主战,但也不是一个派系的。既然我们的宫相大人和他有联系,说他通法,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如果从接受法国内部泄露的情报,能算作通法的话,中西欧的实权贵族们,几乎没有一个不通法的。

精灵更畅快地点了点头:“确实,这样身居高位的人居然通法,简直是对我们英格兰的极大背叛。”

他苦笑着说道:“我完全明白了,看来我们还有很多事能做。”

布兰度便郑重地问道:“威廉·伍斯特,你保证你所说的一切吗?只要我饶了法斯托夫一命,你就会为我奔走,竭力阻止这个未来出现?”

威廉低着头说道:“是的,这是一场交易,用我们对您的忠诚来交换将军的生命。请高抬贵手。”

布兰度最后问道:“你能代表法斯托夫,立下誓约?”

精灵抬头,双目炯炯有神:“能。”

虚幻的空间崩塌了,青绿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布兰度的头上,他又闻到了血腥和泥土的气味,看见了一个让他忍不住想要拥抱的姑娘。

威廉也凝视着他的将军:“约翰·法斯托夫,这不该是您故事的终点,这也不是我喜欢的结局。你说过要在胜利后去死,我应许了你这样的未来。”

等死的精灵愣了半晌,挤出一张笑脸。

“好吧,威廉,你这个坏家伙。我现在全听你的。”

侍从也畅快的笑了:“勒曼格尔大人,我将我的氏族名【伍斯特】抵押给您,请您务必相信我们的诚意。”

“不必……”

“请务必收下。至少这能让我们安心。”威廉坚持道。

布兰度便点头,似乎感到威廉递来的纸张微微发烫。他朝贞德道:“放他们两个走吧。”

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大大的疑惑,只没有当场发问。

法军让出一条道,英军俘虏的眼中更是溢满了迷茫和激愤,法斯托夫牵着马,坦然地走到布兰度身前,交出印玺。

“不管,刚刚威廉答应了你什么,我都会坚持信守,就当是我对布锡考特的偿还。”

“那太可怕了,约翰·法斯托夫,我只知道给予帮助的人会继续给予,亏欠的反而会继续亏欠——哈,但我衷心希望您的狡诈,能把这条定律也一并欺瞒了。”

法斯托夫盯了他一眼:“很有道理的格言,勒曼格尔,我总能从你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

“我也向你学了很多。”布兰度道,他们便各自告别。

二精灵一走,贞德便立即扑了上来,一面调度兵马支援正面战场,一面急切地追问布兰度。

布兰度头都大了,这让他怎么说?

幸好,柯若很快拉开了贞德,并叮嘱她不要再问,她才揣着满腹的疑问走开。

“不错。”老骑士突然对布兰度说。

“您,听到了?”布兰度吓了一跳,威廉不是自吹是秘密的交谈吗?但既然听到的是柯若,那至少是最不让他意外的一个人了。

“能听,只听到一点点。”柯若笑着,用拇指和食指稍微比了一比,“你是个好孩子。”

稍后,一切按照布兰度的原计划进行。

塔尔伯特绝望

地看见,一批英军哭喊着“我军败了”逃出森林,凶神恶煞的法军在后面追击,直接撞乱了英军的后阵。

民夫、伤兵,还有之前法斯托夫刻意叮嘱,让他不要轻易动用的一营英军,都炸开了锅。他苦苦维持的战线,在这样剧烈的冲击面前,也彻底崩溃了。

逆着逃亡的人流,他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见一个年轻的法国将军朝他走来,铠甲上是镶红的鸢尾花纹章。

“让·德·阿朗松。”塔尔伯特疲惫地打着招呼。

“约翰·塔尔伯特。你该没有想过,今天会落到这种地步吧?”

“这只是战争天平偶然的倾斜罢了。”他犟道。*

正午的太阳终于跃出云层,朝血腥的屠宰场里播撒炽热的光辉,把暗红色的血沼涂上一层亮金。

阳光也照亮了一条东方的小路,两名幸运的骑手正窜出森林,在上面并肩逃亡。

“威廉……”

“用不着谢我,老头子。我只是一只想做夜莺的小麻雀,老鹰还是留给你自己当吧。”侍从轻快地说道。

法斯托夫摇头失笑:“对了,你没有了姓,这下我该怎么把你从那么多威廉中分辨出来?”

“鉴于我今天的伟业,我也许有权自称为威廉【撼矛者】?”

“好,那从现在起,你就是……”

法斯托夫看着他的侍从,百感交集地说着:“william·shakespeare!”

33.小儿辈大破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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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了?

夏洛特踉跄地走过战场,双腿灌铅,深一脚浅一脚地,像是踩在松软的锦被上,直如身在梦中。

她曾经举着别人的旗帜,登上图列尔的城墙。她也举着鸢尾花的旗帜,在暴雨中屹立不倒。但每一次胜利她都走的艰难小心,像是呵护着一捧一触即碎的泡沫。

可今天夏洛特再也不用担心了。

自她跟着夏尔,仓皇逃出巴黎的那一天起,九岁的她第一次明白,英国人是真实存在的怪物。

他们不只会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吞噬她的亲人朋友,还会举着血红色的旗帜,一路搜山检海,追进每一个颠簸难眠的夜晚。

而到了现在,这个噩梦终于结束。

公主看见漫布平原的英军,彻底失去了一切组织和斗志,溃散如沙,即将消逝在夏风之中。

让娜、布兰度。她念着这两个名字。

夏洛特曾经也以为,让娜的豪言壮语,不过是为了安慰夏尔的虚言。可是一路走来,靠着在希农城外的那些残兵败将,靠着一路上收拢的刀剑兵甲,靠着奥尔良城里的那些单纯的市民,他们竟然真的兑现了希农城堡里的大话。

“使塞纳河与卢瓦尔河之间,英国人再无可用之兵。”

非常,感谢。公主默默地想着。还有……

她跪在血泊间,用纱布捂住了一位士兵腹部的创口。

“你们是为法兰西流血的功臣,”她鼓励地看着士兵年轻的脸庞,“你一定要活下去,我会为此竭尽全力的。”

他露出惶恐和感激的神色,公主的眼神却发散开去。她的誓言,并不只为眼前的士兵而发。

夏洛特熟练地处理了伤口,又站起来,发动着正在休息的士兵:“你们都起来!你们的战友还在流血,都来帮忙!”

她挺起疲惫的胸膛,把身边的人都驱赶起来。挥兵决击,追亡逐北,那不是她的事业,可拯救那些可以挽救的生命,这应该是公主的战场。

夏洛特突然听见一声求救,她转过身,看见两个满身是血的人,被一个法军士兵追着,用长枪戳他们的腿脚。

“停手!”她立即赶过去,“我以国王的名义,命令你停手!”

可这位士兵只是看着她,悲愤地说道:“殿下,我尊重你,可国王……我的父兄死在英国人手里的时候,他们的身边并没有国王!”

说着,他又举起了长枪,眼中满是复仇的快意。夏洛特呆住了,不知道该以什么立场阻止他。

扪心自问,夏洛特若是有他的机会,很难说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但在长枪落下之前,空中先划过一道璀璨的剑光,将枪头一剑削断。

贞德又凭空捉住她斩断的枪头,飞身下马:“好了,士兵,这一仗已经结束了!”

“圣女大人!”士兵激动地说道,“他们是英国人!”

“他们应该受到惩罚,但他们已经放下了武器,如果你的心中还有仇恨……”贞德举起剑,架在英军的脖子上,“就让我来替你犯下杀戮的罪。”

士兵愤愤地站着,扔下枪杆,转身跑开了。贞德松了口气,朝公主道:“殿下,你来救治一下这位英格兰人,好么?”

“只一位么?”夏洛特稍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单膝跪下,帮他处理腿上的伤。

“另一位……已经不必救了。”贞德遗憾地说道。

她扶着垂死的敌人的肩颈,低声安慰:“我怜悯你犯的罪和你受的痛苦。”又让他作临终的忏悔。*

周边法军都看见了她的举措,她对敌人的慈悲教他们神情复杂,可更多的人被她圣洁的模样所触动,默默地低下了头。

英军俘虏,和那些被法军一概捕获的敌军民夫,更是匍匐在地上,祈祷这位神圣的少女能给他们一条生路。

人群之外,里什蒙捅了捅柯若的手臂:“这手段挺老练,你教的?”

老骑士摇了摇头:“我哪教的出来,说实话,我现在还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