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是战场上的劣势,
倒逼着法国一步步精兵简政,终于到了贞德的时代,靠着几千人就足以决定西欧两千万人口的气运兴衰。
如今,职业化、纪律化的体制之下,骑士团再一次扩大军队,预备踏破山河。恰如德 比埃所说,如果对面真是胡斯军,众将在十成认真的同时,未必不会有一二分畏惧。
可意大利人?
意大利人也有死战到底的勇气吗?众将都快活地笑了起来。他们可能确实只能拿出七八成的认真,但绝对毫无畏惧。
“德 梅斯。”布兰度开始点将,应者凛然称是。
计议结果,是德 梅斯和让 布罗领三千人马,佯装万人,经热那亚人的掩护,走罗讷河-地中海路线,然后穿过亚平宁山脉进驻米兰。
这一条路虽然顺畅,但是大半程都在敌人注目之下,等骑士团就位,恐怕敌军早已做出应对。
而布兰度亲领大队,从陆路艰难跋涉,虽然困难,但却是意大利人的视野盲区。他将如一千六百年前的汉尼拔,三百年后的拿破仑一样,翻过阿尔卑斯山。
比起在山道中还会遭到当地部落袭击,而且傲娇的非要带大象翻山的汉尼拔,布兰度的环境无疑要好得多——他招募了四千矮人,几乎涵盖了沿线的所有聚落,不管是伯尔尼的矮人议会,还是乡间的沿途村寨,他都教手下的士兵们帮忙打通了关节。
先前已教拉海尔大张旗鼓地沿海南下,这次再教德 梅斯和让 布罗出动,那一堆金灿灿的青铜炮,足以吸住间谍的眼球。虽然在时间上没有突袭的空间,但在战略上,布兰度却完全可以使联军判错方向,让他们重点戍守南线的亚平宁山脉,而自己却从艰险的阿尔卑斯山上杀出!
虽然确实艰险,不过是将对敌的艰难,分摊到了行军之中,相比起临敌应机的指挥,布兰度更青睐于这种预先的准备。
“不就是咱们骑士团传统的冬季拉练嘛。”德 比埃笑道,“这个咱们熟啊。”
“上一次的劳军物资,是斯特拉斯堡议会帮忙出的。”布兰度点头,“这一次,咱们去请教皇大人慷慨解囊。”
军官们齐齐欢呼起来!布兰度平手虚按两次,才将他们的呼声止住。
“但我要提醒你们,这一次不是出游。大家连英国人都击败了,将来还要去对付胡斯军,不值得在这一个小山沟里摔跤。”布兰度面露难色,“况且,如果我们传出失败的消息,让娜说了,到时候她不管怎样,都会过来接管我的指挥权。”
众人都投来……同情的目光?布兰度挠着头,他们不该就此奋发昂扬,赌咒发誓绝对认真吗?怎么一个个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安慰起来了?
“团长大人,我们会替您多尝尝意大利妞的滋味的。”看看,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27.既然出现了纰漏,就发出很大的新闻来掩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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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议之后,出征之前,中层军官们照例有一场小聚。
上层的苗头还影响不到这一级,军官们都还沉浸在一年内连番晋升的喜悦中。让 德 比埃素来会做人,又是布兰度直属,在夏隆有宅邸,加之新娶的寡妇家资丰厚,便主动做了东道。
路程不远,军官们便并肩步行过去,以免招摇。路上还可延续一些军营里未竟的话题。
退尔先生便发问了:“你们这班高个儿,这么编排头领,是不是有些过了,头领这么厉害的高个儿,在家里怎么会没有地位?”
少部分外籍军官抱着同样的疑问,法国人们则相继咳嗽起来。
德 比埃耐心地解说道:“勒曼格尔团长确实是英才,而且贞德大人同他相敬相爱,他们平时的地位应该是相当的,也算是响应布锡考特元帅的号召。只是如今嘛……”
老兵卖个关子,直将矮人气得跳脚。一旁的热那亚人巴雷塔便一竿子戳穿:“只是如今,圣女大人遭了污蔑,她的家人都忧心忡忡地赶来。”
不免仍有老实的矮人发问:“哪又怎样?是担心头领对圣女不够好吗?”
退尔先生两步过去,给自己的后的辈来了个暴栗:“闭嘴吧,头领家里住着那么多圣女,给贞德大人家里看到了,哪里还有安宁?”
“这可真是,遭了哈布斯堡了。”矮人们喃喃念道。
但还有人要抬杠:“贞德大人不是出身农家吗?难道她的父母还能有多厉害,把团长大人按在地上打不成?”
军官们都哄笑起来,德 比埃小心地闭上嘴,也扯着嘴角,陪他们笑。
倘若他说出来此刻脑海里回忆的事,想必会被战友们当作恶魔附体失了神智,当场送进医院吧。
那还是一年多前,团长大人还在巴黎为骑士团攻城做艰苦准备的时候。他曾经见到一位农妇走进军营,指名要见她女儿贞德,卫兵便报到他这一级,却正好被闲来无事的老长官拉海尔听了去……
如果说出来,法国第一勇士被一个平平无奇的农妇三拳打倒……还是让自己被当作恶魔附体吧,否则拉海尔再见到他的时刻,必然是德 比埃的死期!
由此,他对布兰度的敬仰更如高山仰止:有着这样凶悍的丈母娘,团长大人照旧不忘拈花惹草,真是圣米歇尔山还输一分高洁,阿尔卑斯山更输一分宏伟。是每一个法国男人学习的榜样!
希望团长大人没事。在延请各位进入庄园的时候,德 比埃诚挚地想。
倘若布兰度在场,他一定会怒斥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贞德的妈妈也是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信便放眼看吧,如今圣殿骑士的拳术大师,伊莎贝拉阁下,正在圣德尼修道院里,低声下气地讨好在场的另一人,后者竟然还一声不吭!
布兰度不由得解气地想,你也有今天!当然,如果此时他没有跪在地上,那就更理直气壮了。
珂赛蒂小心地端着托盘近来,木杯里盛的只是清水,她却如端着昂贵的美酒一般用心,再将水杯呈与来人。
如众星捧月般为众人所尊重的,是图尔城的苦修士,照料珂赛蒂十年的希尔德嬷嬷。在女方监护人面前,即使是贞德的母亲,也要老老实实地为自家女儿毁坏别家修女的贞洁赔罪。
唯一如没事人一般,还没心没肺地躺在椅子上的,大约只有贞德了。她穿着奶白色的丝绸睡裙,笑嘻嘻地靠坐一旁,毕竟该她承担的部分,已由布兰度和母亲分别承受。
希尔德嬷嬷持静默戒,不能开口讲话,遂朝小修女打了阵手势。布兰度本以为她是教珂赛蒂翻译,但小修女只转身离开,很快从夏洛特的屋子里拿了纸笔和写字板跑回来。
接了笔,老修女古井无波的面上终于生出一丝征询之色,伊莎贝拉急忙说:“您尽管写,除了我这不争气的女儿,大家都是识字的。”
“我明明……”贞德轻声抗辩,被赶来的小修女捂住嘴。
希尔德嬷嬷便写道:“两年前,我见到让娜小姐时,没有料想到她会做出这么成功的事业。”
贞德笑了起来:“都是大家帮忙啦,珂赛蒂也帮了我们很多的。”
老修女的嘴角动了动,似乎在笑:“我预料到您注定在生死之间渡过接下来的几年,也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形式。”
贞德捧着肚子,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声音还挺脆。
“我总归是要感谢各位的,我们修道院的修女,都将珂赛蒂看作我们的孩子,希望她能过快乐的一生——她没有遭过我们的创伤,也没有必要一直闭锁在那里。”老修女慢慢写道。
珂赛蒂喊了一声:“嬷嬷!”便说不出话。
希尔德嬷嬷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所有人都从她眼里看出怜爱的神情。她继续笔谈:“在这个时代,您动摇过对主的信仰吗,伊莎贝拉阁下?”
伊莎贝拉“呵”了一声。
在普通人看来,他们从过去的数十、一百年,看到的是肆虐欧洲的黑死病,自向分裂丑态百出的教廷,战乱中依
旧脑满肠肥的教士,当然会动摇信仰。
而对于伊莎贝拉,对于希尔德而言,她们的动摇则更甚一层。她们相互能探查到,对方同样具备神术天赋,能感知到主的恩泽,然而她们所感知的,和这个真实世界的一切,全然格格不入。
“男人们,能够利用宗教,以此掠夺权力和财富,我以为女人也是可以的。”希尔德嬷嬷惊世骇俗地写道,“让娜,和珂赛蒂,她们同样奉行着主的道路,行着善举,我认为这便足够了,且不说珂赛蒂还是贞女……”
“呀”的一声,小修女捂住了脸。先前伊莎贝拉阁下来访的时候,贞德正抱着她四下摆弄,顿时就教圣殿骑士生疑,审视得她都自觉不太干净了。再被养育自己多年的老修女申明贞洁,顿时教她羞愧不已。
伊莎贝拉却噫了一声,一拍桌子:“是这样吗?”
旋即,布兰度也一脸惊讶地抬起头:“是这样吗?”
希尔德嬷嬷一脸平静:“我正是为此而来。”
只有贞德还是一脸迷茫:“珂赛蒂,是我认字还不到家吗?为什么感觉他们在说我完全不明白的东西了?”
小修女吞吞吐吐,有些不敢置信地说:“让娜姐姐,我猜希尔德嬷嬷的意思是,她会主持对你的……贞洁检测。”
法国宗教界内,布兰度豢养……或者说相善的教士们,当然都对加布里埃尔主教进行了大量的攻击,只是没有几个直接驳斥的,毕竟事实就在那嘛。
但他们都没想到,这位年高德劭的老修女,竟然打算昧着良心为贞德站台,强行声称这位孕妇是纯洁之身!
倒不是说布兰度没有这么不要脸……如果换一个文化圈,布兰度说不定早就这么做了:想方设法挟制收买几个权威专家,出一份不容置疑的检验报告,这是古往今来百世不易的老法子了。
可这个方法,在天主世界里,不啻于最猛烈的风暴。众所周知,耶稣基督他老爷子,就是圣玛利亚处女怀胎所生,这要论到贞德身上,得给她什么地位才能担的住啊!这生出来的孩子……更不敢想象是什么地位!
一个谎言,要用一个巨大无比的谎言来掩盖,布兰度这时全是一副敬畏至极的神色了,简直是拿核弹开矿洞的壮举!
贞德和伊莎贝拉母女俩就全被炸晕了,只有布兰度还记得问:“这样大的事,只靠您一个人,能做出结论吗?”
“不止。”希尔德嬷嬷草草写道,“本就不只我一个人,我也是被她提醒了才过来的,她还没有到吗?”
“谁?”布兰度迷茫地问。
而这时卡特琳娜正穿着朴素的衣装,在夏隆码头上轻轻颔首。
白圣女,米兰城的苏菲,正望着眼前的城市,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28.逐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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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圣女人如其名,整个人都裹在素白的袍服里,银白的发丝规整地拢入头巾,不急不慢地走着。午后的暖阳从前方铺下光辉,照开她的道路。
眼前是敞亮的街道,行人或忙碌或闲散地走着,眼里都带着旁处所不见的光。新漆的招牌一面面地挂起,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个子小巧的老妇人走在当中,不见豪奢的打扮,却平白地教临街的商人们都觉得她的富有,只是又有一种说不清明的神圣气质,竟没人敢向她招揽生意。
卡特琳娜恭谨地跟在苏菲背后,如一个朴素的侍女,随时等待垂询。
苏菲的问题是接踵不断的:
“不是说香槟集市在冬天休市吗?”
“夏隆人口如今增长了多少?”
“新移民和原有的居民是如何和谐相处的?”
卡特琳娜不假思索地作答:
“休市是有的,但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关系,军需商人先回到了夏隆,最近就又有零散的行商过来开工了。现在街上的有一半是士兵,他们想在走之前给家人多置办点东西。”
“人口大约增长了一万。有小部分是被集市吸引来的,其他的大都是骑士团的家属,酿酒厂、印、刷厂还有其他产业的工人,以及征募来的新兵。”
“整体看来,香槟处在繁荣的上升期,靠着新增的产业链和征募新兵,勒曼格尔大人将当地人绑上了他的战车,当然,反对者还是有的,但我正在负责处理。”
处理。说到这个词的时候,白圣女轻轻巧巧地转过身,凝视着卡特琳娜。
“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卡特琳娜。”她抚摸着眼角的皱纹,“听到你平安无事的消息,我很高兴。”
“这不值得高兴,苏菲老师。”高大的侍女垂下头,“我背叛了自己的身份。”
苏菲点了点头:“啊,我倒不介意那个……背叛的事我已经看得太多了,孩子。倒不如说,你现在才醒悟这一点,让我感到非常惭愧。”
卡特琳娜眼睛睁大了一圈:“可您在信上……”
“信。”苏菲耸了耸肩,“大概你还没发觉,我并没有书写自己话语的自由吧。且不说我是他们看不顺眼的老女人,就算我身为男儿,挡在米兰城这个富庶地方,他们一样要教我挪位置的。因为这样的混乱,害你接受了他的命令,我是真的过意不去。”
“他们将您边缘化了吗?”卡特琳娜却没在意自己的境遇,“那这一次,那条威尼斯的蠢鱼,是真的罔顾了您在米兰城的付出!”
老妇人踮起脚,拍了拍学生的肩膀:“这世界上,并不是谁都像他一样尊重女士的。”
卡特琳娜嘴唇蠕动,终究没敢问出,老师所说的究竟是哪一位勒曼格尔。
她们继续在街道上前行,苏菲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债券交易所的布置,还有周边几个不大正规的摊子:“我们在米兰城,是为教皇厅监视意大利的北大门,可这位加布里埃尔先生,偏以为能把这扇门全面收到自己手里,教我们怎么办呢?”
苏菲的语气里终于多了一丝抱怨:“看吧,就连黑死病都进不了米兰,他或许自以为更厉害一些吧。”
抱怨之后,白圣女立即收拾心情:“卡特琳娜,我不知道你现在打的什么主意,但我这次过来,是依照教宗霓下的指示,来阻止这场战争的。我不得不倚仗我教导你十五年的情分,还有我们对天主的虔诚,要求你协助我。”
卡特琳娜定了定神,知道终于进入了正题:“您……霓下打算怎么做?”
“加布里埃尔想要污蔑,圣女贞德的清白,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白圣女严肃地说,“证明她的清白。”
卡特琳娜禁不住一阵头晕目眩。
“这,这,这也……”她低下头,看着老师眼里燃着的火。
“先说可行性。”苏菲絮絮地说,“首先,贞洁检测只能用女性,在这个立场上,她天然地有优势——新一代的女孩很多的崇拜她,而我这一代的……有很多崇拜那个老鬼。”
卡特琳娜猛烈地咳嗽起来,她从没这么直白地听老师提起从前的感情。
“图尔的希尔德算一个,维斯孔蒂家的老太婆算一个,皮桑家的身体不好了,不然倒是可以拿她威尼斯名媛的身份来堵蠢鱼他们的嘴——”
“然后,我们凑齐这么四五个不要脸的老女人,出具一份关于贞德纯洁性的声明,这当然会引起蠢鱼的质疑,但我们有一个最大的优势。”
苏菲骤然停下,卡特琳娜的大脑便像是接力一样地飞跑起来:“让娜快要生产了,他们没有时间质疑。”
生产会消灭一切证据。
加布里埃尔当然不会认输,他必须持之以恒地往贞德身上泼脏水,否则他就是一个信口开河的小人,这样的争论或许会伴随贞德和那个可怜的孩子一生,又或许不会。
但无论如何,白圣女的目的达到了:加布里埃尔主教原本的目的,是帮助威尼斯攻略波河平原,直到使米兰臣服,而如今他不得不为一场危及他地位的
论战而投入精力,调动教皇国支援战场的资源势必减少。
卡特琳娜震惊地看着老师,她可没忘记最开始所说的,这是奉教宗之命展开的谋略。那位霓下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只为了这点利益,牵扯出处女怀胎的巨大漩涡?
可悲的是,以她对布兰度的了解,那个无法无天的坏东西一定会欣然上套。
也就是这个时代了,卡特琳娜想,人们对天主的信仰急剧动摇,马丁五世霓下建立的秩序,眼看又要像走失的鹿一样跳脱起来。难道猎获这头鹿,坐视荒唐【神迹】的,竟是这个坏到流脓的布兰度?
“带我去见见他吧,希尔德应该也到了。”白圣女感慨够了,踱到学生背后,给她轻轻一推,“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被他直接放出来。你们……这样了吗?那样了吗?”
她竭力想问的更明白一些,可守贞五十年的她,只能说出一些模糊的字句。
卡特琳娜也顾不得评论老师的纯洁了,她只摇了摇头,便引得苏菲发出感慨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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