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珂赛蒂为难地看着她:“崔丝姐姐……您生了一个很健康的……”
“蛋。”布兰度抱着一个黑漆漆的椭球型玩意,正拿着湿毛巾擦去上面的血。
10.忘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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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回到家里,布兰度身边也没找出哪怕一个,亲眼见过精灵生孩子的人。就连崔丝汀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她出生的时候是不是裹在一个暗无天日的蛋壳里。
“不过这样的话倒能解释了,尖耳朵殿下。”夏洛特和善地提醒着,“如果精灵真的是这么生孩子的,那您确实用不着长那一对东西。”
往常的崔丝汀一定已经扑到公主身上,但今天的她只紧抱着怀里的蛋,一副神经质的样子,只对接近她的人做出护巢母兽一样的神情,其外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嘲讽无效,夏洛特也觉得无趣。她自己也是做了母亲的人,能将心比心地体会到精灵的感情,就算她生的那玩意……确实很奇怪,但那颗蛋确实是崔丝汀的亲生孩子,这是确凿无疑的。
“抱歉。”她轻轻地低了下头,“让我来帮你……”
她靠近的时候,空中陡然爆出一声炸响,夏洛特被劲风一吹,才看到贞德已经赶到她身前,伸臂接了崔丝汀的一击。
“你疯了!”贞德怒斥道。
精灵连退几步,厉声尖叫:“别过来!别想偷我的孩子!”
“真是的。”贞德无奈地说,“珂赛蒂和布兰度先生这时候又到哪去了?”
“让她这么呆一会吧。”夏洛特倒很大度地劝着,嘴角不住地上扬。扬
公主古怪的喜悦终于被贞德察觉了,她拉着夏洛特走到一边,低声问道:“您怎么啦,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呢?”
夏洛特附耳道:“让娜,你看呀,这尖耳朵的蛋总要再孵一段时日,你再加把劲,我们的孩子不就能生在她的前面了吗!”
贞德笑着吻了她的耳垂,抚着自己隆起的小腹,自信如辉光的裙子披在她身上:“夏洛洛,没关系的,不管我所生的是第几个孩子,只要他能得到我们的爱,那就足够了。”
“但是……”夏洛特欲言又止,还是看着不远处的精灵,幽幽一叹。
崔丝汀已经很虚弱了,这个蛋可比孩子难生得多,她已出了很多血,珂赛蒂更同她们说,与其说是她把血止住,倒不如说是精灵的血已经快流干了。即使如此,这位刚刚就职的母亲还是怀抱着孩子,像是在鬣狗面前身负幼崽的母狼,强撑着不肯放松。
鬣狗也是有的,吉尔和卡特琳娜,作为略懂魔法的顾问,都被布兰度请来了,但崔丝汀死死不肯放手,他们只能在会客室里大眼瞪小眼。
首先,要弄清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其次,要让崔丝汀尽快休养……
“实在不行的话,我得试着打昏她。”贞德自言自语。
但远方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
“吃饭了,崔丝。”布兰度挥勺敲着盛满炖牛肉的大锅,遥遥喊道。
精灵抱着蛋,飞也似地窜了过去,布兰度一勺勺喂着她,但故意放慢速度,崔丝汀耐不得烦,放下蛋一把抢过勺子,抱着锅吃喝起来。
珂赛蒂觑在一旁,赶紧将蛋接过,吃力地往会客室跑去。
解决办法竟如此简单,贞德和夏洛特不仅看呆了,而且还看得有些饿,便也缠着布兰度,教他再去催厨房做上一些。
而另一边的气氛就没那么愉快了。
顾问们观察持续了十几分钟,相继给出结论。
卡特琳娜面色阴沉,盯着眼前的蛋,如看见至亵渎的邪恶物件:“坏东西,砸了吧。”
吉尔 德 莱摸着胡茬遍布的下巴,仔细地打量蛋壳:“如此强大,邪恶,真是令人畏惧的造物。倘若这不是布兰度的孩子,真难以想象,嗯,真难以想象。”
您是不是说反了?珂赛蒂在一边乖巧地坐着,暗自揣测。
稍有常识的人都不难看出,崔丝汀所生的这颗蛋,大抵上就是龙蛋。那条邪龙撕裂法军,堂然劫贞德而去的景象,如今都还留在许多人印象之中。
这颗蛋里孵出来的东西,也会有那么强大么?
“真的,为了大家好,我的建议是立即毁掉它。”卡特琳娜再次重申,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可你们是不会做的。”
“说得对,女士。”布兰度一脸疲惫地走来,崔丝汀一吃饱就在餐桌上睡下,总算让他得到安歇,“人类最擅长的,就是对远方的威胁视若无睹,这可是使我们安心度日的唯一方法呀。”
直到现在,“我他妈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的混沌思想,仍像暴怒的拉海尔一样,在布兰度脑海里左冲右突。他倒也不是什么为情所困得要死要活的人,倘若这蛋里面孵着一只抱脸虫,哪怕崔丝汀会崩溃,会记恨他数百年,他也会果断地将其除掉。
但,如果这颗蛋里的邪恶玩意,可以教化,可以利用,甚至于真的像一个普通的子女,哪怕只是一只听话的抱脸虫……布兰度也没有主动毁弃自己资产的道理。
“我建议等到孵化再说。”吉尔无所谓地说道,“再厉害的家伙,刚出生又能多强?你连它妈妈都能降服了,还怕这小小一颗蛋不成?”
卡特琳娜只是焦躁地踏步,气鼓鼓地,又说不出
话。
在她看来,这屋里充斥着黑巫师、邪龙、邪龙子嗣和罪恶的亵渎者,简直要让她喘不过气了!
布兰度准备招待顾问们一顿晚饭,但吉尔只对他说,今天已经够忙了,布兰度该好好休息,便利落地告辞。
反倒是卡特琳娜留了下来,等别无旁人了,才出言嘲讽:“只顾着保全龙蛋,你自己命不要了么?”
布兰度顿了一顿,陪坐在旁的小修女也是瞳孔一缩。
“你身上有诅咒的味道,和这颗龙蛋上的相仿。”卡特琳娜陡然起身,俯视下来,“近来,越来越严重了,团长大人。”
布兰度的汗淌了下来,珂赛蒂也渐渐地将头埋住。
卡特琳娜终于抓住了一丝主动,她迫不及待地逼问:“倘若你及时悔改,从罪恶的道路上归正,我还能救你,阁下,诚实地向我坦白吧。”
布兰度无奈地道:“其实……我中了一位魔女的临终诅咒,如果不和圣女亲热便会体力衰竭至死。”
卡特琳娜得意的神情瞬间消失了。
布兰度经历了一年,越来越为摩根的精巧设计而称奇:他必须亲近圣女才能缓解诅咒,但亲近圣女反而会诱导得他消耗大量体力,简直是抱薪救火。恐怕尼可 勒梅都没想到,这个诅咒在布兰度身上能如此奏效吧。
自然,崔丝汀不是圣女,而夏洛特的怀抱也不能对他有所助益,能帮忙的只有贞德和珂赛蒂。但偏偏自六月来,贞德有孕在身,珂赛蒂又太幼小,而且这二位能提供的圣女能量治标不治本,布兰度觉得这诅咒大约也产生抗药性了……
眼前正有一位道貌岸然的圣女送上门来。
卡特琳娜一脸警惕,但在警惕下又掩藏着教布兰度看不清的神情,重新在对面坐下。
“那同我无关。”她生硬地转开话题,“我还是和你说说,关于另一项我负责的【诅咒】吧。”
“众所周知,在圣女骑士团内部,对你和圣女们的政策有所不满的那一股【诅咒】。”卡特琳娜严肃地说。
11.缅因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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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琳娜汇报的,算是之前布局的一件意外收获。
布兰度既想炒热债券,又想假惺惺地将骑士团同此商业行为做切割,便教卡特琳娜组织些民间人士作白手套。自然,届时骑士团官方是要劝大家理智,而任这些骑士团掌控的公共知识分子再唱反调的。
为了使他们的话有说服力,布兰度已教他们自己办了一份商业报刊,刊载一些对骑士团的批评,积累一些声望,却意外地像是洒进河里的饵料,在冬天的寒流中激起一泡鱼群。
这些由卡特琳娜操纵的傀儡们,突然受到了数不清的追捧。有旧时的亲英、亲勃分子,也有死忠于法国王室的有识之士,还有在香槟国际化潮流中,受到冲击的走私商人和庄园主,这些原本水火不容,或是毫无关联的任务,为了对骑士团做出神圣的围剿,都团结起来了。
但布兰度丝毫不惧。
要说内鬼,现在骑士团治下肯定到处都是,这便是重商的危害所在。一位江州司马曾经说过:“商人重利轻别离。”布兰度所能做的,便是踏实地发展生产力,使香槟产生日新月异的变化,教内鬼们目不暇接。
时下骑士团通过构建秩序,发展生产,维护粮价的三管齐下,已经收到了香槟及周边的民心。这些反对派对虽然听起来人多势众,但他们内部也是矛盾重重,他们能形成联合的最大公约数,也就是一起鼓吹批判骑士团的言论罢了。
布兰度担心的是另一类人。
他们不为骑士团恢复的太平世界而欢喜,不为平民安居乐业而兴奋,时刻准备颠覆这一切。
不管是“雇佣兵”,或是“盗匪”,称呼他们都太过片面,要严谨一些的话,该叫作“自由兵团”。
这股力量要追溯到七十年前,彼时英军苦攻巴黎不下,决定议和收兵。但英法两军中的大批雇佣军却拒不执行条约,他们串联起来,占据了巴黎周边的大批城塞,反过来向君主勒索赎城费。
筹集赎金花费了两年,据说花费了数万金币。以官方的说法,和平从此降临了这片土地,但对于尝到甜头的雇佣军来说,他们的潘多拉魔盒打开了。
自此之后数年,他们在西欧打劫乡野,统治城镇,最有名的“大司铎”甚至冲进教皇驻地,堂然地与教皇和红衣主教们共同用餐,临走时再洗劫了几万金币的财富。
愤怒的教皇花了七万弗罗林,号召意大利诸侯勤王,然后联军首领蒙特弗拉尔侯爵转手就将其中的六万交给自由军团,请他们撤军。
自由军团就这样地存在,当盖克兰、布锡考特,或者亨利五世这样的名将出世,英法战争走向白热化时,自由兵团立即消失,老实听话的雇佣兵拿着薪水踊跃参战。而一旦双方对佣兵的需求降低,他们便立即反复,盘踞地方以保存实力。
用不恰当地比喻来说,自由军团,便是雇佣兵组织起来,保护自己权益的【工会】。但为此付出代价的,是这片土地上其他的所有人。
之前,为布兰度和贝德福德他们打压的【羊皮兵】,便是自由兵团中的新贵,因为规模太庞大、对地方破坏太严重而惨遭覆灭。但怎么说呢?一个羊皮兵倒下去,千千万万个羊皮兵又站起来了。
一些小的团伙、或是有半官方背景的热那亚佣兵,布兰度都已设法将之吸纳进骑士团。但那些百人以上的兵团,或是从英格兰、勃艮第序列中被辞退的兵团,现在对骑士团显然十分不满。
很简单吧?因为骑士团的武力威慑,在短时间内,法国多半没有战争可打。而有许多人,是成长在战火之中,不但毕生的精力全投入了争斗之道,甚至已经不能适应和平的生活了。
“该死的布兰度,该死的村姑让娜,教我们失去了赚大钱的机会!”这么想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布兰度万没想道,他们发展得如此之快,甚至一帮佣兵不只是明火执仗,都学会了在公共言论上收买人来批判自己了!
也许这就是法国吧。布兰度自嘲道,连这些杀人的屠夫都能组织串联,讨取更好的薪水和工作环境。
自由兵团虽然愤怒,倒也不傻,骑士团的强力,他们大体都有了解,知道这不是可以硬撼的对手。但他们虽无正面作战的本事,在背后捣乱……也是布兰度难以接受的。
“想办法解决他们。”他杀气毕露地说。
桑特拉伊拄着拐杖,拖着不太好用的木腿,走到布兰度身前。
“这可麻烦了,团长大人。”他的声音倒仍像之前一样豁达。
在马尼山下的血战中,桑特拉伊将军丢了左腿,但最终保住了性命。他在病床上将养了几个月,又回家休养了会,终于复出。布兰度一来,便将他正式提拔为骑士团的军务总管兼第二副团长,责令他组建一个参谋部门,群策群力地制定各种计划。
在佣兵事务上,桑特拉伊浸淫其中多年,他仅凭个人经验,就知道自由兵团们的愤怒很难对付。
自由兵团互不统属,但有鉴于数十年间的经验教训,他们却又可以达成许多默契的共识,甚至在短期内不
计利益地合作……简直像一群刺猬一样教人无从措手。
最关键的是,现在只是有一部分自由兵团表达了不满,而这些极端派的自由兵团,又由温和派的,甚至曾经与骑士团并肩作战的自由兵团掩护着,如果贸然先制,恐怕那些刚刚被招进骑士团半年的佣兵们,都会产生动摇。
“没有借口,制造借口也要先攻。”布兰度阴森地说道,“我没有坐在家里等人上门的习惯。”
“二十条商船,号称十万利弗尔的货物。”他铺开地图,迫不及待地看着军务总管,“你看看让他们在哪里被洗劫,能尽可能多地栽赃给那些自由兵团?”
12.木秀于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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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冬雨砸在护窗板和石墙上,发出单调而森冷的声音。国王缩在城堡的阁楼里,逼仄而潮湿的空间给他莫大的安心感。他啜了一大口酒,柔和的甜味下藏着一大团火,将他纷乱的思考烧得通明。
“想来想去,法兰西的心头之患……”
他顿下酒杯,望着眼前廷臣的光头,展颜一笑:
“还是自由军团。”
雅克 科尔的笑容一如既往地挂在脸上,夏尔明知道他没笑,还是忍不住被他的表情逗乐。
国王的心情其实不坏,虽然有庞大而富饶的领土为人割据,但他到手的东西也不少,最妙的莫过于他对宫廷的主宰权。
襄昔,夏尔 德 瓦卢瓦于众人看来,不过是安茹家族的一介傀儡。当然,若无约兰德夫人同伊萨博王后力争立储,再将女儿嫁给他,再西联布列塔尼,南统阿玛涅克,毫无经验的他也确实撑不起法国的天崩之难。
但人是会变的。
他任用了拉特雷穆瓦耶试图制衡,反过来被宫相架空?没关系,他很年轻,还可以学。
他控制不住属下,眼睁睁地看着一次次内战分裂?没关系,只要保持国王的高高在上,他就不可动摇。
直到他像一位冷静的猎手,抓住机会亲自终结了拉特雷穆瓦耶,抢在约兰德夫人和迪努瓦努之前接手了宫相势力,夺回了宫廷的主宰权。
接下来的时间,他同安茹派与奥尔良派展开了激烈的斗争,为此,他在贡比涅问题上出了一手昏招,无力补救。但结果在夏尔看来,勉强也可接受:
英国人退却了,勃艮第败退了,而国内中立派的领袖,波旁家族的继承人克莱蒙伯爵,又暴露出了巨大污点,可以任他操弄,借机联合波旁家族的势力。
贵族的问题,算是被国王玩明白了,但在遍布全法的自由兵团问题上,国王仍是一名新丁。
他所掌握的领地更广,因此他要面对的自由兵团也更多。掌握中央高原的他,固然能对四方的耕地和平原形成居高临下之势,但多山的法国中部高原同样也聚集了大批散为盗匪的自由兵团,难以进剿。
“拉特雷穆瓦耶是怎么做的?”国王问道。
术士闭了下眼,回忆片刻:“他同自由兵团们的盟主,一位叫【林中骑士】的达成协议,主动透露征税人的行程,与自由兵团合作瓜分您的财产。到去年的时候,有些粮饷根本没有集结起来,在仓库里就报告被劫走了。”
夏尔恨恨地拍了下桌子:“这样的自由兵团,一定要出重拳。任何时候都要剿,不剿不行!”
但国王随即冷静下来:“需要多少军费?”
雅克 科尔摇摇头:“您忠诚的仆人并不懂军事,但,如果能把成本控制在二十万利弗尔之内,也许我可以帮您筹集。”
夏尔缩了缩脖子:“你……帮我同林中骑士写一封信?等等,这个名号怎么有点耳熟?”
“是的,他以这个称号,带着部下加入了您前往兰斯的进军。又帮助拉特雷穆瓦耶伯爵打赢了几场冲突,最后才逃回南方。”
国王高兴地点了点头:“这样就太好了,你想办法联络到他,我希望他能延续之前的协议,但是要看在我是正统国王的份上,给我加两成……一成的利益。”
宫廷术士定定地看着夏尔,陛下,您怎么能靠着偷窃自己的钱来致富呢?他想要这么问,但没有说出口,而是付以高妙的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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