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顾闻涛
布兰度磨着牙,这要是真的被按住打击,不啻于傻站着当一群弓箭枪炮的活靶,可头疼之处在于无法反击。面对军阵,现在的他可以先冲进去再各凭本事,可面对一群死物……该怎么反击?
早有准备。他笑了一下,伸手向怀里摸去。
圣尼古拉反应奇快,一见布兰度有所动作,半数的锐器毫无征兆地攒射而下。
血光崩现,布兰度依然屹立。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你大概还能再坚持一两次
——”圣尼古拉惊奇地抬起头,叫喊道,“那是什么!”
布兰度举着左手,手中握着一个非金非铁的圆环,密密麻麻的锐器从中穿过,像是失去对生活希望的鸟儿一样落下。只是数量实在太大,才有些扎在布兰度手背和小臂上的漏网之鱼。
“怎么,你不识得这件法宝么?”布兰度笑道。
“这是,老师的,老师的……”炼金术士一瞬间失了神,布兰度捕捉时机,将圆环一把掷出!
脱手瞬间,圆环便砸正了尼古拉额头,自他最坚硬处直凿进去,圣徒当时便一栽倒地。
这也是当然的,就连著名的头硬泼猴都挡不住金刚琢一击,更遑论眼前几近油尽灯枯的圣徒。
布兰度直冲上去,硬闯开几道石棱,也顾不得自己被割得鲜血淋漓,直擎起咎瓦尤斯,捅穿了圣尼古拉胸腹,再发力一搅,他的轮廓顿时淡了。
“是这样啊。”尼可·勒梅轻轻一叹,“好吧,看来输的是我。如果这是老师的安排,那么说明我的私欲已经背叛了普世的道德,而你却站在了人类的一边,这就是失败啊。”
“不。”布兰度凛然道,“我完全是靠着意料之外的援助,才能将你击倒。是我的胜利,却不能说是你的失败。”
炼金术士笑了:“你当不是这么谦虚的人啊,布兰度,有什么还要向我问的吗?”
“被看穿了。”布兰度也不羞惭,“其实真要问的问题也只有一个……”
“爱之灵药的配方?”
“是关于摩根的诅咒。”
布兰度和炼金术士同时开口,面面相觑。
“好吧,您要是有心,这个我也想听。”布兰度愈加谦卑地请教。
尼可·勒梅轻轻地咳嗽着,白色的血液溅出嘴角:“你听着……”
他述说了一遍配方,布兰度恭谨地记下,又问:“在我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前,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他迷茫地望着天花板,隔了会才收回神智,看着布兰度发笑:“倒没什么,按我们人类的标尺,我已经过了几十次人生,当过高尚的圣徒,也当过卑劣的巫师,当过孩子们的榜样,也当过滥情的浪子。还有一点点心愿……也不值得开口,你先问吧。”
“那我问了。”布兰度道,“摩根的诅咒,当真因为她的消灭而彻底消失了吗?”
经过两轮死斗,布兰度隐隐感到一丝不适,仿佛灵魂被割开了无形的伤口,虽然体力正在恢复,精神却已深陷疲惫,直想放空思维,发上几个小时的呆。
炼金术士仔细地盯着他:“你这是?哎呀……还真是有趣,她竟然把死前的诅咒留给了你,是如此恨你吗……还是说,她觉得你会是活到最后的人呢?”
“向东吧。”圣尼古拉恳切地说着,“你现在还有主的庇护,能帮你熬过一阵,但俗世的神职谁也没法代主而行。一年,两年,你很快就会感到致命的痛楚,如果你想踏上长生之路,那更是遥远的旅程。所以你得向东,驱逐混沌,重建秩序,在主的旗帜下亲身奋战,用唯一的恩典解除这个诅咒。”
“也包括,从奥斯曼手上收复你的故乡?”
尼古拉坦然地笑着:“我还是向你提出来了。”
布兰度只点点头:“我会考虑。”
“还有一个……传闻。”圣徒的声音已经微如蚊鸣,“关于……圣杯……”
然则话没说完,他的光芒彻底暗淡了,如雪一样地消融。
布兰度沉默地站起来,听见背后传来叮叮当当的杂物坠地声。
崔丝汀还在等他,他能感知到的龙威每分钟都在增强,但布兰度想了想,并不急着回到地牢。
后半夜渐渐地要走到了尽头,布兰度孤寂地站在一片狼藉的厅中,眺望北方。
比起,打赢一切然后帅气的重逢,布兰度更想确保自己能活着回到她面前。此刻,神秘世界的争斗,正被世俗战争的成果所牵绊着。
或者说,他现在终于像全巴黎的人一样,开始牵挂于巴黎争夺战的成败了。
48.英有十胜,法有十败(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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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纳河左岸,巴黎大学彻夜未眠。
学生们排列成行,奋笔疾书,面前有蜡烛在寒冷的夜里燃烧——这是确凿无疑的奢侈举措,因为学生们通常只烧灯芯草灯,时常因为动物脂肪的油烟和草木灰,将自己弄得满脸漆黑。
埃拉德博士一脸严肃地走在其间,不时从学生手中接过已完成的文稿,回到座位前审阅。
“这篇不错,宣扬了伪王的无耻和胆怯,但还要更昂扬一些。”
“这篇不行。通篇没有提到天主对摄政王陛下的庇佑,一味强调了魔女的邪恶淫秽,只会起到反效果。”
翻到下一篇时,博士突然怒喝一声:“这是谁写的?”
一个满脸雀斑的学生战战兢兢地举起手,埃拉德博士冷笑一声:“……约翰宫也将毫无疑问地,将腐朽的卢浮宫遮在阴影里……你承认这句话是你写的吗?”
“是。”学生忙不迭地答道,“我是为了用宫殿的意象,表明勃艮第公爵将得到庇佑,将腐朽的王室摧毁……”
“伪王的间谍,拉下去吧。”博士只判了一句,自有狂热的学生冲上来,叫骂着将那可怜虫拽走。
更多的学生只感到惊惶,埃拉德博士扫视一番,感到有解释一番的必要,拍了拍掌,将所有的目光汇聚起来。
“听着,我荣誉的同学们,巴黎真正的布尔乔亚/市民们。”
“恶魔的爪牙正在逼近巴黎,我们精神的故乡。对你们中的大多数而言,这座城市从没如此渴求过你们的奉献。”
“我知道你们都和曾经的我一样,厌恶法兰西王室,期望勃艮第家族的统治。”
“但现在不是时候!巴黎现在正等待着拯救,你们要指望远在勃艮第的公爵么?还是指望贫民区的猪猡?都不行,能够拯救巴黎的,只有你们!”
学生们纷纷昂起头来,对博士的下一句话充满期许。
“我们要主动维护和英格兰的团结,称赞他们对巴黎的贡献,这样,他们才会变成民主和神圣的军队,击败邪恶的法兰西。因之,只要摄政王的旗帜还插在卢浮宫上,我们就不必宣扬约翰宫的宏大。”
“同学们,呐喊吧!你们的声音胜过一百把刀剑。”
“同学们,书写吧!你们的文采胜过一百张长弓。”
“同学们,愤怒吧!你们的热血胜过一百门大炮!”
学生们都激昂起来,塞纳河的左岸在吵嚷中迎来了天明,甚至有最昂扬的人高喊起来:“同学们,让我们去城北,去巴黎城最需要我们的地方吧!”
戛然间,突然就静的可以听到针落的声音。
提议人尚不死心,又小声地说了一句:“那我们去西岱岛吧,那边不是也有罪恶的敌人吗?”
可周围的寂静实在是太深了,以至于这样小声的话,还是能被大半的人听到。
打破僵局的,是门外的呼喝声,还有上一个被拖出去的学生的求饶哀嚎。
顿时,人群活络起来,“抓间谍!”“他一定是伪王的间谍!”种种呼声不绝于耳,其下场可想而知。
似乎被现场的热情所感染,埃拉德博士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同学们,我们也要当心这种坏家伙。他简直比窃据校长之位的那个老东西更可恶,让·格森收了伪王的钱,只会令人作呕地为魔女辩解,稍有常识的人都不会被他欺瞒。而这种家伙,他混在我们人群里,却要高贵的布尔乔亚发挥猪猡的作用!”
“人和牲畜可以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人怎么能去做牲畜的活计呢,所以同学们,我们的战场就在这里,我们的武器就是我们的笔,让我们继续奋战吧!”
但气氛终究凉了些,似乎是开关门的次数太频繁,让钝刀般的寒风窜进来太多了,埃拉德博士咬了咬牙,决定从自己截留的财款里再掏出一点:
“摄政王陛下体贴我们的辛劳,会给我们双倍的津贴!”
巴黎大学的学生们顿时感恩戴德地欢呼起来,一时间全是鹅毛笔的沙沙声。
“我们这边好了!”很快便有一组学生改好了文稿,相继举起手。
埃拉德博士很快点头:“好,你们去校园里宣传英格兰的正义吧。”
随即又有人举手,他们相继得到了在塞纳河左岸宣传的任务。直到人已去了一半,剩下的人才紧张起来。
“你们该去……圣日耳曼区。”埃拉德博士笑着画了个十字,“主会保佑你们的。”
圣日耳曼区,同西岱岛隔河相望,夏斯第戎的军队正在那边同邪恶的法国人厮杀交火。这伙学生一下就苦了脸。
但还有更惨的,拖在最后面的直接被分到了夏特勒区,那里住着的虽是些古怪的家伙,但也是塞纳河右岸识字率最高的地方,其外的猪猡们,连宣讲的必要都没有。
可夏特勒区却也紧依着北面的城墙,这一伙学生走出去的时候,腿都分明地打着颤。博士也不在意,这些人普遍没什么水平,写下去也是浪费津贴,稍微吓他们一下教他们知难而退,也好让他放
心地吃一批空饷,把今天出的血补回来。
安排完了工作,埃拉德博士便哼着并不神圣的小调,回到一座小塔里,同其他几位在摄政王那里拿钱的博士们打了招呼。
他们相继登上望台,在破晓的晨光中眺望北方的局面。虽然隔着左岸城区,塞纳河和右岸城区,博士们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已经飞到了战场,同英格兰王师同在,一个个与有荣焉。
“愚蠢的阿玛涅克派还没学到么,他们在这里只会收到悲伤、耻辱和不幸!”
“哈,就让我们英勇的英格兰朋友给他们留下点永久的记号吧。”
“哦?我听说那个魔女倒是蛮漂亮的……”
埃拉德博士轻咳一声:“福肯贝格大人,我想您是过于怜悯了,对于弃绝了主的异端魔女,不需要对她的青春报以【同情】。”
来自巴黎市议会的,克莱门特·德·福肯贝格回过头来:“谢谢您的提醒,我会注意我的用词。”
“说来,我们倒是想向您问问。”埃拉德博士顺口将话题扯开,“我们都知道,巴黎不可能被仓促地攻下来,魔女虽然邪恶但恐怕并不愚蠢,您能分析一下,敌人有着什么打算?”
福肯贝格一拍栏杆:“显然,虽然今天没有下雪,他们也不可能马上打进巴黎,就我看来,他们恐怕连攻城都不会进行,只期望着在城外做出威吓的架势,让城中出现混乱——”
但这时便有雷鸣声隐隐响起。博士们看了看北面,又回过头来看福肯贝格。
福肯贝格补充道:“这是很正常的,他们肯定会试着放几门炮……我们要表现出巴黎的勇气,让瓦卢瓦的夏尔知道,法兰西人摆上几门炮,就能轰开一座城市的历史已经一去不复返了。这样,他们便绝对没有攻城的胆气——”
但这时便有骑手跑过塔下,高喊着:“法国人开始攻城了!” 博士们看了看北面,又回过头来看福肯贝格。
他的脸皮抽搐一阵,继续道:“那太好了,我们巴黎的守备是全欧洲最坚固的,若说君士坦丁堡的险要是天然的陈设,我们的城市便是由人的智慧和勇气所守备。胆敢朝我们的城墙发动攻击,等待着魔女的只有灭亡——”
但这时远方响起一阵轰鸣,远比之前的炮击为大,甚至连塔上都微微一震。博士们看了看北面,又回过头来看福肯贝格。
埃拉德博士把自己怀里的手帕递过去,福肯贝格感激地接过,也顾不得考虑为什么这手帕还是湿的,胡乱地擦了擦。
博士们试图扯一些别的风花雪月,但话题很快就无以为继,他们中没有一个人不牵挂北面的战局,以至于全无雅致的余地。
不知过了多久,福肯贝格强打精神,终于组织起语言切入话题:“即使魔女有些许的,邪恶手段,也不要紧,在我面前的都是巴黎神学界的精英,你们显然知道,我们是为正义而战的一方,能得到天主的庇佑,魔女只能在巴黎神圣的城墙上,撞得头破血流——”
但这时塔底响起一阵哀哭声。博士们看了看塔下,又回过头来看……
埃拉德博士突然转身就跑。
在众人迷惑的目光中,他狼狈地下了塔,也顾不上同那些被他支去夏特勒的学生们寒暄,只飞快地骑上马,一路向南逃去。
49.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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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早些时候。
巴黎以北,自圣德尼门到圣奥诺雷门之间的土地上,已布满了蓝白色的旗帜。
圣女的白马和燕尾旗是最醒目的,每一次摇动,都使城上守军的心揪紧一分。
少而精锐的矮人战士们迈开短腿,一面举着半身的盾牌,又扛起绑紧的柴捆和土包,如搬运大地的蚁群一样奔行。
他们越过已被拆毁的围栏,冒着箭雨冲到护城河边,将手中的物事抛下。
这一切进行得缓慢,但是不可阻挡,即使有矮人在途中中箭,他们也只慢慢地倒下,将柴捆和土包扔在面前,等待下一批士兵将它们顺路拾起。之后,回程的矮人战士会带上倒在雪里的战友,无论生死。
来来去去地,面前的这片雪地已经被扫尽了雪,只留一片沾血的泥泞。冬日里水浅的护城河也被填出一片洼地。
约安尼斯·退尔大声地鼓舞着他的同胞。阿尔卑斯山上的矮人们虽不能说不畏风雪,但确实比人类士兵要强韧一些,在稀疏的轻炮掩护下,便完成了对外围工事的破坏。
时间大约到了上午九点,太阳聊胜于无地挂起,气温也稍稍转暖,是个适宜进攻的好天气。
“士兵们热身好了吗?”贞德便朝身侧发问。
阿朗松公爵,虽然以他高贵的血脉和近来大作的威望,该成为这支远征军的统帅,仍旧谦卑地朝圣女低下了头:“应该可以进攻了,圣女大人。”
零散的轻炮这时仍在轰鸣,但在查理五世的伟大城墙前,都只渺小如孩童的抛石。法军来得匆忙,并没有携带重炮——即令带着,奥尔良围城战也证明了,面对一座足够大的城市,只要有石料和人工,对城墙的修葺是可以压过火炮的破坏的。
想要攻克这样的名城,除非发生自动投降的小概率事件,否则必须投入大量的钢铁、火药和血肉,而法军劳师至此,更是一鼓作气三鼓而竭,连长期的围城也无法指望。
“打到下午五点。”拉法耶特元帅策马而来,独眼深深地望向南方,“若没有明显成果,只能放弃。”
这句话听起来残忍无比,对这样的名城还想一日而克,几乎是一个妄想。但法军本来也没有多少时间和轮换的人力,对他们来说,只打一个白天的猛攻,倒比连续三四天拖得师老兵疲来得更有效率。
“丧气话。”有人在一旁驳斥,“有拉海尔在,怎么可能到五点还破不了城?”
“说得对,拉法耶特,你好不容易跟我们出来,别那么胆小了。”布萨克元帅也大着胆子掺和了一句。
遗憾的是,吉尔和迪努瓦都不在,老人们和中年人的争论,只能以极低的水平展开。幼稚到了阿朗松公爵默默带开马的地步。
贞德忽然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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