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知
从食性和味觉上来说,他自己或许也更偏向于正常的酒菜,也就是人类那边;不过当然他也有实在非常渴血的时候,那时他就会捕捉一些小型动物,以它们的血暂时压下嗜血的欲望。
就如同他本人的身份一样,他这样的行为既不像个人类、也不像是吸血鬼。
日子就在他这样的纠结中年复一年地过去,直到他对这一切变得麻木、表情不再有任何变化为止。
见过他的人都对他有深刻的印象,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俊美的容貌和矫健的身手。
他那少言寡语的性格和一成不变的冰冷气质更能让人印象深刻。
很多人说,他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当然了,很多人对吸血鬼这种生物也是这么看的,认为他们是不会有感情的……但感情这东西实在跟物种无关。
他那匹眼睛通红的双角马正在废墟中安静地等着他,也在咀嚼着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食物。从花纹繁复的柳叶窗里照进来的月光打在它的身上,顺着它的鬃毛向地面流淌。
这片废墟应该曾是座地标式的建筑吧……在这座废弃的小城里,它是高度最高、占地面积最大的,头顶的尖肋拱顶离地足有二三十米,由四周从地面升起的束柱支撑着。五颜六色的花窗虽已经被尘土掩盖,但依然隐约可见当年绚烂夺目的光彩。
就像墙面上的大理石雕像一样,这座废墟的很多地方都显得过分的精细了,甚至仅剩半面的壁炉上都能发现栩栩如生的玫瑰浮雕。
另一侧的墙壁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倒掉了半截,打从破洞中吹进萧瑟的风来。
墙洞四周,隐约还能看见墙体内线缆的断口;从那里望出去,小城中其他建筑那尖尖的、指向天空的屋顶也是清晰可见。
不过从房屋的破败程度和飞禽走兽的痕迹看来,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了……要不是刚才在酒馆里吃了点东西,今晚他恐怕还要在这里饿肚子。
男人从马背上挂着的袋子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随便找了张还没烂掉的椅子坐下,把背后那足有两米长的武器解下,托着护手将这利刃出鞘。
相比于长度、这柄武器的宽度并没有那么惊人,单侧的刃锋勾画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在月光下闪着雪亮的光。
他仔细地观察着这把刀的状态,抓起一块抹布,小心地将刚刚取出的一点剑油均匀涂在刀身上。
这把刀再怎么强也还是金属,是金属就会生锈。
这个世界上一切东西都有期限。
罐头有保质期,冷库有存放期限,花朵会凋零,荆棘和植物叶片、云彩式样的雕纹会风化碎裂,大理石造的房屋会慢慢腐朽、倒塌,连被送上太空的卫星都会渐渐停止运作,所有生命形式更应该是暂时的过客。
但他们不同……贵族们不同,他也不同。
他们是永远不会过期的生物,但随之而来的痛苦也永远无法消解。
时光把一切都带走了,只留下他们在此慢慢地发疯。
“这里确实曾经是贵族们的居所……只有他们才那么热衷于尖刺。我说啊,主人,你不想让我为你探明他们的下落吗?”
空旷无人的废墟中,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又或者是,这个声音其实是直接响在听者的心中?
“不需要。”男人回答,抬起头又一次看了看周围的布置。果然那个声音所说不错,这废墟中还未朽烂的部分里能看见大量的金属制品,像是烛台、铁叉、围栏什么的,但那上面果然缠绕着荆棘与尖刺,就好像是特意设计成不能被人接近的样子。
这确乎是贵族曾经居住过的样子……不过不管住在这里的是谁,他一定都已经离开了几百年了。
贵族们对居住环境是有种特别病态的执着的,哪怕自己还躺在棺材里睡觉,也不允许家里壁炉上的花纹积下哪怕一丁点的灰尘。
换句话说,他们不可能忍受这里如今的环境……一定早就已经离开。
何况,没有报酬的工作做来干嘛呢?
“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啊。你嘴上说着自己是个赏金猎人、要为了金钱猎杀与追捕,但你却总是放过那些真正能赚大钱的买卖,做一些没人肯去做的困难工作。你明知道自己不会被感激、不会被记得的吧?”
那个声音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毫无对这个“主人”的尊敬之情。
不过男人也不在意,只是蜷缩在窗下,长长的睫毛抖了两下,闭上了眼。
他倒也不是那么的不爱说话,只不过是不想说废话而已。
现在他最感兴趣的已经不是什么贵族生活过的废墟、路上单调的风景,而是那个奇怪的酒馆。
“你对酒馆老板的话怎么看,他说的是真的吗?”
过了一会,他还是决定要咨询一下那个声音的意见。
酒馆的老板确实给他看了窗外那片无穷无尽的海,还有其他许多神奇之处……但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魔法。很多人类不相信,不过他可是亲眼见过的,酒馆里的那些怪异用魔法也一样解释得通。
他这么问那个声音,其实就是想知道它有没有感觉到魔力的痕迹。
那个声音“嗯”了一声,还是尽职尽责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纠结着说道:“我并没有探测到使用魔法的迹象,但主人啊,这世界上的超自然力量可并不止魔法一种。要不要相信他,只有你自己能决定。”
男人点了点头。
说起来,确定那老板所说是否为真的方法也不止一种。
他看到那间酒馆里有张布告板……可能跟大多数酒馆一样,那里也同样承担着发布消息、介绍雇佣任务的功能。既然老板说那里能连接到其他世界,那他只要在布告板上留下名字、是不是也能去另外的世界转转?
用魔法或什么其他障眼法创造一个酒馆很容易,但无中生有地创造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世界就难了。
这么想着,他伸手压下了头上的帽子,把自己彻底隐藏在了阴影中。
这边的两个在讨论着酒馆的时候,酒馆里的人们也在讨论着他。
对于一个“正统”的吸血鬼,阿米莉亚和吉布也是相当感兴趣的,马克斯不得不又跑了一趟圣保罗,买了点书回来。
自己那里尚且还是个唯物的世界,没什么神仙妖怪,最奇幻的东西也不过是美军研究出来的某种药物而已。说起不同世界里的吸血鬼,那边的著作也是最有参考价值的……
因为怎么说呢,薛老板在这段时间里跟大家都说得很明白了,他们其实都来自老板记忆中的某部文化娱乐作品。这中间的联系大伙不是很懂,也没那么无聊非得去想,但从目前的规律来看……新客人当然也是一样。
塞勒涅的世界里,因为她们的存在、所有文学作品中的吸血鬼形象当然会受影响,未必能准确描述新客人的特征;
从圣保罗那边来的则不一样,反正都是瞎想,同样不存在超自然力量的世界应该更贴近于薛老板的现实吧?人类对于超自然生物的想象也当然会更类似的吧?
对于他们的这种行为,薛鲤只能无语地摇摇头。
因为酒馆的存在,他注定要和来自所有世界的每个客人都交上朋友的……那有什么问题干嘛不能直接问呢?
就算他一时不能信任我们、不肯告诉我们,那解决了他的问题之后再问就好了嘛。
说不定那个沉默的男人还会因此而产生倾诉欲,就像某位水警警官一样什么都想说、还非要人家听……不不不,果然那张英俊又冰冷的脸干出这样的事还是过于惊悚了。
“说起来,阿米莉亚……他有问过你们是不是‘贵族’的吧。这是不是说明其实他能看出你们也是吸血鬼?吸血鬼之间会有什么感应吗?”
薛老板问。
阿米莉亚想了想,还是老实地回答:“在我们的世界,会有。但那其实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除非对方身上有伤口,不然我们也并不能从血液的气味来确定,只有从对方的‘气质’来推断。
“吸过人血的家伙,身上就会缠绕着那种独特的非人感。
“你们可能不太容易理解吧?我只能举出当年自己的例子来说明……
“我在第一次吸血之后,立刻就感觉自己成为了真正的高等生物。‘永生’就这般被轻易的获得了,外加上鲜血中蕴含的生命力,让人有种能够做到任何事、俯视全世界的感觉。
“从那以后我就迷上了捕猎。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同族背叛、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扔在车厢的地板上,恐怕我现在还在沉迷于那虚假的优越感和愉悦中。
“那就是所谓的‘非人感’的来源。
“至于那位新客人……我刚才实在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同类的气息。也许因为他终究和我们不一样吧。”
第三章 突发事件
“好吧,这个地方果然如我所料……”
凯特·福勒从外面无奈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真的不明白父亲为什么突然有了开着房车、带着一家人去边境旅行的打算,也许是母亲的死让这个坚忍的男人无法承受、濒临崩溃,也许是信仰的崩塌让他无法再面对浸信会的教友们。
作为一对与父亲关系很好、很尊敬父亲的儿女,凯特和自己的弟弟还是决定跟着他一起出游了。他们是一家人,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在一起,母亲从小就是这么教导她的……
可是再担心父亲、再怎么想要跟他在一起,这段旅程也实在不怎么样。
索诺兰沙漠的这个部分现在干燥得很,空气中整天都飘着沙尘,把天色染成淡淡的灰黄;海风又湿又热又闷,叫人没有一刻不是汗流浃背。
在穿越了几百公里的旅行之后,父亲今天显然也受不了了,非要找张“真正的床”睡上一觉,就带着两个孩子来到了这家汽车旅馆。
这里倒是有个小泳池,可惜水里全是消毒剂的味道,也完全没有配套的诸如躺椅、淋浴、更衣室等等设施。
对于一家汽车旅馆来说,有个泳池已经算是奢侈了……但这种简陋的环境可无法让在家里过惯了美式乡村生活的凯特满意。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打算还是回房间好了……在路上实在也没法要求那么多,就不要再让父亲心烦的好。
可是当她拉开了旁边走廊的门、打算往自己房间走去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却是另一幅光景。
酒馆的灯光下,薛鲤正把几株豌豆苗连同塑料的育苗盒一起小心翼翼地装进麦克斯带来的包里面。
这个男人已经很久没有来喝过酒了,要不是黛格和奇多俩人经常还能回去打听到消息,酒馆里的大家肯定会以为他已经在某处丢了性命。
因为……那可是废土啊!
不过看起来他混得反倒很不错,甚至还有闲心考虑到幼苗的移栽了,应该是找到了新的、没有被污染的水源。
被问到的时候,他只是说:“我到了海边,有一群孩子扎了个木筏。他们手里还有能用的淡化器……还有汽油螺旋桨引擎。”
薛鲤总觉得这个说法有种奇妙的违和感,好像让整个世界的风格都一转为另一种意义上的“末世”了。
不过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绿洲”,那个“木筏”上也还是可以栽种植物,说不定会是那片绝望土地的某种出路吧。
麦克斯只是把曾经被带过来的那株豌豆苗的子代放进了包里,又拎了一瓶酒,朝大家点了点头,就又往门口走去了。这个男人看起来是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完全是不想再浪费哪怕一点时间的样子。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穿着比基尼走进来的凯特·福勒……
此时凯特身上还往下滴着水珠,完全愣在了原地。那汽车旅馆里应该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酒吧的吧……好像还是两层的建筑,大概已经比那莫名其妙的泳池都大上一圈。
“游泳啊。真棒。”麦克斯难得地对这位新客人说了句话,面无异色地绕过了这个女孩,走出了门。
游泳这种行为、比基尼这种衣着,在那个世界已经消失了不知道有多久了。
根据黛格和奇多讲述,曾经老乔也在堡垒中引来活水修建了一个小型浴池,但那浴池的规模小到可怜,同时容纳三个姑娘入浴已经是极限——就这也已经是废土上了不得的奢侈了。“水”在那个世界可是战略资源。
世界间的差异就是这样……你求之不得的东西,有可能在另一个世界只是触手可及;你弃若敝屣的事物,在某个世界说不定会被人视若珍宝。
这个人很早就已经看透并决定了,他不会为这种事情挂怀、只会为了改变自己的世界而奋斗。
倒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凯特懵懵懂懂地走到了吧台前,小声问道:“呃……我是走错了路吗?”
“完全没有,这位客人。”
薛鲤转回头给这位倒了杯果汁。
他敏锐地发现眼前的姑娘应该还没成年,虽然努力装得很成熟、但那说话和行动的方式完全不像是大人的样子。
只是被久经战争考验的麦克斯盯了一眼,这个小姑娘就好像被吓掉了魂似的。
“……不必紧张。”他只能在奉送一杯果汁后柔声劝慰,“麦克斯只是长得凶了点,人其实很不错的……有机会我会给你讲讲他的故事,或者你去问那边的两个小姐姐也是一样。”
“没、没有啊,我没有紧张。”
凯特的眼神在乱转了,此时她已经发现了这间酒馆更多不对的地方……比如露台外完全没有被沙尘遮蔽的阳光;明明没有空调、也没开窗,却让人感觉到很舒适的温度;当然还有老板后面的酒柜里,玻璃罐里装着的那颗还在一跳一跳的心脏。
“我这是来了个什么地方?”
她心里想着,根本不敢喝什么果汁,胳膊上甚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看到她这个样子,薛鲤只好暂且不做生意,开始给她讲起了这间酒馆是怎么样一个地方。
并且他还要荣幸地宣布,虽然小姑娘你看起来年纪不大,但你人生的坎坷恐怕马上就要找上门啦!因为很不幸……本酒馆选择的每个新客人一直都是如此!
不过不用担心,酒馆老板是个好人、酒馆里的大家也很愿意帮忙,就算客人你实在不想这么做,也总能付出代价雇佣其他世界的客人帮你解决。
说着,薛鲤往那边的白板上一指。
虽然打算把那东西搞成某些奇幻作品酒馆里的任务发布和接受渠道,但现在客人还是不多,又多半在自己的世界里已经搞定了面对的问题,所以并没有人找到薛老板要求雇佣人员,白板上只有一行等待雇佣的名字。
“清理吸血鬼或其他超自然力量。只接受金银付账。D。”
[87.第87]
……那位美男子终于还是又一次走进了这间酒馆,只不过这一次,他也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自称是赏金猎人,收钱办事的那种;薛老板倒是想打听一下他的世界是怎么样的,为什么一个吸血鬼会以猎杀自己的同族为生,但这个“D”一直守口如瓶。
很显然,凯特并没有认真看这白板上写了什么。
恐怕她已经把酒馆里的人全都当成了精神不正常的人,什么其他世界?什么不能互相伤害?清理超自然力量又是什么鬼?
这样的猜测更是让她坐不住了,她现在可是刚从泳池里爬出来,穿得很少的情况下还在被这里的老板打量着,本来就心神不宁。
“呃,对不起,我……我没什么问题需要解决。我还未成年不能喝酒,抱歉抱歉。”
一边说着,凯特一边向后退去,不出多久就从门口又溜走了。
薛鲤也是无奈地摊了摊手,拿起那杯果汁自己喝掉了,对着身边的员工们吐槽:“好极了,一个正常的吸血鬼之后终于又来了个正常的花季少女……”
“懂得害怕不代表她就正常。”
阿米莉亚声音幽幽地说。
另一边,凯特几乎是逃命般地冲出了那扇门,把用来擦身体的毛巾抱在胸前往自己的房间跑回去,都没来得及再回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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