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接所有幻想世界的普通酒馆 第85章

作者:未知

根本没怎么跟他交流过的黛格完全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怪话,只是礼貌地笑着,做一个完美的倾听者。

讲了半天,终于口干舌燥的马如龙还是住了口,咕咚咚地灌下一大口啤酒,才有意无意地问:

“怎么今天薛老板不在?”

“老板他头疼,现在应该还在休息吧……”

黛格回头看了看员工走廊的方向,这么说道。

在自己的寝室里,薛鲤正抱着头、倒在自己的床上,努力忍受着记忆被割开、又从脑海里泛起画面的痛苦。

终于解决了这几个世界的客人遇到的问题,他也再一次被过去的记忆给塞满了脑子。

这次他想起来的是一段海边的过往。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记忆里的场景一开始,就是他躲在一块礁石后面,剧烈地喘着气,头顶上的石块还在“啪”、“啪”几声之后不停地往下掉。

当时的他害怕极了,心里不停地涌出“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如果再谨慎一点就好了”的想法,但这些想法对于解决眼前的困境毫无帮助。

“他手里有枪!”

最后固定在脑海里的念头就是这个,后面的子弹从他身边“嗖——”的一声掠过,又在远处的海面上溅起一朵水花。

估计今天是没法逃出生天了。

奇怪的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很可能就会丢在这片海滩,到了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候,他首先想到的却是一个完全不相关的念头。

“我刚才是不是直接坐在了海水里?”

冰冷的海潮拍打着海岸,也灌进他的裤管里,让他肢体上的末梢神经感觉到一丝微凉。他想着,死在海水里可不是件好事,除了水太凉、不会舒服之外,自己的尸体也会很快给海洋生物吃掉、分解;而且大海实在太大了,又会消灭掉沙滩上的所有痕迹,说不定甚至等我整个人都消失了时,都一直没被发现过。

后面持枪的敌人还在叫骂着,声音越来越近了,自己的死期也是……

但终于,他期盼已久的那个声音响起:“别动!放下你手里的武器!”

人民警察终于赶到了现场,把他从这绝望的境况中解救出来。

记忆就到此处为止。

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些记忆,薛鲤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从床上爬起来之后,发了很久的呆。

他几乎可以拼凑出自己的人生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但直到现在,他还是缺少关键信息。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都做过什么、是在什么东西的驱使下才那样做的,只能按照记忆中自己的年纪渐渐把这些时间连成线,把回忆的碎片从前到后地串起来。

少年时的记忆暂且不提,他在成年后的生活还挺多姿多彩的。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像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众生一样、在平凡地生活着……唯独有两件事不同。

公交车上,他辨认出了一个并不是以回家为目的的人;

海滩边,他险些被一个持枪的男人杀掉。

薛鲤大胆猜测这两件事之间应该是有因果关系的,原因很简单……别的事情没有任何一件严重到会导向“动用枪械”的结果。而且根据目前他大概有数的时间线,这两件事发生的时间也相差不多。

但是谜团又更重了,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又是怎么落到最后的下场的?

恐怕只有继续努力工作、继续解决一些新客人的问题,才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得到答案了。

这么想着,薛鲤终于起了身,去浴室那边洗澡准备开工了。

在找回了关于这几个世界所代表的“幻想作品”的记忆之后,他对于几位客人的结局表示情绪稳定……才怪吧!罗三炮竟然当上了“飞翔的荷兰人”号的船长,并且还把心脏寄存在了自己这里;这样的超展开即使不是第一次,也总会让他头皮发麻。

看来自己今天也还是得喝一杯、把这些事暂且忘掉的好。

等到薛老板终于从走廊里走出来,接过黛格的班,坐在了吧台后面的时候,马如龙也早已经走了。

虽然“独眼李顺”的势力覆灭,但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比如这些人本来预定要劫的是哪条船,那船上的大人物会不会再被清廷用其他手段暗杀,海上死了个太平绅士需要怎么解释之类的。

忙到冒烟的他本来只是想来找薛老板说几句话,然后就回去;不过薛鲤还是被自己的记忆困扰,没有第一时间走出来听自己的客人倾诉。

于是马如龙喝完自己的酒之后,就回去了自己的世界。

那张桌子上只留下被空杯子压住的、他的买酒钱。

除此之外,杯子里还扔了另外一个东西……薛鲤和酒馆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只有马如龙、洪天赐他们认得出来。

这分明就是马如龙升职并被授勋的时候,他从那个英国佬、也就是香港警务处长手里接过的勋章。

“收起来吧……”薛鲤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些人把我这当成什么?废品回收站?”

现在这枚英国人的勋章对于马如龙来说搞不好还真就是件废品,即使他曾经还很重视、说不定还曾经因为这枚勋章而倍感荣耀。

对于薛鲤和这间酒馆来说……它就更没什么价值了,不过好歹形制还算漂亮,就放在罗三炮的心脏旁边做个装饰吧!

第一章 沉默的美男子

在一个令人疲惫的傍晚过后,戴着棒球帽的少女吉布还是走进了这间酒馆。

她本来以为考上大学之后日子就会变得好过点……但显然她还不到能自由享受校园生活的时候。

来自阿米莉亚的财物支援渐渐停止了,这位吸血鬼长老说她们的世界目前正需要那些钱,可能挪不出多少来支援自己的血裔;而自从翘了家之后,她显然也没法再从父母那获得什么帮助,何况就算可以、她自己也不肯。

所以目前为止,她还是得一边打几份工、一边抓紧学业。

别的同学在大学里就算再乖,也是要时不时出门参加个派对、喝点酒放松一下的,她则是绝对不去参加这种活动……傍晚她还得去加油站便利店当收银员的。

只有忙到了深夜、她才能来薛老板这里休息休息……后半夜她还要回宿舍去复习今天的课程、做作业,然后第二天早上再去上课,简直成了她曾经最鄙视的那种书呆子。

她觉得,要是她高中前两年有这么努力,她如今的人生应该完全不同。

虽然也不能再把它叫“人生”就是了。

不仅如此,她每晚还要在薛老板这饱餐一顿。当然都是吃“正常人的料理”。

目前为止她还没有因为体内存储的能量不够、或者误食他人的血液而闹过“渴血症”,但是她不敢赌。万一真的失去理智了、吸了人血,那她不是白白坚持了这么久?

而且最近主教的手艺也越来越棒了,不管点什么菜人家都能给你弄出来,还都很正宗。

于是,她一进门的时候就叫起来:“主教!今天的推荐菜单是什么?”

没有活儿、坐在吧台边观察人类的主教耸耸肩,开了口:“薛老板的特别菜单,猪血糕。”

“啊啊啊!”

吉布抱着脑袋大叫起来,“我不想喝血啊!会上瘾的吧?”

“没有那么严重,你这个爱哭鬼!”阿米莉亚正走过来,听到这没出息的话顿时皱起了眉:“我都吸了几百年的人血了,还不是说戒掉就戒掉。”

“你可以整天呆在这,我可不行……我现在对血腥味越来越敏感了,同学随便有个小伤口、甚至只是到了生理期我都能知道,很难受的。”

吉布叹息着。

薛老板正巧也从楼梯上走下来,闻言失笑:“……那正好,多吃点,免得你继续这么敏感下去。主教,给她来碗大的,顺便倒一大杯生啤给她。”

吉布这才转头往门口的一侧看去,顿时惊呆了。

在酒馆门口旁边、正对着电子游戏机那边的另一头,不知何时已经架上了一排楼梯。

五尺长的木板组成了宽阔的阶梯,被天花板上垂下来的钢索固定住,另一端则牢牢地嵌在了一侧的墙壁里;阶梯的扶手就在钢索的里侧,看起来不是很稳当,但走起来却是感觉不到丝毫的摇晃。

楼梯上面,可以看到绕着正厅吧台附近区域的一整条走廊,隔着柱子和回廊的空间,隐约能望见一些半封闭、门口都挂着竹织帘的空间,里面有些沙发、茶几之类的东西在。

根据吉布的认识,这些空间应该叫“卡座”。

很好,这间酒馆终于又超越了无聊的极限,建造出了一些完全用不上的结构……所有客人都在大厅里座,新客人也多半会直奔吧台,哪有人会去二楼坐什么卡座啊?

正这么想着,吉布就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二楼走了下来。

这个男人穿着一身大得过分、把肩膀和胸前大部分都笼罩在内的披风,看不清披风里穿了什么。

他黑色的皮靴踏踏地踩在楼梯上,胸前好像龙的眼睛一样的蓝色坠饰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摇晃着;宽到异常的帽檐下,带着波浪的黑色长发自然地从肩膀披洒下来,黑亮柔顺,让酒馆里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的羡慕。

可是……这个男人身后还背着一把剑。

那把剑的剑锋加上剑柄足足有两米长,跟男人的身高差不多;颀长的双手剑柄、向两边伸出不短距离的护手结构和剑锋一起组成了一个明显的十字形状,叫人望而生畏。

……如果不是个舞台剧演员,那敢打扮成这样的人一定就有点本事。

更何况,吉布还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

那个男人走到一楼,往她这边抬起了头。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吉布看到那男人的脸的瞬间,顿时就屏住了呼吸。

他的脸苍白到发灰,但完全不影响那优越的五官和神秘优雅的气质;高高的鼻梁、刀削般锋利的下颌线,紧抿着的双唇棱角分明,细长的眼中闪着深邃的幽光。

他一定是个不习惯说话的男人,因为那张脸上就写满了遗世独立的孤独感、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如同凛冬般的气息。

可是他的面容又是如此精致……就像是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芒的冰晶,叫人忍不住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还不敢大声说话,生怕他那珍贵的容貌就这么碎掉——如此完美的面容一定是特别脆弱的吧?造物主应该还是公平的吧?

“贵族?”

从这个男人嘴里吐出了声音低沉的问话,不过话中的内容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吉布愣了愣,转头看向阿米莉亚。

如果在场的人中有人能被称为“贵族”,那多半只有她了吧?不光是吸血鬼一族的长老,她在几百年前应该是真的有过受承认的贵族爵位的。

不过阿米莉亚也只是摇了摇头,转头看向那个高大的男人。

她也被这位的容貌震撼了那么一瞬间,不过毕竟见多识广,而且也早过了颜控的时期,只是回答着问题:“我也许是贵族……不过我敢肯定,这种‘贵族’跟你口中的意思一定是不一样的。薛老板没给你说过酒馆的事吗?”

“说过了……”

男人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了,只是伸出手来,把几枚刻着繁复花纹的硬币交给了薛鲤。

不知道这是什么时代的钱币……完全认不出来,因为那上面也并没有什么属于已知时代的标记。

硬币本身的材质并不是银,而是某种奇怪的合金,柔韧性和延展性都不错,并且在灯光下还反射着一轮一轮的辉光;硬币上刻着精细的荆棘纹样,却没有面值,也不知道到底值多少钱、值不值钱。

男人只是放下了自己认为价值与这一餐相等的货币,然后压下帽檐,轻轻甩了甩披风,往门口走回去了。

薛老板则是目送着男人走出了门口,才掂了掂手里的钱。

收到这种钱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一般来说只要是贵金属、在任何世界的行情就都还算不错;哪怕其实不值钱,也不过是几块猪血糕和一杯酒罢了,由他来请客也无所谓。

这位客人是在刚刚走进来的,不仅沉默寡言、还似乎很不习惯与其他人交流,只在面对“酒吧老板”时才会说上几句话。

这位客人对猪血糕和酒水倒很满意,不过正如他的外表……他进食时也是几乎完全遵守着某种奇怪但优雅的礼仪,完全不会做出在腮帮里塞满东西、或者抻着脖子灌酒这样破坏颜值的行为来。

这男人刚才就坐到了楼上的卡座里,一边听着薛鲤给他讲这个酒馆的故事,一边用刀叉把猪血糕切成小块,优雅地送进口中。

……这造型、这颜值和这做派,都让人莫名其妙地有些火大。

不过倒不像是道貌岸然、附庸风雅的贝克特,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是一贯的,他的行为和他的气质相得益彰。

不过,这个男人也不是没有缺点……他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从他推门进来、坐到楼上的卡座,直到他走出酒馆为止,他一共也没说上二十个字,薛鲤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新客人叫什么、又为什么会被酒馆选中。

这间酒馆的新客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他这么想着,转头继续去招待吉布了。

这个小姑娘倒是很好奇,缠着薛鲤问这问那,看来是对刚才的男人印象很深刻。

只可惜薛老板也不知道多少,一问三不知,只能先拿大碗猪血糕堵住这家伙的嘴。

倒是一直坐在另一边的马克斯突然开口:“他跟你们一样。说实在的,那家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吸血鬼吗?”

大家突然转过头看着他,然后各自若有所思地陷入了沉默中。

到现在为止,酒馆里的吸血鬼也不算少了……不过不管是死亡行者塞勒涅、还是新生代吉布,其实都没苍白到那个程度,以至于大家一开始就没往那个方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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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被马克斯一提醒,几人倒是想起,那个男人虽然一直低着头、用那宽大的帽檐遮掩着面容,但那张白到发灰、灰到发蓝的脸正是西方文化中“吸血鬼”的常见特征。

这么说来,那其实是个来自其他世界的其他种类的吸血鬼?

薛鲤再想想他的行为方式和其他特征,感觉就更像了,不禁一拍大腿。

“终于啊,终于来了个传统意义上的超自然生物……基因突变的那能叫吸血鬼吗!”

“我们是基因突变的产物还真是对不起啦!”

塞了一嘴猪血糕的吉布立刻回喷。

第二章 孑遗物种

时间来到午夜之后、夜色最深沉的一刻,从酒馆里走出的高大男人默默无言地回到了街角的废墟之中。

的确……这座城市是不可能还留有什么能正常营业的酒馆的。

贵族们从不需要那些东西,他们即使想要麻醉自己、也只会在自己的城堡或庄园里痛饮鲜血。

只有人类才会喜欢酒,还特别喜欢聚在一起喝酒这种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