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山中小雨
坚持要求输液是为了两天后的音乐演出,早点康复加入排练才能保证质量,连歌名她都想好了,叫Makedebut!
嗯,教育机构“特雷森学园”的那群赛马娘要是听得到的话,应该会有话要讲。
本来趁冬休早点回家,突来的高烧只能让自己先歇着,况且自己也想在新的人生中改变自己。
迟钝的大脑有些超负荷,跟不上四处游移的思路,感觉周身被云不轻不重地托住,眼前的一切都有不真切的漂浮感,平衡也因此受限,于是加重了眩晕。
周围没什么人,附近电视蹦出难以被分析的音节,只能零星地听懂几个词。
远处小孩打屁股针的嚎哭尖锐地刺入鼓膜,疼痛从太阳穴向脑后扎根。
擤了鼻涕给空气暂时地让道,不消多时堵塞感又爬上鼻腔。虽说高烧,双手却冰得发木,室内的暖气怎么也渡不到手上。
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妈妈带着自己输液,其他的印象都随记忆的流逝消散了,唯余妈妈帮自己暖手的记忆。
层层座椅的缝隙里远见肌注室门口,抽噎的小孩正被她的母亲安抚,可能是那时候生病,妈妈也将自己照顾得很好,所以没什么可怖的刻痕留在乃木若叶的记忆里。
针头太冷了,若叶预感自己自此会害怕打针,药液从手腕刺到臂膀,显然是针头的延伸。
没什么经验,出门忘了多带件外套,牵牵袖子,至少盖住手腕,面目可憎的冷热在自己身体里激烈地争夺控制权,胃部似乎是多个势力的战场,因为眩晕似乎也在排兵布阵。
仰头用力靠在座椅的靠枕上,牵引颈部引导呼吸,眩晕感才有所减轻,日光灯也被自己眼部的高热蒸腾了,扭曲成奇怪的形状,只能闭眼不看。
眼中默然的漆黑,和听起来就在耳边的哭号有种近乎死亡的怪诞。
从就诊到现在,乃木若叶已经累得不行,在昏暗包裹的的混沌下沉沉睡去。
只是在黑暗里缓缓浮沉,手部还是隐隐传来刺痛,若叶无意识地向右缩了缩身体。
眼前渐渐亮堂起来,迷茫地望向四周,公园里的一切又高了回去。
伸手到眼前抓握了一下,才明白自己是一幅小孩模样。
转身看背靠着的大树,虬劲的树根凸显在地表,皴裂的树干并不高,枝丫从树冠处蓬开,直直地向外延伸后稍稍下垂,在年幼的若叶眼里好像触手可及。
这是槲树,自己明白,秋冬也不会落叶,而是染上橙红色,恰是身边的人正在介绍的,是妈妈,正牵着自己右手的女人。
眼里不自觉蓄满泪水,午后的阳光并不是那么刺眼,在模糊的眼中晕开柔和的光,从树缝洒下的斑点正温和地平衡自己的体温。
此刻母亲无言地望着自己,和照片里的一样温柔。
记忆斑驳了母亲面容,就像老照片被时间剥蚀了颜料。不清楚看不清母亲的面容到底是因为什么,或许梦总是这样朦胧,但这样就好。
虽然不曾吐露,母亲柔软的注视与抚摸终归是没能再体会,久违的暖意从右手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只是这样牵着手倚在她身边就已经是一次奢侈的想象。
浅寐深梦自然容易被吵醒,护士来换了瓶药水。
不甚清明地睁开眼,发觉自己靠在别人肩上,撑起酸痛虚弱的身体尽量快速起身,低头道歉
“给您添麻烦了,实在抱....希卡利桑?!”
瞅见衣服实在眼熟,抬起头,熟悉的人,或者说某位蓝色身躯科学家的...幻影,正地看着自己,鼻尖和耳尖都被风吹得通红,头发上还挂着点水珠,嘴边的话说了一半就改口,
“你什么时候出来的啊...”拢了拢盖在身上的羽绒服,手也开始回温。
他指指衣服,答非所问,
“你都成这样了,我也只能做点微不足道的帮助了。话说若叶你刚刚是不是冷哭了,梦里都在吸鼻子。”
乃木若叶别过眼,怎么觉得他此刻有些在戏谑的感觉啊。
不知道是药水还是睡眠的作用,眩晕好了不少,似乎脑热也有所减轻。
之后就这样一言不发,乃木若叶还没从困倦的泥淖中挣脱,沉浮在困意中的唯一吊索是担心再一次靠上他的肩膀。
没办法说出口的情绪只能在心中伴着热度缓缓发酵,是做她坚守的底线。
不知何时开始,乃木若叶意识到了这种相处的特殊。
大概是在特殊的图书馆整理笔记的时候,再就是夜色里撞见某对情侣气息交缠,好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逃进了公寓。
手脚发软,搭在自己身上微微抽搐,是被迫用力后的肌束震颤,不受控制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侧颈,无力感攫住了自己,倚着房门慢慢滑落。
深知自己已经失去了很多,从那时起,这个意识就给自己打上了一层荆棘牢笼。
锻炼后就匆忙离开,跟同为部员的后辈们的接触也日渐减少,不过好在她们看起来也不甚在意联络的减少,有时消息框能默契地沉寂三四天。
她们中有些也跟自己一样成为了光之战士,期间也发生过成为‘该溜子’,甚至超过一年没出现的记录。
不适感又在心胸处升腾,攀上心脏后紧紧收缩,压得人难以喘息,应该是刚才的思虑过多的关系。
用力抵抗压力放缓呼吸,让充足的空气缓解缺氧导致的眩晕。
“若叶不能总是勉强自己。”
心里无奈一笑,胸口无形的压力却因这句话减轻。
就这样似有所感向那边倾斜,昏沉的脑袋终于在她的肩头找到一个支点。
默契地没人提起减少的消息,好像仅这一次靠近,一切就都回到最初。
远处又是一阵啼哭,电视里的节目正在为快到来的圣诞节造势,
“槲寄生常用于装饰圣诞树。从北欧神话演变而来的英国圣诞习俗,圣诞这天,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不能拒绝亲吻,而这样的情侣将会幸福终生...”
虽然不信奉这类传说,自己听着却有些莫名不安,好像晾晒在大庭广众之下,无措的心脏无处躲藏,好在本就在发烧,约莫热气上脸也不会有多大区别。
不过某国防应该对此不屑一顾,也只有继承了天之手的少女才有办法吧。
出医院时早已风停雪止,但还是裹上了大外套,拿着外套走在路上显得格外笨拙。
关节处衣物层叠走路着实困难,况且感冒只是有所恢复,乃木若叶走得很慢。
路上积雪被扫至两边,在阳光下闪着光。街上店面为了炒热气氛,圣诞的歌曲都满溢到了店外。
就这样听着歌慢悠悠地晃回家,某位蓝色的幻影也在身后慢慢踱着。
经过公园时,乃木若叶停了脚步,远望那棵槲树格外漂亮。
历经十几年的风霜也没有长得很高,但愈发茂盛,此时树叶橙红黄交杂,阳光笼罩枝上浮雪恍若花树,只是这样眺望着就仿佛回到刚才的梦里,有如春风拂面。
然而此时传来断断续续的响声,低头一看,是芽吹
“就说拉面才是一级棒对吧!”一排女生‘嘶溜’齐刷刷吸面条的样子,证明这人有多得意。
乃木若叶后脑的筋突突地跳,一阵气结堵在胸口,这时候都要‘跳脸’,时机真不好。
好转后,她也有了点胃口,于是在街头买了两个滑蛋三明治。
在家不乏美食品尝,对很久没有单独相处的氛围,尽管自己压着心事,乃木若叶夏仍然感受得到和从前一样的轻松氛围。
望着远处的槲树,很自然地就能讲出演出的不如意,此时才明白未知到底给事物打上怎样的光影。
希卡利只是不着痕迹地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但乃木若叶长久的郁结似乎脱口就已消散。
病痛仍然折磨胃部,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某幻影想帮自己整理,却被
“不行,我可能是流感。”
“传染吗...我想我应该不会。”
勉强吃完后回家,乃木若叶吃了药扑在床上,脸上止不住的滚烫,
“确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烧坏了,说出他会生病的话。
懊恼地把头蒙在玩偶上,没多久又陷入了沉睡。
另一边,上里日向被店长告知人在医院,顺便被嘱托送去羽绒外套。
路上已飘起点点雪花,好像免受了大部分重力,只是缓缓地飘洒。
不可避免地,一些浮雪落在身上,下意识把手里的外套抱得紧了些。
残留在衣服上的气息在挤压下丝丝缕缕地飘出,熟悉又陌生。
实际上除了手机传讯,这几个月里能见到若叶也只在每月几次的排练,而她常急匆匆地来,又赶忙离去,好几次刚伸出手,只有鼻尖能触及她留下的香波气息。
顺势接了几片雪花,零星几粒似乎刚落到手掌就融化了。
在远大于雪粒的温暖掌面上,冰凉不过转瞬即逝....寒风不强却仍吹得手心发凉,指尖已经有寒气渗入,攥了攥揣进了她的外套里取暖。
某些东西确实变了,比如作息,不过这可能是恰好在同一个时间节点的关系。
胃口确实差了,满桌的珍馐也不过吃完一小碗饭就离桌。
虽然着急但没查出什么病因,只能以缺乏运动解释,直到自己在旷野看到那棵郁葱的大树一夜之间落光了叶子,看到上一条消息停留在一周前确定排练时间才意识到,这种联系对自己来说,非但没随着距离的扩大而消亡,反而随着时间的增长而越发清晰深刻。
斟酌着下定义,在风雪里深一脚浅一脚。
当晚做音乐直到午夜,手机也没再因为她的消息亮起过。
夜里关掉电脑,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手机的呼吸灯莹莹地亮起,再缓缓熄灭。
晦暗的夜色只是从灭着的屏幕里弥漫出来,不疾不徐地包裹住自己。
不知道她的地址,不知道她是否又交到什么朋友,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已经睡着。
回头发觉自从她要追求自己的目标后,联系骤减,只在排练的时候听到她和其他人聊到丰富的活动
不过到最后,消息的来往也不是很频繁。
而此刻乃木若叶正靠在泛着蓝光的肩上,由于感冒而显得粗重的呼吸在耳边隆隆的,不那么深长但是均匀,前者只觉得没来由地安心。
可她坐起之后就不再靠近,习惯了另一边有力的作用,现在只觉得空旷。
耳边刚开始还稍正常的呼吸开始有些急促,渐渐地又变得深重。
这样难受也不需要靠着....憋闷烦乱充斥胸口,这是什么糟糕事件的前兆吗
当时希卡利出现在在空荡的输液室找到这位平时坚毅的女生时,她向右缩着臂膀,日光灯惨白的打光下更显脸色煞白,在睡梦中呢喃带着泣音的“妈妈”。
他的视野里,若叶走得笨拙,约莫是现在暖和起来了,面颊重新变得红润,只不过脚步没以前那么轻盈,一下一下踏在地上,夹杂着碎石的摩擦。
相处的时间长了,安静时她总是在自己面前放空。
不同于别人狂风骤雨的悲泣,她的脆弱只是曲径通幽无人发觉的小潭,一阵林风过后很久,才借叶上一滴许久未落的水珠,落水声一荡,就是一片竹林。
不必追问,她长久地注视某处,希卡利浸入她的沉寂,就知道她在怀念未知的远方。
一如现在,凌冽寒风以若叶为中心漾开的一抹涟漪,触及那棵郁郁的繁盛大树,再涌回她这边。
枝叶摇晃,簌簌地落下积雪,粼粼水波在二者间荡开,于风后止息。
“咕~~~”肚子的空鸣打破这一角寂静,明显需要营养供给,无法掩饰这一事实。
她坐在公园的避风处吃滑蛋三明治,扑朔的热气腾升起来迷了自己的眼,欧芹调制酱料混着鸡肉的香气猛烈地冲击鼻腔,边吃边听她说关于一起出演的朋友在宣传某某,包括一个劲地吹自己啥的,
希卡利没什么感觉,或者说没经历过以至于对这些没有感触
MerryChristmas
圣诞当天若叶的感冒早已痊愈,晚上在新准备的基地中给人庆生结束,被日向强制要求回家休息。
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外面街灯闪亮,某条街上绵延着三色灯条,和着音乐充满了浓烈的过节气氛。
针头带来的刺痛早已消失,靠在希卡利肩上的回忆伴着饮料的苦涩和气泡一起在味蕾上浮起又消散。
无人言语,静得他们能听见心跳撞击鼓膜,
若叶觉得自己应该是又开始昏头了,不然为什么就这样顺势靠在了沙发上,两眼呆呆看着。
“我好像....又开始脑袋发胀了。”是溺水者向岸边无言的呼救。
“嗯...”泛着蓝光的幻影态度平静,但不能改变他动作很生涩的事实
手撑向背垫,右膝跪上凉身侧的沙发,单边凹陷产生的力使本就眩晕的乃木若叶难以把握平衡,另一只脚在地板上无意识微微踮起,好不容易才定住身形。
若叶望向他看起来古井无波的灯泡眼,左手从耳际捻过鬓发,顺着额角抚上脸颊。
光太微弱,也看不出来他的脸也有些微微泛红....若叶不禁这么想着。
“哪怕是身为一个科研人员,也得更多的去了解人类才行啊。”自己褪去了那些标签后,实际上就是如此姿态。
窗外远处的光芒在夜空粲然绽开,湛蓝的身影从两道逐渐又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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