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治亚
不得不说这最后一句充满着一股无法言喻的震撼。
而在场的所有人也因为这一句话而瞬间抛弃了所有的迷茫,本来木木呆呆的脸上下一刻便露出一抹充满违和感的希冀。
——是啊!
——只是牺牲一个人又能怎么样?
——他们是整个世界!他们一定就是正确的!这个小女孩绝对是恶魔!谁让她长着一头黑发呢!
之间每个人的脸上都在同一时间忽然露出了一种十分崩坏的笑容,明明乍一看上笑得十分灿烂而又单纯的,但看就了却能让人感到狰狞以及残忍。然后像是受到了什么指令一样,他们就这么自发性地集体喊起口号来。
“黑发即是罪!”
“是罪!”
“是罪——”
心满意足地看着由自己一手造成的“精彩杰作”,红衣主教忍不住一脸欣慰地摸起下巴的白色长胡子,这简直完美极了不是么?这是多么美好的气氛啊……对!就是这样!让光明神去主导你们的心灵!不要再迷茫!不要再困惑!因为全心全意为了光明神的你们永远都是最正确的一方!为了整个世界做出丧心病狂的决定也罢!你们并不会因此受到谴责!反而还会永远受到光明神的庇佑!
很好。
现在是时候该下达最后的通牒了。
——虽然这场戏剧在途中意外地冒出点意外,但最后的结局仍旧还是和自己预想的完全一样不是么?
应该是觉得自己不需要在已经失去理智的群众面前维持形象,红衣主教原本尚且还能算得上温和的笑容忽然变得残忍,然后下一刻犹如京剧变脸般,直接带着一脸凶横伸手指向挥着双翼浮在半空的音蓝。
“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堕落神使抓起来!”
没有错!
就是堕落神使!
毕竟之前红衣主教就刻意在群众的心理播下了对神使无法抱有信任的种子,之后由于音蓝本人因为生气说了点不太好听的话、再加上红衣主教刚才那一番演说也让群众彻底对他惟命是从,所以红衣主教当然会好好利用这一点的……如果现在不趁着这个大好机会将这个神使名正言顺地解决掉,难道还等她回来再报复自己吗?无论是神使还是恶魔,都将是他踏上光明教廷制高点的垫脚石罢了!
“抓住堕落神使!”
“抓住堕落神使!”
“抓住堕落神使——”
犹如复读机一样僵硬死板的重复着红衣主教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语,人民的反应也正如同红衣主教所料的那样,不再对光明神的神使有任何的敬畏之心,所有人看向音蓝眼神显然都带着一股子完全不掩饰的歹毒。
人群忽然朝着音蓝所在的正下方直接涌去。
堆积在了一起。
然后不管不顾地推搡在一起,然后一个紧接着一个地爬上其他人的躯体作为踏板,无形之间构成了一个庞大的人塔。
那些失去理智并且爬上制高点的人在半空之中无意识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仿佛只要努力勾得够高就可以将空中的音蓝直接拉下来一样,然后在狂热而又崩坏的时刻被其他爬上来的人给垫在下面,成了通往更高处的基石……而那些处于比较外围的人员因为没有办法参与进搭人堆的工程之中,但他们也不愿自己什么事情都不做,于是干脆弯腰在自己脚边拾起一颗石头直接朝着上面的音蓝狠狠砸去。
啧。
面无表情地躲过那些对自己而言完全就是毛毛细雨的小石头,愈发烦躁难受地音蓝直接皱了一下眉头。
这群家伙真是没救了!
要不是处于封印之中无法有太大的动作,她恨不得直接将他们全杀死算了!
那一张张带着崩坏笑容、神情也狰狞无比的脸在眼前快速地一一掠过,音蓝抿着嘴唇淡淡地看着群众盲目地只想要抓住自己的熊莽模样,眼神愈发冷漠,仿佛正在看待一群没有人性的野兽一样。
没有错。
这些人已经完全发疯了不是么?
第一卷 缘起异界 : 三十七、懦弱
——到底发生了什么?
——人呢?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通过帝国士兵的盘查,但真正踏入城内之后,夜零却意外发现这座城市不知为何十分安静,街上根本看不到什么来往之人,荒凉得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仿佛全城的人在一夜之间直接走光了一样。
明明她此时所在的这条街市前几天路过时还是非常热闹的……
怎么会这样……
虽然一路走下去终究还是能零零散散地遇到一些和自己擦肩而过的人,但数量诚然真是少得可怜,而且他们一个个看上去都是十分急迫的样子,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仿佛在那个方向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大家——毕竟夜零是恶魔本人,她当然没有那个胆子直接上前去询问这些人都在干什么、亦或者询问为何这个时候城市什么人都没有,而音红又秉着自己是血族的骄傲肯定也不愿主动和一群普通人搭话。
直到偶然从一行人的口中听到了“行刑台”、“恶魔”、以及“圣刑”这些听着就令人不寒而栗的词语,音红这才终于有了反应。
所谓的“恶魔”毫无疑问就是在指沫漓不是么?
而“行刑台”和“圣刑”……
啧。
到底代表什么显然已经不言而喻了。
于是音红直接皱起眉头,不言不语地带着夜零亦步亦趋地跟在刚才说话的那群人后面,就这么一路来到了所处位置极为偏僻的行刑场——首先映入眼帘的,当然被高高地绑在白色十字架之上的沫漓。
之前心里所有的不好预感在这一瞬间直接化为了现实。
“沫漓……”
“为什么……”
就算此时所在的位置距离行刑台显然并不近,但夜零却仍然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连串被钉在沫漓四肢上面的银白色钉子,在昏暗的光线之下一闪一闪的、格外得显眼,而且她甚至还能看到此时正顺着沫漓身体往下蜿蜒流淌着的娟娟鲜血……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再次遇到沫漓会是如此恐怖地情况,夜零顿时之间只感觉自己的大脑猛然一片空白,仿佛整个世界都要面临崩溃了一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们不是已经相信音蓝是神使了么?为什么沫漓会被处刑!
明明……
明明她才是真正的恶魔……
真是一个悲剧。
在这个所有人类都仇视自己的残酷世界里,好不容易才出现了一个会温柔对待自己、甚至不求回报地保护自己的人,但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会代替自己成为恶魔承受这样子的痛苦?
被绑在十字架上经受酷刑的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的啊……
沫漓……
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话……
我……
看着远处面色苍白的沫漓不知是生是死的模样,夜零显然有些呼吸不过来,只觉得自己的心窝处猛然空出了一大块,好像再不站出来就会失去重要的东西一样——这样不行!她要救沫漓才行!但脚下踩刚刚往前迈出一步,夜零的手腕便忽然之间被什么人倏地拽住,没有办法再继续前行,她知道这一定是音红伸手拉住了自己,于是没有回头,她咬着牙齿倔强地晃着胳膊想要挣脱开这份束缚。
但音红的力气诚然比她要大很多,所以任凭夜零再怎么挣扎也只是白费功夫,最后终于咬着嘴唇开始反抗起来。
“放开我——”
然而音红却没有回应,牵住她的那只手反而更加用力了。
“我叫你放开我——”
大概是这种一声不吭就直接过来阻拦自己的态度直接摧毁了夜零仅存下来的理智,她像是知道了宣泄口一样用力地低声嘶吼着,顾不上自己明明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不管不顾地想要冲进人群,拼尽全力地想要摆脱音红对自己的控制。
“放开我啊!”
“我要过去救沫漓!”
每每想到沫漓明明不需要受到这种对待的,夜零便痛苦得不得了,此时此刻只想竭尽全力地跑过去。
想要跟沫漓述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她真的不是故意让沫漓代替自己成为人人喊打的恶魔!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救?”
听到那个从头至尾一直受着沫漓保护的夜零竟然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来,音红忍不住撇开嘴角连连冷笑几声,手上猛然一个用力,便直接将她狠狠拽倒在地!然后毫不在意倒地的夜零仍然还想挣扎着爬起来,她一边怂着肩膀发出嗤笑、一边曼斯条理地蹲下身子——在夜零紧拽着泥土即将就要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之时,音红忽然间就举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抵在了她的额头之上。
下一刻夜零便愣愣地直接倒回原地。
目光森冷。
仿佛在音红看来,此时口口声声说着要拯救沫漓的夜零实际上和外边那群越来越疯狂的群众是完全一样的。
与此同时也让夜零频临崩溃的情绪终于冷静下来了。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个?”
暗红色的眼眸带着一种几乎能透彻所有人想法的晦暗冷芒,音红保持居高临下的姿态,就这么睥睨着夜零,目光不闪不躲——直到夜零低下脑袋显然不敢和自己对视之后,她这才挑起眉头,一字一顿地开始嘲讽。
“你拿什么救沫漓?用你自己的命吗?”
“我——”
这番话无疑犹如一阵重击,让猝不及防的夜零一时之间找不到反驳的话语,于是才刚刚发出一个音节的声音也立马戛然而止。
对啊……
她现在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也只是白白断送自己性命不是么?
终于意识到受人保护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夜零颓然地耸拉下脑袋,不再咬着牙齿一定要挣扎着站起来,趴在泥地上,一双黑色的眼眸清晰无比地倒映着外面那群已经彻底崩坏掉的群众——如果她现在走出去大声公布自己才是恶魔的话,一定会被他们直接活生生撕成碎片的对吧?毕竟这些人根本就是疯了,因为过度痛恨恶魔甚至都抛弃了理智与人性,连带着身为神使的音蓝也一起嫉恨着。
看着远方的沫漓。
看着那些深深钉入身体里面的银色圣钉。
看着原本灰色的衣服逐渐被鲜血染成了刺眼的暗红色。
呐……
一定很痛?
就算只是站在远方旁观,夜零也能想象得到经受如此酷刑是多么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她不禁惨淡地闭上双眸。
明明不久之前还像是发了疯一样地想要冲过去将沫漓救下来,再不济让自己代替沫漓受苦也行!毕竟她才是真正的恶魔——但此时回过神来,不知为何身体竟是无动于衷,甚至还在微微地颤抖着。
原来……
她的身体在害怕像沫漓那样承受痛苦啊……
“呵呵呵……”
不由自主地咧开嘴巴发出一阵支离破碎的笑声,但失神地笑着笑着,夜零却又忽然痛苦地捂住脸颊……明明被遮住视线的眼睛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但不知为何外面群众那一张张疯狂而又崩坏的脸竟然直接凭空出现,对着夜零张牙舞爪地露出恐怖的獠牙,还嘻嘻哈哈地发出一阵阵令人胆寒的低笑。好像所有人都围到了她的身边,在她的耳边开始进行审判,在她的耳边述说着恶魔的作孽,然后又在她的耳边定下了恶魔的死刑。
如此扭曲。
如此可憎。
又是如此得让人害怕……
畏惧所有一切的她又该怎么拯救沫漓?
大概正是因为已经死亡过一次,所以明白死亡多么痛苦的夜零此时此刻才会如此珍惜自己重新得到的生命——就算心里有多么想冲过去、想让全世界的人知道沫漓是无辜的,但她的身体却是在坚决地表示抗拒!她的潜意识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好吧。
也许不应该再找这么好听的借口了。
毕竟无论说什么、解释什么,都完全无法改变夜零现在贪生怕死的想法以及无法向前迈出一步的举动。
对不起……
一层又一层地剖析内心认清自己到底有多么怕死又有多么懦弱,夜零只感觉自己心中破开的洞越来越大,好像一刹那间所有重要的东西都远离了自己,而后含在眼眶中的眼泪终究还是缓缓地流淌下来,忽的砸在了泥地之上——泪眼婆娑地看着远方被绑在白色十字架上逐渐了无声息、好似放弃了挣扎的沫漓,夜零的心一阵绞痛,一时之间又是羞愧又是愤恨,不禁握紧拳头朝着泥地猛捶了好几下!
啊啊啊啊啊——
除了一味的道歉以外她还能干什么?
如此怕死自私懦弱的她根本就不值得沫漓付诸自身性命的保护!
不值得!
“啧。”
看着夜零从原本的疯狂逐渐变成了现在自我厌恶、自我放逐的痛苦模样,音红哪里不知道她都在脑袋里想些什么?不由地啧嘴一声,都懒得看她一眼了,暗红色的眼眸之中透露着说不出来的嘲讽。
所以说她最讨厌像夜零这样的小鬼。
——又怕死又懦弱!
——最讨厌了!
而站在行刑台之上的红衣主教当然是全场中除了沫漓以外看得最为清楚的人了,所以察觉到不对劲的他很快就发现似乎冒出了另外两只鬼鬼祟祟的小蚂蚁,此时正躲藏在远离行刑台的那片森林里面……啊,他好像认出来,那两个小鬼不就和之前原本和“恶魔”一起同行的同伴吗?红衣主教当下了然,明白她们应该和天上的神使是一样,准备将“恶魔”从圣刑之中就出来。
红衣主教虽然稳操胜券淡定得很,但多了两个人等于多了两个不可控的变数,他可不想因为一时大意而功亏一篑好嘛?
于是再次大手一挥,指挥另一批无法靠近音蓝的群众靠近那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