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弥夜
缠绕一生的噩梦,也是她悲运起始的清姬与蛇怪一族就此烟消云散。
月见山巫女末裔,越谷一族最后一位巫女终于摆脱了自古以来的宿命,迎来了解脱。
不明所以的越谷结弦手足无措;“奶奶,奶奶你怎么了奶奶?”
真田朝阳知道越谷老太太需要一点时间,便对着还在安慰她的越谷结弦说道;“我……”
越谷结弦恶狠狠的盯着他,怒道;“你到底对我奶奶做了些什么!”
“我只是解决了她这辈子的噩梦。”
看着越谷结弦的样子,真田朝阳估计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回答,索性还是等越谷老太太哭够了恢复清醒再说。
终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越谷老太太嚎哭了一会儿就收敛了情感,她神情复杂的看着真田朝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最后她还是叹息一声,恭敬而谦卑的说道;“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吩咐的?”
“不用那么客气,下北泽四丁目12号怎么走?”
越谷结弦;“……”
越谷老太太;“……”
“你们不知道吗?”
越谷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您找上我们,只是为了问路?”
“在我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就你们两个距离我最近。而且在你们转身之前,我也没想到是你们。”
越谷老太太登时就知道自己会错了意。
她还以为真田朝阳是在找清大人的麻烦中损失惨重,要来找他们祖孙的麻烦。
越谷结弦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他们之间产生了一点微妙的误会,脸红着帮真田朝阳指路。
记下之后,三人本该就此别过,真田朝阳貌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道;“越谷老太太,关于您的丈夫征十郎,我想问些事情。”
“他怎么了吗?”
“他留下的笔记给我的帮助很大,若不是上面的详细记载,我也未必能将它们一网打尽。但有些东西让我感觉很有趣。”
说话的时候,真田朝阳凝视着越谷老太太的一举一动。
若是她有一丁点不自然,他不介意让她的精神支柱再崩溃一次。
越谷老太太双手合十念佛;“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头子,多谢你的在天之灵保佑啊。”
看着越谷老太太的表情,真田朝阳判定她不是当初取走笔记的人,而且她也不知道笔记被人取走的事情。
“征十郎先生他生前有什么信仰吗?哪个学校出来的?”
“他是虔诚的佛教徒,是东大考古系的大学生,可是因为我的缘故,没有读完大学就参军了。唉……”
真田朝阳心中一沉。
看起来越谷征十郎也没有向枕边人透露他其实是邪教徒的事。
接下来他又旁侧敲击的问了几个问题,有些心惊。
越谷老太太不仅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邪教徒,甚至连村子里已经被邪教信仰侵染的事也不知道。
这意味着她从头到尾都被蒙在鼓里,一蒙就是几十年!
联想到之前在水中月那个惊人的猜测,真田朝阳的心脏都为之抽搐起来。
一股杀意自胸中升腾而起,但随即被压了下去。
只是一个没有证实的猜测而已,况且清姬已死,只要日后夹着尾巴做人,那就没什么大碍。
他不动声色的说道;“有纸笔吗?”
“诶?”
“结弦,给,给他。”
真田朝阳接过纸笔,在上面写了一串号码,交到越谷老太太的手里。
“以后遇到什么问题的话,用路边电话亭里的公共电话拨打这个号码,电话拨通后对那边的人说一声水中月,之后将你们遭遇的困难告诉他就好。”
越谷老太太本来欢喜的脸骤然一僵。
她本能的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压抑。
“你的噩梦虽然结束,但新的风暴已经出现,好自为之。”
越谷祖孙本想问真田朝阳什么意思,就看到他背后出现一名骑着自行车的巡警,旁边还跟着五六个之前想要见义勇为的少年。
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嗓音在他们耳边回荡;“巡警先生!这边这边!就在那里!”
看起来新生代里也未必全是顺风浪逆风怂的家伙,知道力敌不行之后要报警了。
“我先走了,希望你们永远不要拨打这个电话。”
真田朝阳穿过越谷祖孙,在他们耳边留下这么一句话,顺着之前指引的路线,消失在前面的右边路口。
看到真田朝阳‘逃’了,那几名少年,尤其是被打倒的几个发出兴奋的怪叫,但鉴于之前被痛殴的经历,却也不敢上前。
那名被喊来的年轻巡警见状,起身用力蹬起自行车冲了上去,刚拐进弯没两秒就传出了翻车的声音。
越谷结弦小跑过去,只看到翻车在地的自行车不断转动的轮胎,还有侧躺在地,抱着小腿疼得满脸是汗,大声呼痛的巡警,
真田朝阳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十多分钟后,他提着一件从便利店买来的牛奶来到了目的地,下北泽四丁目12号。
这是一栋老旧的日式住宅,门口写着“田所”姓氏的木制门牌已经有了腐朽的痕迹,拦在小院外的铁栅栏上也是锈迹斑斑。
真田朝阳看到里面的木门的左下角有一个成年人巴掌大小的洞,想必老鼠,蟑螂,蜘蛛将这里当做自己的食堂,作为常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本想进去之后敲门,但是推开铁栅栏发出的刺耳嘎吱嘎吱声已经取得了这个效果。
“谁啊?”
一道疲惫的女声响起,接着就是缓慢的脚步,在门后停住不动了。
真田朝阳迅速搓了下脸,原先淡漠冷酷的脸浮现了浅浅的笑容,对着门上的猫眼拘谨的说道;“你好,洋子姐姐,我是浩三的朋友。”
门内沉默了一下,声音有点拔高;“浩三的朋友?”
“是的,他……”
真田朝阳编的谎话还没有说出口,门后的女子就愤怒的对着他喊道;“滚!都是你们!浩三这孩子现在连家也不回了!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现在跟着你们去招摇撞骗混社会,你还好意思来我们家里!”
“洋子姐姐,你现在有孕在身,不能动气……”
“滚你妈的!谁是你洋子姐姐?再喊一声老娘拔了你的舌头!”
真田朝阳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心念急转下,正要说出第二套说辞,而那位田所洋子已经被他先前编造的假身份气昏了头,直接掀了谈判桌;“再不走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听到这句话,他再怎么无可奈何也只能转身离开。
看到真田朝阳听话的离去,门内再次响起了缓慢的脚步声。
在他就要伸手触碰到铁栅栏的时候,门后传来噗通一声像是人摔在地板上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女人痛苦的惨叫。
真田朝阳瞳孔一缩,猛然回头。
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个老成的像是三十岁的粗野男人的田所浩三,在被杀之前,流着泪说出了追杀双叶理央的原因。
“我的姐姐要临盆了。”
第二十五章;分娩与日记
真田朝阳返身折回,握住门把用力开了几下,用力捶打门板,喊道;“喂!你怎么了!”
门后女人没有回答,痛苦的低吟没有停下,反而更加高昂。
她似乎被更加深刻的痛苦干扰的话都没法说清楚。
眼眸寒芒乍现,脊骨如龙扭转,腰,胸,肩,肘,腕,手的力道连成一线,真田朝阳用掌根崩断田所家从百元店里淘来的廉价门锁的锁舌。
经过刀疤亨利的特训,他所掌握的格斗技巧也被运用到其他领域。
例如眼下,大多数的门锁他不依靠铁丝和开锁工具也能打开了。
真田朝阳推开门,出现在眼前的是倒在玄关的孕妇,还有她身下大滩的血迹。
除了血腥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腥气混合在里面,与房子破烂的霉味缭绕在鼻翼里下沉到肺腑,让人隐隐有股呕吐之感。
他快步的走过去在身边,粗略的检查了一遍后,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田所洋子无力的挥手,想要打掉面前这个陌生人的手机,却只能无力的抓着他的衣角。
她虚弱的哀求道;“别叫救护车。”
真田朝阳没有理会,拨通号码贴在脸上,等待另外一端接通。
“我,我没有钱。”
半是痛苦,半是无奈,田所洋子虚弱的说完,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痛呼。
血液顺着田所洋子的身下流淌,渗入地板之间的缝隙,更多的则是顺着流淌滑落地面,格外的刺眼与伤痛。
真田朝阳垂下眼帘,另外一只空着的手轻轻抚在田所洋子的手背,用肢体语言安慰她冷静下来。
“你到预产期怎么把孩子生下来?”
“松、松下奶奶可以帮我接生,她已经帮十多位太太接生了……”
“产婆吗?”
真田朝阳脸上无喜无悲,原先做好的演戏面具不知何时已经退下,重新变回了自然的面瘫脸。
所谓产婆就是专为产妇接生的妇人,也是一般穷苦人家的正常选择。
不要奇怪这个旧社会的职业为什么在现代社会还存在,能让这个职业从历史上消失的不仅仅是医学上的进步,更需要经济与扶贫。
真田朝阳已经在他十五年的人生里耳闻目睹许多次一尸两命的惨剧,亦或者是保大保小的选择题的悲剧,没有想到他自己居然会出现在现场亲眼见证这一幕。
田所家只是一所破败的民房,隔音效果自然不大好,闹出来的动静已经吸引来了附近的左邻右舍。
一大簇人合在一起,堵成一个半圆,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被无形的手捏住脖子向上提着的鸭,透过门口看到了眼下的场景。
有的人呆了,有的人怕了,有的人慌了,但很快随着一名老太太的“哎呀这是要生了,快送医院去啊!”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菜市场。
“那个人是谁?不是洋子太太的哪个亲戚吧?怎么这么不懂事就在那看着?”
“他不是在打电话吗?流了那么多血,说不定是难产喔。”
“田所家的男人不是都死绝了吗?那谁来垫付她们的医药费?”
一提到钱,门口众人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就像是按下了暂停键,最后又恢复了“这家人命苦”的叽叽喳喳,决口不提去医院的事了。
真田朝阳听着身后那群人的聒噪,只觉得耳边有一群苍蝇在飞来飞去,想起了一段已经遗忘很久的课文。
电话接通,接线员甜美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您好,请问——”
他看着面色苍白的田所洋子,挂断电话,拍了拍她的手背。
“你不会有事的。”
他站了起来,朝拥堵的门口走去。
真田朝阳起身的时候,众人还没有什么感觉,依旧站在堵在门口,对身边的人诉说自己虚伪的同情。
但随着他转身,朝着门口走来,越走越近,众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装模作样的抹眼泪的手悬在半空。
他们像是被一只只无形的枪口顶住了后脑,几秒不到的时间就冷汗淋漓。
等真田朝阳走到门口,已是针落可闻的寂静。
他平静的说道;“我是东大的在读医学生,病人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支撑到医院抢救,你们帮我去附近的药房带点东西来。”
……
田所洋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还未聚焦成功的双眼捕捉到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注意到田所洋子的苏醒,在她旁边坐下。
眼睛慢慢的能看得更加清晰,视线聚焦在一张面容普通的少年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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