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道安
霍腾带着队伍一路沿着富尔达河南下时,一路上见到的各种迁移人群,是你绝对不需要询问就能察觉到他身份的。
中世纪农民男性的惯常穿着,是一件圆领亚麻或羊毛的宽松衬衣,腰部用腰带缠起,他们多数穿裙子,或只到膝盖的低档裤,而小腿的保暖不像贵族那样依仗长筒袜或中筒袜,他们得穿绑腿,鞋子是极其简单的一层极薄的皮子制成,由绳子缠起。普通农民的保暖是极其匮乏的,一个家庭所拥有的厚衣服仅有一到两件,所以可以看到许多人哪怕是在冬天,也要露出手肘与膝盖,冻得浑身发青。
那些农民女性,则是一件宽松仿佛罩筒的长裙,头上裹着只露出眼睛的头巾。他们和丈夫儿子一样,也靠绑腿保护冬日的安全。有些农妇连鞋子都穿不起,只好用布裹着脚。可以看到有些农民的冬季小妙招,在衣服里塞入干草等物品,躲避严酷的寒风。
野兽人入侵得不算太快,还能让农民收拾起农具和自家的鸡鸭狗猪。但很轻易的可以发现,有些牲畜已经快要冻饿而死。
这些可怜的农民都是霍腾未来所需要的人口,所以霍腾顺带吩咐侍从:“在路边点燃几堆篝火,给过路的农民烧好热水。召集一些人给牲畜打些草料,别给饿死在路边。”
当霍腾亲自安排仆从们砍伐树木,搭建临时休息站的时候,一批流亡的手工业者、小地主与底层贵族簇拥上来。
通过服饰,你就很容易能发现他们的不同。
虽然大体的服饰形制上没有特别多的差别,但这批富裕者与前面普通流亡难民的最大差别就在于裙的长短。
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他们的外套都比农民那到腰间的短衬衣要长。这些男人穿着略带花纹,低垂至膝盖边的羊毛或麻布长袍,头上则有着简单如铜发箍之类的装饰品。他们的腰带为皮制,比农民那几条破布腰带强得多。可以看到有些富裕的穿着长筒袜,一般家境的是更加精细的绑腿,靴子也要更精致一些。
当然,他们也都是裙子。与其是裙子,不如说是上衣延伸出来的部分。里面是有紧身裤的,但那个是内衣,不外示人。这与罗马人的服饰其实有较接近的地方。
像霍腾这样铁了心穿宽松长裤的领主,那是极少数特立独行的人。
为首一人看起来像是富裕地主,他当场单膝下跪,恳求霍腾:“尊敬的哥廷根伯爵,我们渴望您的庇护,恳求您能够给予我们安全与温暖的居所。”
很明显,这批难民渴望赶紧找一个安定的地方住下来。
霍腾坐在椅子上,表情显得非常纠结:“虽然我十分怜悯你们现在的处境,我同样允许你们在我的领地中暂时居留。但是你们的监护权毕竟在卡塞尔伯爵手中,我的意见是你们可以先到哥廷根避难,然后等到明年野兽人退去,再考虑是回归还是真正加入我的麾下。”
相邻的伯国为迁移人口吵架或者打架的例子也很多。
霍腾之前所招募的都是到处流亡的流民,没有归属自然不需要争执,但对隔壁邻居有归属的民众下手,霍腾还是很谨慎。
同时,霍腾的态度也隐含了一个暧昧的态度。那就是他不希望这些人还成建制的投奔过来。
像这些自耕农,甚至小地主和采邑骑士,他们这时应该还手握着自己从属领民、佃农们的监护权。这样到了哥廷根,他们的地位不会太大改变。
可如果都像这样定居,霍腾还要这些人干嘛?
当然要拆散他们,让那些平民、佃农都按照霍腾的编织去打碎重组。由霍腾任命的村长、镇长,来向其索取每年的贡赋。
这些人悻悻而归,大概这时也不好公开宣布脱离卡塞尔伯爵。先活着跑到哥廷根定居下来,再商量以后的事情吧。
不过随后的客人,便没那么好糊弄了。
这是几个穿着花纹长袍,头戴小冠的权贵。妇女都容貌精致,编着长长的麻花辫,男士则有的绑腿、有的紧身裤,佩戴长剑与香囊。
权贵与下层人士有一个显著区别,他们都会学着罗马人那样,穿戴着短边斗篷,取材自罗马人样式,但在纹路和精致上则显然不如。这边的权贵还没有资本穿戴丝绸制品,使用珠宝作为装饰。
对于这些人,霍腾的态度就没那么柔软了。
他又不需要这些食利群体,甚至还想要夺取他们掌握的领土,两者之间天然就是敌对关系。
况且这些人的请求也非常过分。
“我,卡塞尔的亨特子爵,希望能带着我的领民侨居哥廷根国。也请您在哥廷根堡为我准备一个庭院。”领头的亨特子爵说话倒是有礼有节,可内容令霍腾非常不喜欢。
霍腾便当场拒绝:“我宣布支持卡塞尔伯国的危难,是出于我的道义。而你们作为卡塞尔伯爵的封臣,竟然妄图逃离国土,简直是奇耻大辱。我警告你们,在野兽人匪患被解决之前,休想离开你们的国土!”
如此,权贵们大惊失色,却又羞愧不已。
有几位女士十分疲倦,有些不顾疲劳的坐在霍腾旁边的木桩上。
如果霍腾想看,他站起来就能看到这些女士的身躯。因为中世纪人并不穿内衣,最多会使用布带缠绕以显得自己腰肢纤细。
义正凛然的伯爵训斥,陡然让霍腾都显得伟岸起来。
然而就在霍腾训斥这些临战逃脱的贵族时,南放奔来一使者。
“出事了!出事了!野兽人正在围攻富尔达-明登镇。我们的军队非常少,我们缺乏武器……上帝啊,霍腾伯爵,恳求您快救救卡塞尔家吧。”信使看到了霍腾,急忙滚鞍下马,狼狈得匍匐在地上恳求霍腾为卡塞尔家施以援手。
这时,大问题摆在霍腾面前。
他希望占据卡塞尔家的国土,又出于正义之心来援助邻居。
如果泰普勒伯爵死在富尔达-明登,那这一切都显得方便操纵。
所以是救,还是不救?
第一百九十九章 你死的好哇!
公元一千年1月9日。
格雷布带着长矛兵与弓箭手在富尔达-明登驻防,一边赈灾救济寒冷冬日里的灾民,一边警惕泰普勒麾下的人作乱时,南方终于出现了那些可怕的敌人。
野兽人。
这些由人变异而来,长着梯子与羊角,看起来与传说中的恶魔模样分外相似,浑身长着稀疏毛发的怪物,奔跑起来如万蹄震地,每次出现都引来城中女性的疯狂呼喊。
她们都被吓坏了。
每年冬日,怪物们就会徘徊在村落附近,就像民俗故事里的恶魔一样残杀外出落单的民众,将他们分肠刮肚,吞吃虐杀。但是那只需要村子里聚集一批男人,就能威慑走的劣角兽。也就是身材佝偻如狗,头长小角的怪物。
而如今的对面,却赫然林立着一大批足足两米高,身材雄壮如虎的大角兽。他们率领着上千只劣角兽,似乎要把这座小城镇也夷为平地。
他们当然有智力,可他们的观念已经与凡人有了极大差别。他们认为这世界就应该毁灭回原始时代,他们觉得普通凡人总是憎恨他们,把他们当做恶魔驱逐。
总而言之,杀!
“快,把长矛阵立起来。”
格雷布没多少本事,但还是有眼色的。阿德莱布训练长矛兵时,他也去偷偷学了一些,现在指挥起这支纯步兵队伍,倒显得得心应手。
一排排长矛兵沿着栅栏竖起盾牌,将长矛放在缝隙中探出。而弓箭手们则站在栅栏顶上,将箭矢一根根夹在栅栏上方便取用,摆开阵势。
富尔达-明登位于河湾的拐角,两岸几乎没有平地,算得上险要之地。不然也不会有集市村镇在这里兴起。
野兽人毫无章法的发起了进攻,这些有蹄子的怪物不需要任何预热,奔跑起来比山羊都灵活。
但好在栅栏加上长矛阵,这些山羊般的怪物迅速在这两样法宝下被阻拦,而弓箭手们更是随心所欲的射击,敌人毕竟是一群只会扔石头的原始人。
这样的拉锯战一直持续了两天,野兽人昼夜不停的骚扰没有结果。泰普勒伯爵小伤已愈,也亲自加入战局,竟是越打越猛,有了把野兽人推回去的想法。
直到第三日,野兽人继续开始骚扰时,才出了岔子。
原来一只大角兽可能觉醒了灵智,他注意到如果走小山坡绕过栅栏,那便可以尽情屠戮城里的农民。而大角兽的蹄子,天然就是个登山利器。
于是一批劣角兽也追随着,光明正大的绕弯袭击后方。
此时,守卫城墙的战士已经离不开,而城里仅剩下数以千计的平民,机动力量只有泰普勒与几十个家臣骑士。
英勇的伯爵决定亲自与敌人血战到底。他打马回撤,向这些怪物发起铁蹄冲锋。
劣角兽毕竟只是些狗一样的废物,很快被骑士们冲散。但泰普勒伯爵也必须为自己的贸然反击付出代价,他的骑枪插入大角兽心脏的时候,被大角兽用肩扛的树干一棍子打飞出去几十米,口中不住的吐出鲜血与肉块,不久便惨然离世。
这时,霍腾的骑士才堪堪赶到。
……
泰普勒的侄子奥斯特成为了卡塞尔人的领袖。他正跪在叔叔面前,泣不成声的抚平叔叔难以瞑目的双眼。
突然,一策升腾到了霍腾的心头。
吞并卡塞尔!
如今泰普勒·卡塞尔已死,霍腾为救援他尽了最后一份力,堪称是仁至义尽。即便是人心耿直的中世纪,那也是大善人级别的好邻居。
但是在中世纪,野蛮暴力、不留善心的邻居也比比皆是。譬如国王康拉德,明着一面是辅佐年幼的小舅子治理国政,实则是夺取施瓦本公国为己有;再比如历史上的亨利二世,在三年之后强行进入阿尔勒王国(勃艮第),逼迫国王鲁道夫三世承认上下勃艮第是罗马帝国领土,他死后将国家继承给亨利二世。
在民间,强行兴兵欺负寡妇都属于温柔做法。狠辣一些的,直接找个借口打仗把邻居抓起来,以一个不可能的高价赎金将其关在阁楼上数年,甚至一直关到死都是正常做法。还比如贿赂邻居的上级,索要更多领地时把邻居吞掉的;给国王、公爵当近臣讨得欢心,然后狐假虎威到乡下逼夺的;近亲结婚、携外国自重、找主教伪造法理等等手段,玩得那叫一个花。
谁说中世纪人都是傻脑筋的?
他们玩小心眼自然弱,可这些狠辣手段谁也不输。
不只是霍腾想到了这一点。
阿梅利亚一看到泰普勒坠马,干脆就拔出利剑,要下马去顺手把泰普勒唯一的继承人,那个被马特主教扣绿帽子,孩子也不是自己的奥林特子爵给宰了。
见到此状,同样猜测到即将发生什么的大剑士卡隆,他急忙拦住阿梅利亚,小声提醒:“不不不,女士您还是不要乱来。这种脏活累活就交给我和我的手下吧。保证做的主教都察觉不到。我们最精通让这些人看起来好似死于野兽人伏击了。”
看起来,卡隆的佣兵们在此之前也没少做坏事。
这年头游商普遍是经营奢侈品的犹太人,卡隆手上流淌的犹太人的血,估计很招日后的中东人喜欢。
格雷布还在富尔达-明登里帮忙抵抗,另一个精英下属阿德莱布则是给手下打了颜色,接着义正词严的对跟在后面的卡塞尔骑士们说:“大家快撤!野兽人要围攻上来了,我和我们伯爵一起给你们断后。”
这也是在为弄死卡塞尔一家做准备。
这让霍腾不得不感慨中世纪人的直肠子。
说想杀,什么粗糙手段都敢霸王硬上弓。不要脸也是真不要脸,啥都敢做。
这要是在东边,人家一准就能认出来是你干的。
“别动,问题没那么简单。东边那个泼妇还在盯着我们呢。”霍腾思索再三,还是拦住了阿梅利亚与下属们合伙谋杀奥林特子爵与他妻子。
他想通了。
泰普勒伯爵意外身亡,那么卡塞尔伯国也就约等于名存实亡。他侄子奥斯特的名声,都因为马特主教那顶绿帽子而臭得没谱。
先用奥斯特稳住卡塞尔人,然后等野兽人退去,再册封奥斯特为卡塞尔伯爵,甚至是子爵,来稳固剩余人心。当他死后,则把马特主教从修道院里拎出来,要他当面承认那个孩子是他的,这也就抹消了奥斯特最后继承人的法理性。
如此三部曲走完,卡塞尔伯国无人继承,作为他的邻居和高半头的上级,霍腾便可全须全尾的把卡塞尔伯国吃入腹中。
而且不用担心日后有什么人跳出来,自称卡塞尔家族继承人要和霍腾正面争夺正统法理。
将自己的想法简略给属下们传授一番,阿梅利亚与几个糙汉子都瞪大眼睛,连声感慨:“还是您够狠!”
在中世纪,霍腾这号深思熟虑的方案,已经是可靠和完善的顶尖水准。
当然,这里面还掺杂着东边那个泼妇的问题。
斯瓦尼希尔德在丈夫埃卡德一世仍然躺在床上痛呼不已的时候,出面借助兄长伯纳德的威望控制住迈森藩侯国与图林根公国。她一边强硬的驱逐迈森领的亲波兰派,一边发出征召令要求两个领地的骑士向梅泽堡聚集,准备借助‘霍腾对我侄女不忠贞’‘霍腾干涉魏玛伯国’的借口,来收拾霍腾。
这疯婆子已经四五十岁了,大冬天发布征召令也实属离谱,霍腾没太放在心上。
但如果能趁此良机,干斯瓦尼希尔德一炮,让自己从北上萨克森、南下法兰克尼亚的方案里跳出来,另找一条出路,也是极好的选择。
“不对。”
霍腾一拍脑袋,啥叫干她一炮?
斯瓦尼希尔德那老婆娘,用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来形容,都属于把她抬高到不属于她的历史地位上。
肯定是最近几天没有泻火,又胡思乱想了。
逐渐熟悉霍腾到底啥心情的阿梅利亚一看到霍腾在挠耳朵,就脸红了,暗暗啐了一口。
这还在战场上呢,猴急啥啊?
第二百章 信仰比吃饱饭更重要
“骑士们,放平骑枪,我们冲!”
霍腾扬剑立马,好不威风。
来自哥廷根的骑士们听令的举起骑枪,在相隔数米的距离中向还在推平营寨房屋的野兽人发起突击。
数百斤的战马,以时速三十里的高速,让那根长长的骑枪如风雷之势般插入狗东西们的肉体,令其痛呼不已,在疼痛之中凄惨死去,或者被战马践踏,变成一摊烂泥。或许骑士们远远不如近现代骑兵那样队列整齐,但个人的武勇足以弥补他们和野兽人之间的体格差距。
孱弱如狗的劣角兽崩溃后四散而逃,霍腾腋下夹着海龙枪,亲自戳刺杀死了一头大角兽,但随即他便退出战场。
毕竟有一个胳膊还在骨折的修养期,不能太过折腾。
大角兽的身体非常强壮,但看起来他们的战斗意志远远不如人类坚韧。才死了几个同伴,便碎裂不堪的准备各自逃窜。
这时,骑士们追杀,弓箭手们扭头射击,将这批绕路的家伙统统宰杀。
最后,霍腾赢了。
野兽人暂时退却。
看起来霍腾的确打疼了这些怪物,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北上进攻的试探。毕竟对于野兽来说,进攻更弱的对手远胜于挑战一个强者。
它们所留下的,是躺在地上吐出鲜血的泰普勒,瞪大着他无神的双眼,仿佛还想看到卡塞尔伯国的未来。
……
世事就是如此无常。
可怜的卡塞尔人,才刚刚经历了夏季的战败,在冬日就连续遭遇野兽人大军的围攻肆虐,以及伯爵战死之难。连霍腾都觉得如果自己是个普通人,连续遭到这样的打击之后,也会显得恍然若失,若生若死吧。
霍腾非常努力的想要亲自发放赈灾物资,通过修建道路、兴建临时住宅等方式来安抚卡塞尔人,但问题不知道出在哪里,所有的努力都显得收效不大。
甚至还有些令人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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