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一切，还有补救的机会。
古蛇深吸了口气，曲指握拳，指甲划破掌心，金红的鲜血顺由指缝向那团溃散的光晕之中滴落。
在创生权能和魔力的催动之下，羔羊的宝血，包裹着那圣洁的魂灵，形成胎衣般的茧膜，在受肉中孕育新生。
随着秘仪完成，不由有些疲累的萨麦尔，心神稍松，有气无力地靠坐在墙角，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此时，黑暗的角落中，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响动传来，吉尔·德·雷悠然转醒。
没了螺湮城教本的影响，混乱而黑暗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而在目睹了眼前满地的孩童枯骨，以及那消融在光明之中的圣女贞德，吉尔·德·雷颤抖着举起双手，捂住脸颊，痛苦地跪在地上悲鸣。
“主啊，我都做了什么！”
他为自己的信仰不平，呼唤着圣女的归来，甚至为此踏足渎神的领域。
但却又亲手将那份被主赐福的圣洁，推入深渊，何其残酷，何其可悲。
正当满怀罪孽的失堕者，失声痛哭之际，一道傲岸的身影，起步走来，怜悯地看向这被命运捉弄的灵魂，唇齿间流露出一声幽幽叹息。
“为什么不杀了我？”
吉尔·德·雷仰起头颅，朝向自己祈祷过，也怨恨过的身影，颤声问询。
“人类的罪行，自当由人类的律法宣判，我没兴趣插手。”
萨麦尔沉吟片刻，回看了身后的光茧一眼，幽幽一叹。
“何况，她也不希望自己的战友，死在自己的面前……”
随即，古蛇顿了顿，审视着向自己忏悔的吉尔·德·雷，
“之后怎么做，怎么选，自己决定吧。”
“我明白，等天一亮，我自会承担所有的罪责，前往兰斯接受审判，这是我应得的。”
吉尔·德·雷惨笑点头，扶着墙壁，摇摇晃晃起身，如同失去灵魂的泥偶。
“她，还活着……”
在吉尔·德·雷即将踏出石室之际，背后传来一声淡淡的低吟。
失堕者身躯剧震，再三确认之后，目露狂喜，激动地点了点头，强压下想要转身的冲动，嘶哑呢喃。
“感谢您的恩赐……”
佝偻的身躯仿佛卸下所有重担一般，挺直背脊，大步行向门外。
石门推开，熹微的晨色，映入室内。
萨麦尔驻足原地，静默地目送那道身影，行向光明，行向死亡，那竖瞳中的沉静，没有丝毫的改变。
虽其行可悯，但其罪当诛。
阳光下，那一扫阴暗，似乎有些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萨麦尔的视野中。
嗤……
与此同时，伴随着生命的律动，丝丝裂纹在那红黑色光状茧膜上蔓延。
“让娜·达尔克，你的神，来接你了……”
萨麦尔抿唇浅笑吟咏，转头郑重看向那破壳而出的身影。
然而，目之所及下，映入瞳眸的，却是一双散发着冰冷肃杀之意的苍金色竖瞳。
“神吗？那块挂在十字架上的腊肉？明明连自己都拯救不了，还扬言要拯救所有，真是假惺惺到让人恶心！”
身着漆黑铠甲，一头银色短发的魔女，高傲地抬起光洁的下巴，恶意满满地看向眼前的男人，不屑嘲弄。
闪烁着红黑色的炎光下，宛如尘世万物焚烧后飘散的劫灰，一旁被那白皙指掌抓握而起的的圣旗和圣剑，在粗暴的侵染下也随之化为了黑暗的色彩，与光明对立。
萨麦尔望着眼前性格恶劣的复仇魔女，不由大脑当机，满目惊愕。
等等，我这么大一只白白的贞德呢？！
这不对吧？怎么变黑了！
第二十二章 我看你是什么都不懂哦！（4.2k）
萨麦尔对眼前的变故，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识起步上前。
“喂！给我适可而止！真是的！你再敢继续靠近，小心我烧死你哦！？”
对面的性格恶劣的黑之魔女，仿佛被惊到的兔子一般，下意识跳开，随即回过神来，俏脸绷紧，满是嫌弃地冷哼着摆手。
“别乱动，让我看看……”
萨麦尔无奈解释，略带关切地抬手触碰向魔女的额头。
“嘁，别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着我，我又不是需要你照顾的小孩子！”
但魔女对这份来自神灵的亲近和关怀十分抗拒，当即别过螓首，曲指向上。
汹涌磅礴的以太，在其意识的牵引下，无师自通地聚合出出一枚枚晦涩符文，并转眼勾连成一道红黑色的魔术阵图。
“吼！”
紧接着，半空中的魔术阵图激活运转，一只形似蜥蜴，长有漆黑鳞片，头生双角，体长数十米的巨兽，从魔术阵图中嘶吼钻出，而后俯冲向下。
龙种？！
萨麦尔望着眼前基本快在大地之上绝迹的罕见物种，不由一阵错愕。
“停！”
面对这扑来的凶兽，黑之魔女随意向上抬手，不耐烦地轻哼。
顿时，那头巨龙，收翅急坠，伴随着石室内掀起的一阵狂风，探爪落在了魔女的身前，如同听到主人呼唤的猫狗，屁颠屁颠地凑近脑袋。
“笨蛋，口水快喷到我身上了，别靠那么近，小心烤了你！”
黑之魔女叉腰训斥，黛眉倒竖，杏眼圆睁，凶巴巴地进行着威胁。
“呜呜……”
巨龙一阵委屈地呜咽，乖乖地保持好亲密的距离，没精打采地耷拉下脑袋，如同被主人遗弃的狗子。
召唤龙种，驯服龙种，居然可以无师自通，有没有搞错？
旁边的萨麦尔见到如此一幕，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此刻，黑之魔女上前按着巨龙的脑袋，翻身而上，跨坐在这魔兽的背部，随即翘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向角落里的萨麦尔，颇有几分炫耀和挑衅的意味。
“哼，和你这种伪善的家伙呆在一起，连周围的空气都让人作呕！呵呵，你死心吧，我才不会和你玩什么祈祷和忏悔的游戏，你自己慢慢在这里腐烂下去吧！”
那苍金色的竖瞳，微微开合，溢满否定昔日信仰的愉悦与得意。
随即，魔女拍了拍巨龙的脑袋，驾驭龙种驶向天际。
“回来……”
然而，正当巨龙钻出石室的刹那，身后漫不经心的低吟传来。
本以振翅待飞的龙种，当即身躯剧震，缩回脑袋，调转身形，屁颠屁颠地窜到那角落里的身影面前，狂热而欢喜地低头猛蹭那探出的指掌。
“笨蛋，驭使你的人在这！你找他做什么，走啊！”
眼见自己的坐骑，对那块腊肉，如此亲近，黑之魔女顿时横眉瞪眼地驱赶。
然而，刚才被奉若律令的话语，此刻却如同失效一般，那头巨龙依旧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这只臭蜥蜴，居然敢叛变！气死我了！再不走，信不信我现在就烤了你！”
被无视的魔女，气鼓鼓地召出染黑的旗帜和圣剑，作势便要严惩这只倒戈的叛徒龙。
但面对这威胁，巨龙不为所动，反倒一个侧身翻滚，将背上的魔女拱了下去。
“啊啊啊啊，法芙娜，投敌是吧？你死定了！”
魔女气得跳脚，手中的圣剑和旗帜，对着空气就是一阵威胁性十足，伤害为0的物理输出。
“哦，原来你叫法芙娜呀，不错的名字嘛。”
角落里的萨麦尔抬手轻抚龙种低垂下来的脑袋，笑眯眯点头，同时目光幽幽扫过魔女情绪激动之下，瞳孔聚缩出现的蛇类特征，心中已然若有所思。
法芙娜，如果感知没错，她身上的因子，应该来自法夫纳，即北欧神话中守卫财宝的巨龙，也是当年他为了加餐，替齐格鲁德改写命运干掉的那只。
显然，自己的神血，无意间赋予了新生的贞德·达尔克，以操纵龙种，驾驭龙种的权能。
甚至，她还获得了邪龙法夫纳的龙之因子，进而召唤并创造出了另一只听其驱使的法芙娜。
啧，“龙之魔女”，这个称呼，还真是当之无愧。
命运啊，命运……
萨麦尔微微摇头，暗自嘀咕，颇为感慨。
“你这只吃里扒外的臭蜥蜴，再不滚过来，小心我把你大卸八块，然后串起来烤！还有，伤口上要抹满盐巴！再倒上辣椒油！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和法芙娜较上劲的龙之魔女，站在初生的黑色巨龙面前，恶意满满地威胁。
只不过，她说着说着，萨麦尔就有些饿了。
古蛇暗自揉了揉小腹，望着相互瞪眼的一人一龙，心中有些忍俊不禁。
这位龙之魔女大概率不知道的是，在龙的世界里，血脉的纯度，是一种强大的束缚力。
且不说，他是邪龙之母提亚马特的神子，对龙种有着无与伦比的统御能力。
更重要的是，这只黑贞德身上的权能，可都是源自于他。
自己的命令，肯定要比这所谓的龙之魔女，有更高的优先级。
“可恶！你笑什么！”
正当萨麦尔偷着乐之际，气鼓鼓的黑贞德，不由脸颊涨红，恶狠狠地转眼剜向某人。
“我没有啊……”
古蛇双手一摊，满脸无辜。
“你明明有在笑！都没停过！”
黑贞德横眉冷竖，怒不可遏。
萨麦尔闻言，微微一愣。
感知互通？
古蛇眸中浮现出一缕幽光，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
“说，是不是你搞的鬼！我告诉你，我忍你很久了！混蛋！”
望着无视自己，入神思考的男人，龙之魔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气势汹汹地上前兴师问罪，白皙的右手高高扬起。
“啪！”
然而，没等黑贞德装腔作势的指掌落下，她的脑袋上便多了一只乱揉的爪子。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原本凶神恶煞的龙之魔女，仿佛被驯服一般，眼神一阵恍惚。
此时，古蛇一边漫不经心地抚摸，一边通过那冥冥之间的感应，梳理着相关的线索，眉心时聚时散，眸中渐渐明悟，一缕无奈的叹息，从唇齿间流淌。
确切的说，眼前的这个贞德，只能算是半只。
作为太古魔神，那只章鱼哥的精神污染不是盖的，哪怕贞德以圣旗为支撑，屏护自身，也难以完全抵挡无孔不入的古神低语。
在加上，之前某只恶魔夜以继日的引诱，以及对她负面情绪的挑动和毁三观的信仰颠覆……
好吧，这些不是重点。
总之，她的灵魂不可避免地被侵染上了一丝疯狂的色彩，心中积聚的黑暗，乃至对之前种种遭遇积所聚的不满和愤怒，也被激发了出来。
正常情况下，如果任由其发展，长此以往，弄不好真的会形成人格分裂的局面。
但那位奥尔良的圣女，在绝境之下，选择发动“牺牲”，召唤神灵降临。
萨麦尔即便以最快的速度，突破界限，前来救援，却也不可避免地让贞德迎来了，燃尽生命，身躯崩解的终局。
无处安放的灵魂，在意志和信仰的矛盾与冲突中，也不受控制地一分为二。
承载了所有愤怒与不甘的黑暗面，保留在了躯体的残渣之中，被不容玷污的纯洁与信仰所舍弃。
保留着所有美好与纯粹的核心，则因为崇高的美德，卸下一切重担，荣归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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