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毕竟,这里她也只有一夜可呆了。
奥尔良圣女回转螓首,抬头看向月明星稀的夜空,那深邃的黑暗,让她不禁有些出神。
困顿和疲乏没来由地涌上心头,那映照着黑暗的蔚蓝色瞳眸,缓缓闭合。
与此同时,鲁昂大教堂。
一间宽敞的卧房中,贵重的香料,在壁炉中点燃,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芬芳,那铺着精美的紫羊羔皮地毯,摆满丰盛美食和贵重金银器的松木长桌,这些摆设,无一不透露着“奢华”二字。
随着杯盘的叮当作响,已经横向发展到椅子都快塞不下的皮埃尔大主教,尽情地挥动刀叉,填充着自己的胃袋,吃得满嘴流油。
为了给那个栋雷米的村姑定罪,自己劳心费神了几个月,着实累坏了,连带着体重都瘦了十几斤。
现在好不容易将要尘埃落定,肯定要好好补补。
心疼着自己的皮埃尔,一阵胡吃海塞之后,起身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小心翼翼地拉开办公桌的抽屉,顺手拿出那封认罪书满意地看了又看,满意地将这份罪证,放进了自己的床下满满当当的金币箱。
随着箱子打开,那耀眼的金光,只在一瞬间就点燃了皮埃尔眸中的狂热。
十根粗苯的手指,插入箱子,将金币一次次扬起,皮埃尔任由其从指间滑落,不厌其烦地聆听着叮当的悦耳响声,脸上尽是迷醉。
啊,我的美人,我的天使。
我的,都是我的了!
“噗!”
正当这位痴肥的主教,抱着一堆金币,又亲又啃之际,一阵冷风拂过居室,黄金烛台上的蜡烛,骤然熄灭。
第九章 贞德已死,有事烧纸
熟睡中的贞德,精神飘摇恍惚间,感觉自己不知不觉中,居然回到了故乡栋雷米,那片熟悉的土地上。
吹拂着故乡的微风,嗅着那泥土的芬芳,往昔种种,回映在少女的脑海中。
自己的故乡栋雷米,是位于法兰西东北部,仍然忠诚于法国王室的一小块孤立地区之一。
她出生时,双亲拥有大约50英亩的土地,并经营一座农场,同时父亲也担任了村庄里不太重要的官员职务,负责收集税金并领导看守村庄的工作。
父母的产业和工作,看似光鲜体面,但在她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和一个姐姐。
由于要供养家中的五个孩子,实际上自己的家庭并不富裕,她没有接受正统的教育,稍微长大之后,就开始承担起农活的劳作,放羊就是她的主职工作。
虽然很多时候,既辛苦,又吃不饱,但每当她将自己的晚饭,分给那些战火中更加贫穷困苦的人,将自己的床铺让给他们小憩,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些一张张脸上,所表露出的感激和诚挚,就是自己最大的满足。
所以,那段日子,是让她心怀喜乐与满足的美好记忆,十分值得回味。
贞德思绪回转,放眼望去,无垠的田野上,金灿灿的一片。
成熟的麦穗,已经变得饱满而金黄,微热的空气,吹拂而过,掀起一波金黄色的麦浪,传来麦粒的香气。
贞德不禁看的有些入神,下意识走进田野之中,展开双臂,掠过两侧的麦子,感受着那丰收的沉淀。
啊,不知不觉中,都已经是5月30号了。
这个时节,麦子都快熟透了。
居然,离开了这么久……
贞德抬手抚额,不禁暗自感慨。
恍惚间,她的目光仿佛穿越时空般,看到了田野间,过去那个无忧无虑的自己。
阵阵摇摆的麦穗,纯净蔚蓝的天空,悠闲地飘荡着的白云……
在金黄色的麦田里奔跑,来自溪流的温润微风穿过耳畔,带来了伙伴们的欢快的笑声。
渐渐,一抹微笑,不知不觉在贞德上扬的唇角中勾勒流泻。
这,大概就是她理想中的生活。
可惜,眼前的这些,不过是虚幻的梦境。
因为从她记事起,栋雷米周遭就被勃艮第人的领土所包围了,那也是英法百年战争中,最黑暗混乱的时代。
战争与硝烟、流血与死亡、悲鸣与恸哭,几乎触眼可及。
而在她的童年中,村庄也遭受了几次袭击,其中一次甚至使整个村落都燃起了大火。
房屋在崩塌,羊羔们在燃烧的围栏中瑟缩哀鸣,空气到处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
应付了勃艮第人,满脸血污的父亲带上战战兢兢的哥哥们,拼尽全力,忙着救火,披头散发的母亲和姐姐大声呼喊,寻找着她。
而那时的自己,正冒冒失失地钻进栅栏,想要拯救那些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羊羔。
但随着火势扩大,她很快就在呛人的烟雾中迷失,意识越来越模糊。
并且,祸不单行,燃烧殆尽的栅栏,也纷纷解离歪倒,深陷其中的她,眼见就要被那些燃烧的巨木砸中,殒命当场。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沉坠的巨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溅起的火星和流炎,在半空中汇聚出背负绯红天使之翼的人形轮廓。
这是她临近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之后,自己只记得那个怀抱,很温暖,很柔软,也很安心。
等她醒来,自己就抱着只羊羔,躺在附近的草地上,身体奇迹般的毫发无伤。
显然,那火焰中的圣灵,拯救了她。
而自己脖子上留下的那枚木质十字架,则是祂的恩典。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这般幸运。
放眼望去,曾经的家园在这场大火中,已经化为一片燃尽的漆黑瓦砾。
失去安身之所,失去口粮,失去亲友,失去希望的人们,麻木地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眸中了无生机。
从此,她听到了天主的声音。
祂说想要去拯救世间的人们、
带着痛苦般温和的声音。
本应只是幻想着明天的自己
为了村庄,为了国家,
而且也为了主,走出了这片故土,选择了战斗的道路。
金灿灿的麦田中,双手在胸前合十的奥尔良圣女,以虔诚的心音,向高天传递着美好的祈祷。
而当她再度张开眼眸,目光触及眼前一望无垠的麦穗,以及远处鸡鸣狗吠的静谧村舍,和那袅袅的炊烟,贞德愣神些许,纯净的笑容在俏脸上绽开,脑内思绪如潮。
当初,得益于主的恩典和庇佑,她率领着军队打赢了奥尔良之战,解放了兰斯,将有着贤君天资的查理七世,推上了王位。
那时,加冕之后的查理七世,想要表彰她的功勋,因此询问她的愿望,承诺将以全国之力满足她。
而她并没有犹豫多久,就向这位国王吐露出恳求:
自己的故乡栋雷米因为战乱而陷入贫困,她希望能够免除那里的捐税。
查理同意了,以王室名义,永不对栋雷米进行收税。
她看到了,自己所梦想的幸福、
此刻正在栋雷米的高空之中。
金黄的麦田之上,无垢的少女,轻拢的指掌举起,承接着那来自高天的无限光明,如同沐浴在辉芒之下的圣者。
诸天乃主之荣耀,穹苍乃主之伟业。
温暖之光传遍大地,直到世界的另一头。
我的终点在此,我的命数在此,我的生命亦在此。
我的生等同于无,如同影子四处游离。
主啊,谨将此身托付于您——
愿绝望之后,必将迎来新的希望。
喃喃的祈祷中,唯美梦中世界,如琉璃般纷碎,而熟睡的少女,也随着意识的回流,悠然转醒。
感知到洒落在肌肤上的暖意,以及射入眼帘的微光,贞德心中,不由下意识喃语。
天亮了……
然而,这位奥尔良圣女逐渐睁开的眸子,彻底适应周围的环境。抬头环顾四周,赫然发现,等待她的,并非是狱卒的锁链和冷脸,而是蓝天和白云。
并且,自己正身处于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之中!
“呦,你醒了?”
正当贞德满目错愕茫然之际,身后传来了熟悉的戏谑。
奥尔良圣女豁然回头,错愕看向那托起下巴,笑眯眯打量着她的男人,
“做梦都能笑的这么开心,看来睡眠质量不错嘛。”
那漫不经心地调侃,回荡在耳畔,让贞德恍然回神,紧抿樱唇,满脸抗拒。
“萨麦尔,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的拯救!”
说着,这位奥尔良圣女立刻起身,背对着身后的恶魔,迈步前行。
“你要去哪?到鲁昂自首吗?”
古蛇不以为意,抬手摩挲着下巴,脸上戏谑的笑容愈发浓郁。
“抱歉啊,太晚了,你不是睡了一夜,而是睡了一周。
所以,早在七天前,为主和国家献身的奥尔良圣女,让娜·达尔克小姐,就已经被送上火刑台了。”
什么?!
我,死了?
刚刚迈出脚步的贞德闻言,不由瞳孔地震,错愕转头,呆呆地看向这只满脸愉悦的恶魔。
第十章 干点正事吧,萨麦尔!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短暂的静默之后,萨麦尔嘴角咧开,随手打起响指,周围以太涌动,混合模糊升腾的水汽,亦幻亦真地描绘出数日前那场处刑的始末。
5月30日当天,带着镣铐的圣女,被从监狱塔中押送到了广场上。
她是如此虔诚,直到被绑在火刑柱上,仍不断地祈祷着。
就算走向刑场时 她的脸上也没有怨怼与恐惧,无论是对那些观望的市民,还是押送自己的卫兵,以及负责处刑的刽子手,乃至于立身于光明之下,却做着黑暗勾当的圣职者们,都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和与平静。
她没有恨过任何一个人,她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而临行刑前,她向旁边的神父请求,让她握著一个小十字架。
最后火被点燃,刽子手奉命将火焰和她保持一段距离,为的是让她尽可能艰难的死去。
阴沉的天空之下,人体在烈焰中痛苦扭曲,曾经对这位少女怀揣着种种恶意的市民们,不忍直视,纷纷将头颅扭转向一旁,几乎在场所有人都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连处刑的刽子手,都在事后,良心倍感煎熬,面对执法官们如此呢喃。
“如果贞德是魔女的话 我很乐意亲手终结她,但,我在她死前的一瞬 看到了飞过的白鸽。”
一切,如此悲壮,如此凄美。
“恭喜你,让娜·达尔克,以此身投诸于火焰,锻造了耀眼信仰之人,现在你已经被世人所铭记,成为真正的奥尔良圣女。”
恶魔面向圣女,悠然沉吟,微微欠身行礼,越是郑重,越发讽刺。
“你到底,做了什么?”
贞德贝齿紧扣樱唇,认真看向眼前的恶魔,咬牙追问。
她很清楚,自己自始至终,并没有走上那座火刑台,也从从未感受过烈火焚身的痛苦。
面对这气势汹汹的问责,恶魔抬手抚额,有些无奈,似乎很是为自己辛苦劳碌而被质疑,倍生感伤。
“怎么,这个剧本不好吗?”
“真相!回答我!火刑台上的人,究竟是谁?!”
贞德语气冷硬,不为所动,凝眉与眼前的男人对峙,犹如光与暗在同一片天空下分割错切,泾渭分明。
“就把这个,当做最后一道考题,试着猜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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