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紫夜弦歌
至于为什么是“又”……
那自然是因为,在这几天里,她早就失败过不止一次。
前期是败在了对于经典的不熟悉,这点毋庸置疑。
但即便到了中后期,她凭借出色的记忆,硬生生将这家伙诵读的圣经,全塞进了自己的脑子里,却还是一败再败。
归根结底,就是这只恶魔出的题目和出题的方法,五花八门,什么拆头去尾,什么例证反证,总之相当刁钻,而且往往附带着极其隐晦的语言陷阱。
老家栋雷米村口讲经的神父,和这个恶魔一比,简直就像个文盲。
因此,心思单纯的圣女殿下,自然斗不过眼前老辣阴险的恶魔,基本上天天被坑,从来没有真正通关过这基于《圣经》的提问。
“主说,凡自高的,必降为卑;自卑的,必升为高。”
萨麦尔肃穆吟咏,抬手拍了拍这位奥尔良圣女单薄的香肩,语重心长地叹息
“所以,在接近成功的顶点,更要格外小心,看吧,这是个教训。”
然而,这似模似样的劝慰,却被那对竖瞳中遮掩不住的幸灾乐祸与戏谑冲散。
一个公认的圣女,被来自黑暗的恶魔,用圣经的原文给教育了,这场面,荒诞不经,而又嘲讽意味十足。
贞德望向那被笑意差点憋出内伤的坏东西,强烈的羞耻感萦绕心头,白皙的俏脸上涨得通红。
甚至于,恼羞成怒之下,她恨不得将眼前的这只蛇类恶魔给切片生吞了。
可惜,无论如何,自己终究是失败了。
而失败的一方,按照规定,必然要接受惩罚。
即,战败羞辱。
“乖,头伸过来……”
此刻,眼前的恶魔语调拖长,笑容灿烂。
贞德银牙咬碎,最终不情愿地在黑暗面前低下了螓首。
呦西呦西呦西,这把,雪妈赚!
随即,一只爪子搭在了圣女殿下的头顶,一阵乱蹭,某人嘴角嬉笑咧开,口中还嘟囔着贞德听不懂的词汇和语句。
实际上,按照基督徒的传统,天顶本该是被圣职者按手祝福的神圣区域,代表着爱和祝福,如今却被一只恶魔,如此玩弄。
而相比于躯体的不洁,灵魂的玷污,让虔诚的少女更加难以忍受。
此刻,强烈的屈辱感,萦绕圣女的心头,这让她牙根隐隐发痒,有种咬人的冲动。
身体的异变,让贞德的心情愈发悲愤。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上了这只恶魔之后,她原本波澜不惊的心境,越来越难以保持平和,安定的情绪愈发容易被挑动起来,现在的自己,距离那虔诚侍奉主,一心拯救法兰西的过去,似乎越来越远。
果然,自己越来越不干净了……
咕,这种情况,还是杀了我吧……
“啪!”
正当贞德即将绷不住,临近反抗的边缘,一记暴栗落下,头顶阵痛袭来,让她那颗思绪飘散的脑袋不由嗡嗡作响。
“好了,惩罚结束,我很满意,明天继续哦。”
萨麦尔望着回过神来,冲自己磨牙的贞德,不由促狭一笑,神清气爽地靠在墙角,边回味着这调戏圣女殿下的乐趣,边扬了扬手中的圣经,玩味开口。
“鉴于你今天的低级错误,我要布置一道课后作业。”
被完全拿捏住情绪与反应的圣女殿下,憋着一股气,黑着脸闷声点头。
下次,下次她一定会在经典的理解上,超越这恶魔!之后找到办法,把他扔回地狱!
萨麦尔唇角翘起,缓缓开口。
“你是否觉得自己受到上帝的恩典? ”
“我……”
“忘了刚才的教训了?不要急着回答,想清楚了再说。”
贞德略作思索,刚一启唇,黑暗中的恶魔就指掌上竖,打断了她的回答,意味深长地提醒。
圣女神色一凛,当即收声,认真蹙眉思索,随即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眉心越拧越紧。
“就明天吧,我给一晚上的思考时间。”
萨麦尔转头看了看窗外渐坠向西方地方线的太阳,淡淡给出期限,随即靠在墙角,闭目假寐,静待漫漫长夜的到来。
第六章 恭喜你,出师了
次日,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棂,射进昏暗的监牢,落在那姣好的玉颜上。
屈膝跪在窗前,静默祷告的奥尔良圣女,随着夜尽天明,眉心也悄然舒展。
角落里,靠在墙壁一侧假寐的恶魔,察觉到动静,不由撑开眼皮的一丝缝隙,以慵懒的语调,饶有兴趣地问询。
“想明白了?”
沐浴在阳光下的奥尔良圣女,随即缓缓启目,轻拢的双手,微微抬起,向上鞠一捧纯白的光辉,在圣洁与唯美之中,螓首回转向那片黑暗,蔚蓝的眸子重现一片澄澈。
“如果我没有得到,希望上帝能赐予我;如果我已得到,希望上帝仍赐予我。”
“啪啪啪啪!”
此刻,萨麦尔脸上的笑容绽开,清脆的掌声回荡在监牢中。
你是否觉得自己受到上帝的恩典?
这个问题本身就存在陷阱。因为按照经典和教会的教条,是没有人可以肯定他自己受到上帝的恩典,如果贞德做出肯的定答复,那她就证明了自己是异端邪说,打着上帝的名号,在招摇撞骗。
如果她的答复是否定的,那就等同于她变相承认了自己宣称聆听到天声,是有罪的。
而贞德的回答,却将棘手的判断,重新踢给了提出这个问题的人,这种应对堪称完美且机智。
“进步不错嘛,圣女殿下。”
萨麦尔笑了笑,上扬的唇角勾勒出愉悦的弧度,神色玩味。
“还是你教得好……”
贞德微微欠身,不咸不淡的回答,分不清是感谢居多,还是讽刺居多。
毕竟,如果没有这家伙恶趣味的刁难,她也不可能在短短的数天之内,进步神速,不仅对圣经烂熟于心,还举一反三,学会了诡辩的伎俩。
“不用谢,应该的。”
古蛇闻言不以为耻,笑得更欢了,随即不等贞德开口,转头看向楼梯口,意味深长地启唇低语,身形重新隐于黑暗。
“看来,你要出师了。”
正当贞德心生困惑之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梯口走来,数十位套着锁甲,手持长枪的英国士兵,在微胖典狱长的带领下,走上这座监狱塔的顶层,打开牢门,面无表情地拽起枯草上连接着镣铐的锁链,将这位奥尔良圣女,粗暴地拉出去。
“走吧,你这肮脏的魔女,今天是你受审的日子!”
今天…受审?
是了,英国人把她买回来,为的就是从精神上杀死法兰西的反抗意志。
时间一恍过了这么久,他们该准备的手段,恐怕也已经就绪了。
只是,他怎么知道……
奥尔良圣女想到此处,下意识回头看向黑暗角落中,一边饶有兴趣翻看闲书,一边挥手告别的身影。
“快点,该死的法国biao子!”
在士兵不耐烦的呵斥下,不等贞德驻足片刻,便被拖拽着踉踉跄跄地走出牢房。
随着不甚友好的推拉,贞德咯咯噔噔地走下楼,几次都差点摔倒。
监狱塔门外,总算安全走出这囚笼的贞德,环顾四周,道路两旁的茵茵绿意,被尽收眼底,带着花香和青草清新气味的微风,拂过面颊和发丝,带来些许痒意。
终于,出来了……
奥尔良圣女无声喃语间,驻足停顿,那小巧的琼鼻,一阵深呼吸,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涌入鼻腔,让她的精神不由一阵愉悦振奋,唇角不由微微上扬。
自从被勃艮第人俘虏,又辗转落到英国人手上后,她每天醒来,基本上看到的,都是阴暗的牢狱。
之前,她刚进这所监狱塔的时候,借着守卫松懈的机会,也想过逃跑,曾直接带着镣铐,从70英尺高塔跳下,幸好摔在干燥护城河柔软泥土上,没有受重伤。
但这是在英国的国土之上,自己仅有的魔力,也被锁链上特殊的咒文和日常饭食中的魔药消融殆尽,因此,没跑多远,她就被守卫发现,重新入狱。
在那之后,自己连望风的机会,都很少了。
算起来,这理论上是她数个月来,第一次重见天日。
只不过,自由放松的感觉,尚未持续多久,这位阶下囚,便被毫不留情地推搡着向前。
一路上,附近收到公审信息的英格兰人,三三俩俩围聚在道路两旁,一边打量着这位被押向市中心审判台的魔女,一边窃窃私语。
凭借敏锐的感知,贞德能清晰地察觉到那一道道汇聚于此的目光,有敌意、有仇恨、有戏谑、也有怜悯……
英法战争,持续了近百年之久,双方各有无数的人命,财富,填进了这个无底深渊之中。
基本上,每一户家庭,或多或少身上都残留着战争带来的伤疤。
所以,作为世仇,周遭旁观者们所展现的氛围,自然谈不上友好。
对此,那位被俘的奥尔良圣女,一言不发地埋头祷告,默默负重前行。
时至上午,这段有着些羞辱意味的路,总算走完。
外围人头攒动的广场上,贞德被一步步拉上高台,并最终锁在了简陋审判席前。
与此同时,四十多位身着教士打扮的神职人员,陆续入场,端坐在高台上,目光交汇,各自点头,暗自诵读圣经,以显虔诚。
在一片读经声和场上的静肃中,头戴圆顶小帽,身着红金二色华丽长袍的大主教皮埃尔·科雄,从幕后滚到坐席上,那胡萝卜粗细的痴肥指掌,一手抓握着镶嵌有宝石的黄金十字架,一手捧着圣经。
看得出来,他想要借助这些奢华的器物,展现自己的威严和教会的神圣。
然而,那宛如蠕动肉球般的痴肥体型,令人发笑的双下巴,以及从肥肉里挤出的五官,都让这位红衣大主教看起来相当滑稽而笨拙,简直就是脑满肠肥的典型。
“砰!”
随着一记沉闷的木锤声响起,审判正式开始。
皮埃尔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怀中那枚黄金十字架,瞪大陷入肉褶中,几乎看不到的眼睛,闪烁着奸诈的光,率先冷哼发难。
“让娜·达尔克,你是否觉得自己受到上帝的恩典?”
审判台前,贞德闻言,呼吸一滞,蔚蓝的眸子浮现出一抹愕然。
第七章 掉坑里的圣女
落日西垂,不知不觉中,已至黄昏时分。
虽然凉风吹拂,但审判席上的一众神父们,却觉得异常燥热,不时掏出手帕,颤抖着手,频频擦拭布满汗珠的额头和脖颈。
而嘈杂私语的广场,从不知何时起,就渐渐鸦雀无声,四周原本等着看一出烧烤大戏的人们,也纷纷屏住呼吸,有些目瞪口呆地望向那位受审的靓丽少女,心中万马奔腾。
一天了,整整一天了!
44位神父,外加一位红衣大主教,在此期间,轮流上阵,向这位这位没经受过正统教育的法兰西村姑发难。
然而,如此豪华且专业的神学家阵容,不仅没有拿捏住对方的把柄,将其定罪,反而被问的哑口无言,一败涂地。
同时,那一句句精妙的回答,道理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如醍醐灌顶般解开了不少旁观者们心中对于圣经的疑惑,不由让众人忘记立场,拍案叫绝。
难道说,这位少女,真的获得了主的天启?
渐渐地,怀揣着恶意的旁观者,也不由纷纷动摇,开始相信神意或许真的在她身上显圣过。
否则,这无法解释,一个从未上过战场,从未接受过教育的乡村少女,如何在奥尔良率领军队所向披靡,如何能驳的一群专业的神职人员,哑口无言。
眼见周围的气氛,愈发诡异,有些招架不住的大主教皮埃尔,额头虚汗直冒,唯恐局势失控,当即抬手连敲几次木锤,慌忙招来士兵,开口宣布。
“咳咳,鉴于你的罪状太过复杂繁多,今天的审判到此为止,明日继续……”
顿时,一众入场时趾高气昂,散发着矜持与自傲的神学家们,如蒙大赦,纷纷抱起圣经和文稿,逃命似的匆匆离开现场。
在众人的瞩目与沉默之下,身处敌国的奥尔良少女,被士兵们牵着锁链,重新押回那座监狱高塔。
只不过这一次,没了许多谩骂,没了许多敌意,连押送贞德的士兵,也没有催促和压迫的意思,瞟来的眸子,流露出丝丝敬畏。
夜幕降临,伴随着咿呀的推门声,外出受审一天的贞德,被重新关进了监牢,随之共同塞进来的,还有一盘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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