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她已经一万多年，没体会过真正的肉体接触了。
甚至即便是在过去的时候，她那衰弱的身体也无福消受这种接触，罗真甚至不敢稍微用力的碰她。
但现在，他却这么用力的握着自己，像要侵犯自己一样有力？……
“这是哪个为什么？”
这魔女俏丽的歪了歪头，让剔除色素的雪白长发晃动着：
“你是问我为什么要阻止那个飞上天的小狗？还是问我为什么要杀死这边这位保存者先生？”
“如果是问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来的话，我倒是能回答哦。因为我也是跟着学弟你们才找到这里的。就算是我也还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得让源石更加覆盖整颗星球才行呢。”
这话题是如此危险，规模又是如此恐怖，让人汗毛直立。
罗真没有被她的态度岔开，只是追问：
“你前面那两个问题，总结就是一回事。告诉我，为什么？”
“……你想知道？”
梅莉的笑容收敛了，那妖精般的俏脸变得淡漠了起来……甚至有点我见犹怜。
她微微撇过头，第一次对罗真以外的人说话：
“凯尔希，你的记忆恢复了吧。告诉我的圣人学弟，他想寻求一个简单的理由，那就由你回答他。”
“……”
嘶……凯尔希仿佛第一次想起该怎么呼吸。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布满盗汗，显得如此可怜。
她嘴唇嗡动着，用能天使她们从未见过的动摇神态开口。
但比起她的态度，她说出的话还更让人震惊：
“因为【保存者计划】，就是刺杀了罗真……主人的团体。罗德岛实验室的毁灭，源石计划的半途而废，都是因为他们。”
……什么？
能天使和德克萨斯瞪大了眼睛，来回看着双方。
罗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也没有什么动摇的必要。
只有梅莉在继续逼问：
“那凯尔希。既然你没有老糊涂，为什么还要给这位弗里斯顿先生交流的机会？你甚至没有让他认罪的意思，像是刻意在包庇似的。”
“不是的！”
凯尔希抱着胳膊，缩着肩膀，慌张又失态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没有、想包庇的意思……只是我以为，我的造物主……前文明时代那位圣子的事情，早就已经是过去式……”
“而且、而且特雷弗·弗里斯顿这个人，并不在当时的名单上……他也自述了，他是在事件发生的多年后才加入保存者计划，并不能算是参与者……所以，所以……”
梅莉：“所以你想把这件事化为乌有。我亲爱的圣人学弟不提，你也不提，他这个罪犯的后继者也不提。你们都想把这件事埋葬在历史里，假装没发生过。甚至还想把【保存者计划】这个名字，当做文明的英雄传承下去？”
……凯尔希无言以对。
她反胃的无声干呕，被来自万年前的压力逼迫的快吐了。
能天使和德克萨斯只能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却没能说任何话。
她们距离太远了……
无论从智识上，还是能力上，她们都距离太远。
这份无力感也同样在刺痛她们，难受程度一点都不比凯尔希少。
“学姐。”
这里只有罗真能和她平等对话，而且还得以后辈的态度。
他对她的亏欠太多太多，让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强硬起来。
可正因为如此，罗真才不能放任她任性过头，导致后悔：
“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复仇已经结束了，我没打算为我上一次的……【死】，纠结太久。而且就算弗里斯顿和这件事还算有九牛一毛的关系，那克丽斯腾就是真的没关系了。”
“但她是拖了保存者的福，才能成为英雄的。”
魔女执拗的眯着眼睛，像是在赌气：
“反正你肯定会把她救回来对吧？那她就会成为真正的英雄，这片大地上第一个突破阻隔层的伟人。不管她过去做过多少谋财害命的事情，以后人们只会记住她的壮举。人类就是这么现实。”
“我不允许她把保存者的名字传下去，哪怕是记在脑子里也不行。也就是这些棺材里躺着的东西都随着基因退行消失了，否则我非得把他们关进内化宇宙里，让他们在主观意识里受一万年折磨，体会一下我的感觉才行。”
……梅莉并没有在夸大，甚至她的用词都极具现实感，所以才恐怖。
她要做的事情甚至能称之为正当，没人有资格对这个实打实熬过万年岁月的魔女说三道四。
……但还好，在这里的不是别人，而是罗真。
他是这魔女的最后一丝人性，稳固她人格的定海神针。
所以，罗真言之凿凿的开口：
“或许你说的有道理，但我需要克丽斯腾成功。泰拉文明还有未来，打破阻隔层的壮举需要人实现。”
梅莉：“那就我帮你做。所需的能量只是小意思，现在泰拉地下的源石矿脉足够满足了，只要我随便引爆一条就行。”
罗真据理力争：“但这样地上的国家就完蛋了。用核弹来送火箭上天，造成的后果只会是世界大战。”
呜呶呶……梅莉鼓起了脸，可爱过头了。
她这么聪明的人，其实完全知道罗真的想法，就是故意在赌气。
提供能源的方式虽然多，但没有一个能像保存者计划这么没有后遗症，而且不用担心被其他凡人窥觊的。
源石虽然能制造出同样的能量，但造成的后果不亚于一万年前第一颗源石爆发的当量，会出大事的。
罗真乘胜追击，在梅莉赌气的时候继续说：
“同理，这件事不能由我们来做，最好就是普通的泰拉人来做。没人比克丽斯腾更毁誉参半，适合做这件事了。有恨她的人，也有崇拜她的人。这样正好能让话题度专注于她做的事情本身。”
“而且我答应你，克丽斯腾不会成为英雄。我会让她为过去的所有事情负责，不会让她赢了就跑。你知道我的公平原则，这样才善恶相抵对吧？”
梅莉：“说的好像个被病娇女儿盯上的装甲恶鬼似的，恶心心~。”
梅莉模仿普瑞赛斯的说话方式，撒娇的拖长尾音。
但罗真知道，这就代表她消气了，愿意听自己的话。
她还是没变。
光是知道这点，就让罗真既庆幸又愧疚，感觉自己亏欠她更多了。
她撑起美好的身体，从罗真身上起来。
温香软玉离开怀抱，一时间让罗真有些寂寞。
魔女散发着勾人魂魄的香气，背对着罗真：
“你知道的，我亲爱的圣人学弟。我从来没有你和普瑞赛斯那样的大爱。【世界】和【文明】这种词，在我这里的力度，还没有一顿香甜的午茶来的重。”
“只有你和普瑞赛斯，是我的理由。我会为你们经营好泰拉这片游乐场，让你们有足够的危机去对抗，有足够的美好去守护。”
魔女裙摆飘荡，优美的转过身。
她就像还在那片玫瑰花圃里一样，用自己健康的双腿吸引罗真的目光：
“然后总有一天，当你们想要回家的时候，我永远都在阿瓦隆里等着你们。到时候整个泰拉、整个银河，都会是我们的内化宇宙。好好享受仅此一次的人生吧，我亲爱的圣人学弟。”
带着迷人的痴笑，白色魔女的身影化作漫天的玫瑰花瓣，如同魔术般消失无踪。
能天使她们呆呆的看着这些花瓣四处飘散，随后迅速崩解，变成闪闪发光的粉尘。
阿能呆呆的开口：
“她去哪里了……？这也是，源石技艺？”
罗真摇摇头：“物质重构。她的肉身转化为了源石信息，又把源石中的信息转化成花瓣，接着再回归源石粉尘。纯物理性的魔术，厉害吧。”
但还好，被这么消耗一番的源石已经没有传染的活性了，罗真也让她们不用担心。
包括凯尔希在内，三个目睹这一切的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说弗里斯顿还在她们的接受范围内，那当梅莉从天而降的那一刻，她们的世界观都整个颠覆了。
也是趁这时候，罗真问了一句：
“凯尔希，梅莉对你做了什么？你的思维是不是……”
“……嗯。她对我，下了封口令。”
凯尔希紧抿嘴唇，像是要忘掉噩梦似的摇头：
“在大约一千年前，她帮助拉特兰建国的时候，我意识到这背后有超人的力量在发挥作用。当我去那新生的圣城调查的时候，她见过我一次。”
“她给我的思维范式下达了禁令，没法想起任何有关她的事情……连带你和普瑞赛斯博士，你们全都……直到刚才，刚才……”
凯尔希说着说着，从鼻子里流出了一道鲜血。
她的大脑负荷超越了极限，一口气灌入脑中的大量思维和讯息让她几乎脱力，只能靠能天使和德克萨斯搀扶。
这就怪不得了，罗真理解了一切。
凯尔希在罗德岛上初次见到自己的时候，几乎没认出自己。
她拥有着前文明的一定资料，也有行走在泰拉大地上万年的记忆。
她记得自己是被前文明的【圣子】制造出来的，却无法和当下的【圣子】联系在一起。
这份连接性的思考本身被切断了，不允许她联想起来。
而直到自己和她这一年多来的相处，每天肌肤相亲的精油按摩，才让她的思维禁令逐渐松动，想起越来越多的事情了吧。
“那个人，为什么要做这种恐怖的事情？”
能天使非常动摇的提问，甚至不敢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了。
罗真低垂着眼眸回答：
“她想创造一个让我诞生的环境，整个拉特兰就是为此准备的摇篮。她知道我总有一天会再回到大地上，重新再活一次。”
“也有可能，如果我一直没回来，她就会选择让源石覆盖整个泰拉，再去吞掉更多星球。只要文明的危机够大，那救世主总有一天会出现。就像前文明一样吧。”
……真是疯了。
包括凯尔希在内，她们都没把这个字眼说出口，但却都是这么想的。
罗真对此很心疼，很希望她们不要这么想梅莉。
对她来说，或许自己的存在是要比全世界都重要，但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其他的自尊和骄傲要遵守。
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负责，这一直是那个骄傲魔女贯彻的信条。
但这光用嘴解释是没用的，只能通过实际行动。
“我们快出去吧……罗真？”
德克萨斯扛着虚弱的凯尔希，对罗真询问。
罗真依然在保存者的巨大机械结构面前等待，似乎有什么确信。
……滴滴……滴滴……
令人深感意外，在那破碎的巨大球体结构中间，竟然真的闪烁起阵阵红光。
破裂的屏幕映射出一角的画面，从中发出失真的声音：
“圣……子。……我的意识结构……还在？”
罗真：“对，弗里斯顿你还活着。梅莉不会那么干脆利落的杀了你，如果她真的要报复一个人，一定会把他的意识嵌进源石里，让他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地狱。”
罗真这可不是恐吓，只是完完全全的陈述事实罢了。
梅莉确实是来复仇泄愤的，但也确实留下了弗里斯顿的一条命。
弗里斯顿的红光闪烁了几下，破碎的物理结构和意识思维都很难回答了。
罗真抚摸着他破裂的身躯，只叹息一声：
“你要跟我来吗？如果你想亲眼看看源石计划，判断我是拯救者还是毁灭者。或者想继续见证克丽斯腾她们，今后会怎么开拓未来。那我就把你的意识转移到别的平台，一起走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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