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雨季
“而我认为，在海嗣的问题上，人类的国别区分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们都是人类，这就是唯一需要的阵营区分。我们可以共同面对人类的敌人，为了自己的尊严和生存权而战。”
阿方索：“……国别区分已经没有意义，吗……”
自己为自己加冕为王的阿方索，咀嚼着罗真这句话，顽石般的面容似乎有些动容。
为了维持自己的人性，他为自己的精神找了许多寄托，加冕为王就是其中之一。
在大静谧前，他就已经为伊比利亚的霸权奋战半生，因自己的功勋而被人民认为是英雄。
黄金时代的伊比利亚，那强盛的军队，激烈的扩张欲望，曾经一度让他感到满足。
虽然在他看来，王族的行事作风太过卑鄙软弱，让他很不乐意。
无论是引入拉特兰教的信仰控制人民，还是利用阿戈尔岛民提供的技术，在阿方索看来都是低劣的手段。
他期待的是血与火的传统战争方式，而不是这种迟早有一天会背叛的虚与委蛇，这也是他决定迟早要推翻旧王族的理由。
但是，当在海上漂泊了这六十年，阿方索不得不尽一切手段，维持自己人性的时候。
自己的骄傲，坚持，原则……在那些完全遵循动物本能的恐鱼面前，根本毫无意义。
“……我就承认吧。你说的话有道理，即便是最卑劣的人类，其恶心程度也比不上一只最低级的恐鱼。”
阿方索否定被这种低劣的动物杀死，否定人类的文明会输给这种玩意。
他从自己的王座上站起身，提起几十年来尽力保养的佩刀，和自己的大副一起一步步走下台阶。
他来到罗真面前，低头看着这头上顶着圈的天使……然后咧嘴一笑：
“臭小子，尽说些我没法反驳的废话。你到底是什么玩意？打死我都不信你真的是个年轻人。在你这身皮囊底下，藏着的是个什么样的灵魂？难不成正是看了人类上万年的圣子吗？”
罗真耸耸肩：
“谁知道呢。最起码我自觉自己还很年轻，还能行。我相信阿方索国王您也不是个看外表判断别人的人，我说的对吧？”
——哈哈哈！
阿方索愉快的仰头大笑，似乎是被罗真逗的很乐。
就连他身边的大副加西亚，都用那完全兽化的面容眯起眼睛连连点头，看得出一副颇为慈祥的笑容。
罗真竟然真的就靠着一张嘴，把这个顽固的旧时代船长给拉到自己这边了……这让艾丽妮看得都快傻了。
同时，这也让她忍不住带上了点崇拜的神采。
和阿方索对谈时的罗真，那气度和表现，完全不像是平时那个欺负自己的坏人。
相反，他像个真正的君王……是能包容下天地万物的圣子。
……罗真，陛下……好帅?
身为虔诚信徒的艾丽妮，只感觉脊髓中涌动的电流一浪高过一浪，把她刺激的腰都快软了，要憋着不漏出怪声都好艰难的。
——
在获得了阿方索的合作许可后，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明了了。
阿方索与其说是个国王，不如说是个跃跃欲试的勇士，提着刀风风火火的走出谒见厅：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和那些小家伙玩着狩猎游戏。它们会定期爬到船上来，和我互相狩猎。我输了就会被它们吃掉，它们输了就会被我吃掉，非常简单明了。”
“这种游戏持续了几十年，但最近这批有点乐子。它们明显聪明了很多，最近的子代中甚至有个十几次从我手中逃走的家伙。和它的狩猎游戏让我挺享受的，但也快到时间了。”
“今天本该是我和它分出胜负的日子，你们来的也正是时候。随便你们怎么行动，只要不打扰我就行。——啊还有，不准损坏我的愚人号。这艘船已经经不住多大的破坏了，谁要是敢做出切开船舱这种混账事，老子当场就活吃了他。”
说这话的时儐候，阿方索那骇人的魄力明显是认真的，让心虚的艾丽妮小脸都发青了。
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属实没必要，因此一行人决定再次分头行动。
歌蕾蒂娅率先提议，她要带着猎人们去底层：
“这里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在恐鱼的腐臭味掩盖下，还有别的东西。我们要去找他，罗真你懂的。”
那确实，罗真点头承认。
那一行人就决定，分批从各个出入口前往最下层的引擎室，寻找歌蕾蒂娅所说的味道。
也差不多就是同一时刻，海面激烈的翻腾了起来。
大海像是煮沸的热锅，混乱涌动的洋流冲击着这艘大船，导致如此大的战舰竟然都激烈摇晃了起来。
斯卡蒂马上说道：
“它们来了。很多恐鱼，正在从上面爬下来……这个数量，它们是想彻底把这里埋了。”
幽灵鲨：“真有意思。它们控制这艘船，在这块区域里游了六十年，怎么现在突然想做个了结了？……啊，果然是因为我们？”
鲨鱼小姐一脸装可爱的眨着大眼睛，一根食指还点着脸颊。
但因为她是真的很可爱，罗真就只是抱着她吸了一口，还惹得旁边的艾丽妮发出害臊的尖叫。
充完电的罗真抬头说道：
“不止是阿方索，现在还有我和你们三个猎人在，它们不做点什么才奇怪。”
“那就这样吧。歌蕾蒂娅你们往下，我带着能天使往上。我会替你们挡住它们，不让任何一只跑进船舱里。”
同时，罗真看出了艾丽妮脸上的犹豫。
因此他开口道：
“艾丽妮，你和阿方索他们一起走。”
“你的任务和猎人们不一样。你是伊比利亚的代表，应该好好见证他们。”
艾丽妮：“……嗯，我知道了。”
艾丽妮颇为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就像只自由的小鸟，去追逐阿方索他们远去的背影。
——
在这一路上，艾丽妮看到了很多很多，也想了很多很多。
在罗真的帮助下，伊比利亚达成了几十年来的夙愿，终于夺回了一座伊比利亚之眼。
这本身就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哪怕是艾丽妮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小辈，都快喜极而泣了。
但这还只是个开始，他们甚至真的找到愚人号了。
对艾丽妮来说，这是自己从小浸润长大的伊比利亚历史，是早已褪色的黄金时代。
自己此刻正站在伊比利亚历史的分界线上，正在亲历自己祖国的未来和过去……这让艾丽妮的心情极度复杂。
她渴望自己能做些什么，能达成些什么。
但事实是，艾丽妮更深刻的明白了……自己太弱小了，还什么都做不到。
那些深海猎人先不提，哪怕是罗真身边的那个能天使，都比自己要强不少。
虽然她好像也有点自哀自怨的样子，让艾丽妮对她很有亲近感……但同时也有自卑。
要知道，她可是拉特兰圣子身边最亲近的女人。
明明连菲亚梅塔和空弦这些前辈都没带，罗真却还把能天使带在身边。
这看在艾丽妮眼里，都已经能作为【能天使是圣子的第一妃子】这个猜测的证据了。
而且她还能灵活使用好多把守护铳，火力倾泻的样子简直是一人成军，让艾丽妮看的相当佩服。
而自己……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自称是审判官，但自己却连手炮都还用不好，战斗力不足能天使的八分之一。
难以言喻的焦躁感，越来越深的缠绕着艾丽妮，让她痛恨自己的弱小和年轻。
好想快点长大，快点变强，快点成为独当一面的审判官，能够自豪的代表伊比利亚的意志。
然后……只有等到自己能代表伊比利亚的时候，自己才有资格回报那位圣子的恩德，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受之有愧。
“——找到了！是阿方索船长身边的大副！”
艾丽妮在复杂又豪华过头的船舱里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顺着打斗的声音，找到了正和恐鱼纠缠在一起的加西亚。
这让她马上提起细剑进攻，试图为加西亚分忧。
但正和恐鱼缠斗的加西亚大副，这会儿却发出了嚎叫的声音：
“不！你……逃走！它们……在进化……变强！”
艾丽妮：“……什么？你还能说话？”
在分辨出加西亚的声音是明确的语言时，艾丽妮一时惊讶的愣住了，以至于连“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都没明白。
而在艾丽妮出现的那一刻，和加西亚势均力敌的海嗣，却突然调转了方向。
那把身体特化成了流线型的姿态，像地上的猎犬一样快速奔袭的怪物，直直的朝艾丽妮冲了过来！
和加西亚不一样，真正的海嗣不会说话……尤其不会对没必要的人说话。
加西亚和阿方索，他们在恐鱼眼里，或许还是离群的同胞。就像深海猎人一样。
所以它们会花费六十年时间进行怀柔，不断分批次的自投罗网，资源成为他们的食物，只为了让他们回归到大群之中。
这对他们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绝对的利他性都只为了大群的繁衍。
但艾丽妮，她并不是大群。
她只是个猎物，是应该成为大群营养的食物，和陆地上那千千万万的食物没有两样。
“……一个个的，都看不起我……！”
艾丽妮在即将被咬到之前，身体比思考的反应更快，直接抬起一剑刺了下去。
细剑刺在恐鱼骨质化的头部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让艾丽妮明白它们正在不断进化。
除非拥有深海猎人那样的绝对力量，和用阿戈尔的高科技锻造出来的黑科技金属，才可能一直对海嗣造成杀伤。
否则以地上人的技术，锻造出来的武器迟早会被它们免疫……就像现在一样。
艾丽妮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屈辱，令她愤恨的咬紧嘴唇。
深海猎人们可以猎杀它们，罗真当然也可以。
但自己却做不到，本质上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累赘。
自己不想拖他们的后腿，也想努力帮上忙……努力。
……但这种努力，是否又有用呢？
如果海嗣真的这么强大，进化速度如此之快，那任何抵抗手段都会在不久的将来失效的。
那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是不是无用的挣扎？或许直接放弃还能轻松一点？
艾丽妮感受到了每个审判官都会经历的丧失感，致使她一时恍惚。
加西亚：“嗷——！”
在这时候，大副一把扑了上来，用兽嘴咬住了恐鱼的脊椎。
“他”的利齿比艾丽妮的剑更锋利，足以刺穿恐鱼骨质化的外壳，却也因此让自己的整张嘴被刺的血肉模糊。
恐鱼也反抗的扭动身子，反嘴咬住加西亚的胳膊。
这两只怪物……不，一人一只怪物，就这么纠缠在一起，用充满兽性的原始斗争方式进行搏斗。
艾丽妮，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屈服……怎么可能屈服啊，混账东西！！”
从来不说粗话的艾丽妮，在情绪突破极限的那一刻，终于彻底解放自己了。
她已经不想去思考那些麻烦的事情了，同时也得出答案了。
反抗是不是徒劳，自己是不是在拖后腿……这种矫情的问题不适合她。
谁爱思考这种事就谁去，哪怕最后得出了一切皆虚无的结论，那也和她没关系。
艾丽妮只是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为了深受苦难的伊比利亚，为了身先士卒的审判庭，为了奋斗至今的英雄阿方索和他的大副。
……也为了给予自己慈爱的罗真，为了所有已知的美好，为了人性……！
艾丽妮：“你就到这里了，怪物！”
轰——！
艾丽妮扣动了手炮的扳机，从枪口中爆发出溶解一切物质的热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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