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神了 第160章

　　河水之内，游鱼涌动，水草茂盛。

　　看着这游鱼涌动的场景，陆恒露出了怀念的笑容，“许久未曾吃鱼了啊……”

　　他这突然冒出的一声感叹，让一旁的小艾嘴角一抽，想起了六年前下山那一次，狼神在后山吃鱼的一幕……

　　“那个……狼神大人想吃鱼的话，稍后小艾为您烹制，”小艾连忙开口道，生怕陆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口吞河鱼。

　　那也太有损狼神伟岸的形象了。

　　陆恒则哈哈一笑，道：“好，那晚饭便吃鱼好了。闭关这么久，我也许久未尝到小艾的手艺了，颇为怀念。”

　　这一句应承，才让小艾松了口气。

　　而这时，竹筏已经顺流而下、抵达寒羽山边缘了。

　　不远处便是水生村，河岸两侧则是袭风部的营地。

　　手持拐杖的老司祭在芊芊的搀扶下，立于河岸边，远远的朝陆恒行了一礼。

　　陆恒也远远的回礼，笑着道：“寒羽山，便劳烦老先生代为照看了。”

　　老司祭微微一笑，道：“应有之义，狼神放心东行。有袭风部在此，妖邪不敢来寒羽山放肆的。”

第255章 驿所论魔（上）

　　作为黎族九部目前实力最强的一名司祭，老人自然有自信说出这样狂傲的话。

　　寒羽山最让外界妖邪敬畏的，其实不止山中潜修、不涉江湖的狼神。

　　对于妖邪们来说，狼神虽可怕，但却山中潜修、不涉江湖，所以只要不去寒羽山作死招惹就行了。

　　可那寒羽山中的袭风部，却时常派遣青壮族人外出巡游、搜捕猎杀过路妖邪，活生生的将这寒羽山方圆千里之内，杀得无一只妖邪敢驻足靠近。

　　成为了妖魔的禁区。

　　即便是那青冥窟的四客老、三妖将，对此也只是愤恨交加、却是不敢真的进入这千里的方圆内挑衅。

　　莫说黎族九部同气连枝，即便只是单纯的袭风部，也足以令人畏惧了。

　　而惹怒黎族九部的后果，这天下间更是没有哪一方势力或个人担得起。

　　对于青冥窟而言，如今最大的幸运，便是这逗留于火通国境内的黎族袭风部并未与巫师联手。

　　这群超然于物外的黎族人向来不插足修行界纷争，此乃祖训。

　　派门人弟子猎杀营地附近的邪魔，已是极限。若妖邪不去招惹，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与青冥窟对上。

　　毕竟他们还要更为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

　　所以寒羽山的黎族部落，并非青冥窟妖邪需要忌惮的大敌。

　　只是随着一片竹筏入水，白衣狼神入世，这一幕在长河两岸被一些路人或是鸟兽看见后，消息迅速的传开了。

　　寒羽山狼神入世……

　　这个消息，宛如沉重的巨石砸入深海之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火通国内，妖邪凄凄惶惶，那不算宽广的长河途径之地，靠近长河两岸的妖邪们迅速撤离逃跑，数起本该实施的阴谋袭杀更是立刻叫停、不敢继续。

　　本已厮杀得红眼的妖邪们，短暂的收敛了触角、退回荒野，竟给了这方天地短暂的数日平静。

　　只不过这一切，陆恒似乎并不关心。

　　一片竹筏顺河而下，竹筏上的陆恒表情悠闲，同小艾古炎讲着故事，任由竹筏顺流而行，并不动用法力加速。

　　五日的时间，他们才堪堪走出寒羽山周围这千里的范围。

　　河道两旁，临时搭建的诸多房屋住宅并不算少。

　　虽然这条河水河流湍急，穿梭山野落差极大，导致无法行船。但水中也有游鱼，山中则有鸟兽。

　　往日里，这些可能盘踞着凶兽的荒野可怕渗人，但在如今妖邪横行的火通国，这寒羽山方圆千里的范围内虽然有异兽横行，但却无妖魔。

　　与那些食人的妖魔相比，人们更愿意面对异兽。

　　最起码只要结寨群居，寻常异兽都是无法破寨杀人的。

　　面对那些凶戾可怕的异兽，人们还可以挣扎反抗、甚至合力逼退。就算有人死伤，也不过个位数。

　　可若是妖魔入村，便是整村整村的死人，无人能逃。

　　所以最近这几年，如水生村这般不入界碑范围、不受巫祝庇佑的野民们，在巫师们的告知下，大都往寒羽山周遭这千里的安全范围内迁徙，以躲避妖魔的祸乱。

　　至于那些身处城池范围内，受巫祝庇佑的村民凡人，更是早就被迁往城池附近暂时居住，不再落足山野。

　　城池边界定下的界碑，往日里可以震慑妖邪，让妖邪们不敢进入界碑范围内行凶。但如今却不行了。

　　莫说界碑了，就连巫祝镇守的城池，都有妖邪敢结队冲击、大白天的便窜入城中食人。

　　种种乱象之下，最受伤害的，便是没有法力的寻常百姓。

　　一路东行，河岸两旁所见的新建村寨，便是这样的背景下迁徙而来的。

　　第六日，陆恒他们一行人离开竹筏、登陆上岸。

　　这条长河虽往东而去，但却不入滂江水系。到了此地，便该弃竹筏步行。

　　不过众人皆是修行者，即便是年岁最小的沈无忧也是妖修，在荒野中奔行也能做到如履平地，不会惧怕旅途的奔波劳碌。

　　事实上，小男孩早在竹筏上便焦躁不已了。

　　他原以为陆恒带他下山后，会直接驾云往东而去，数日时间抵达鹿吴山，随后再去青冥窟。

　　然而下山之后，众人却一直待在小小的竹筏之上，慢悠慢悠的东行，速度慢得令人害怕。

　　如今已过去六天，他们却只离开了寒羽山千里左右。

　　特别是弃竹筏上岸后，陆恒那郊游一般的悠闲步伐比起顺江而下时更慢，让小男孩彻底的坐不住了。

　　夜晚，在荒废了数年之久的驿所内燃起营火、小艾开始煮饭烹饪时，憋了一路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走到了陆恒身前。

　　“爹爹……”小男孩开口道：“我们这样走，何时才能走到鹿吴山啊……”

　　小男孩的担忧询问，让陆恒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笑着道：“短则十天，长则半月，我们就能走到滂江了。到时候入滂江顺流而下，速度就能快上最多。”

　　“最迟，也能在七月十五前抵达鹿吴山。”

　　陆恒笑着给出的答案，然而这个答案差点没让小男孩崩溃。

　　“七月十五……那已经太晚了啊！”沈无忧焦急的说道：“姐姐已经被青冥窟的妖邪抓走了八天，也不知受了怎样的折磨。如今又要等一月以上……爹爹！我们不能直接飞过去吗？”

　　小男孩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陆恒见他如此摸样，也收敛了笑容，叹息道。

　　“无忧觉得我快一点，便能救出小钰吗？”

　　陆恒的话，让小男孩愣了一下，不太理解这个疑问。

　　陆恒则笑了笑，道：“无忧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青冥窟藏匿极深，即便到了现在，也无人知晓它们的老巢所在。”

　　“我就算现在立刻带你飞往鹿吴山，见到了你娘亲曾经的生活居所，可接下来呢？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找你姐姐？无忧你知晓青冥窟的位置吗？”

　　陆恒的询问，让小男孩直接懵了：“这……这……”

　　陆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即便再怎么快，也是找不到你姐姐的。”

　　“恰恰相反，我们若是想要找到你姐姐，如今便不能快。”

　　“不但不能快，还要慢。”

　　陆恒看着驿所门外的漆黑深夜，叹息道：“要慢到青冥窟能够清楚的知晓我们的行踪，并且探讨出一个应对结果。这样，我们才有可能见到你姐姐。”

第256章 驿所论魔（下）

　　陆恒的话，让小男孩立刻懂了。

　　“爹爹的意思是说，我们要慢慢的走，这样青冥窟的妖邪们就会主动找上门来？用姐姐来要挟爹爹？”

　　陆恒微微一笑，道：“无忧的确聪慧，正是你所说的这样。”

　　“你姐姐被妖邪们带走，它们所图的是什么？无非是想用小钰来要挟我，让我与它们达成某种协议、或是帮它们做某件事。”

　　“所以我们如今在荒野中行走，便是在等你姐姐。”

　　“待到妖邪们讨论出一个结果了，那时自然会有妖邪登门、提出条件。”

　　“若是我们直接御风而走，迅速的抵达了鹿吴山，让青冥窟的妖邪们不知道我们的位置，那样才见不到你姐姐。”

　　陆恒的话，让小男孩恍然。

　　但随后，又有些害怕。

　　“可是……可是爹爹，真的有妖邪敢来您面前吗？”

　　虽然陆恒从未在小男孩面前显露过手段，可那寒羽山中无声旋转的涡云、山野间关于狼神陆恒的传说，以及来时巫祝老爷公叔桀的称赞敬佩……诸多信息交汇之下，沈无忧早已明白自己这位爹爹在妖邪之中有着怎样的“凶名”。

　　真的有妖邪敢送上门来吗……

　　小男孩担心忧虑。

　　陆恒则笑着叹了口气，道：“放心吧，肯定有人敢来找我的。而且那位信使，说不定我还认识……”

　　陆恒的这句话，让正在炒菜的小艾动作微微一顿。

　　就连屋檐下挂着的古炎，都不由得歪了歪头。

　　小男孩一脸惊愕：“爹爹还认识青冥窟的妖邪？”

　　陆恒摇头，道：“我与她相识之时，她还不是妖邪，只是一只天真浪漫的小狐狸。但如今五年过去，却是不知她如何了……哎……”

　　说到那名为小小的狐妖时，陆恒忍不住叹了口气。

　　见小男孩好奇，陆恒也就顺便把南海遇见那狐女苏小小、以及其干娘青竹夫人乃是青冥窟妖邪的故事大致的说了一遍。

　　小男孩听得大为错愕，有些无法相信。

　　“那青竹夫人身为妖邪，却不许女儿入魔道？逼迫女儿修持正道……这世间，真有这样的妖魔吗？”

　　陆恒摇头一笑，道：“妖魔也有七情六欲，会有这种为亲人全心全意考虑的妖魔并不为奇。”

　　“或者说，妖魔便是因为七情六欲过于强烈了，又受魔功控制，所以行事才百无禁忌。想吃人便吃人，修炼魔功快捷爽快便修炼魔功，不愿克制自身的欲念，只是一味的放纵，才会有邪魔祸乱人间的种种乱象。”

　　陆恒看着眼前的小男孩，道：“无忧你对妖魔的认知，过于片面了。”

　　“不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才是邪魔。”

　　“邪道魔途之上，曾经的好人善者不计其数。对邪道魔途厌恶排斥的邪魔，也并不在少数。”

　　“毕竟那样一个混乱且恶毒的世界，不是所有人都能彻底融入其中的。”

　　陆恒的话，让小男孩犹豫了半响，开口道。

　　“那爹爹是说，这位青竹夫人已经心生悔意、厌恶排斥魔道，所以才不许女儿修魔吗？”

　　陆恒想了想，道：“我所猜测的情况，便是如此。但事实是否与我猜测的属实，就只有青竹夫人自己知道了。”

　　小男孩又道：“那爹爹，这位青竹夫人既有悔意，我们或许可以试着与她接触？请她帮忙？她是青冥窟的四客老之一，若是我们愿意放过她，或许可以让她主动说出青冥窟的老巢所在？这样还能导她向善、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

　　小男孩给出了建议。

　　陆恒笑着看他，并没有立刻否决这个提议，而是笑着问道。

　　“无忧你觉得青竹夫人有救吗？”

　　小男孩迟疑了一下，道：“既然她心中已有悔意，或许可以改过自新……”

　　陆恒又道：“那我举个例子……如今小钰便在青冥窟内，或许已经见过了青竹夫人。假如这时青竹夫人因为莫名的原因，突然下狠手将你姐姐小钰杀死，并且吸食了小钰的鲜血灵魂来练功，让小钰魂飞魄散。”

　　“数日之后，青竹夫人来到你我面前，对我们说，若我愿意放过她、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追究她以前残杀的人命、其中包括你姐姐，这样她便告诉我们青冥窟的位置……若如此，无忧你还愿意放过这位害了你姐姐性命的妖魔吗？”

　　陆恒笑着给出的询问，让小男孩直接愣住了。

　　“这……”

　　他呆滞半响，最后惭愧的低下了头，道：“爹爹教训得是，是无忧想得太过天真了。”

　　“那青竹夫人入魔道多年，杀人炼功无数，害死了诸多生灵，满手血仇……除了那些被她加害的死者及其亲属，世间无人有资格谅解她。”

　　小男孩喃喃说道。

　　陆恒赞赏的看着他，笑着道：“无忧能想通这一点，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