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杯酒
霞之丘诗羽将一只手探出被窝晃了晃,算作打了招呼,半闭着眼睛说道:“嗯,洗猫的时候弄湿了,干脆就洗了个澡。”
七海一动不动的懵了一会,片刻后才终于眨了眨眼:“你和荻原先生……一起洗的?”
霞之丘诗羽如同蹭枕头那般摇了摇头:“是我想试试给猫洗澡,结果发现确实有点麻烦,就让荻原先生来收尾了。”
听到这个回答,七海舒了口气,然后脑补出了刚刚发生的故事——霞之丘诗羽想试着给洗澡时最为暴躁的大黑洗澡,结果失败了,就喊来了荻原明,结果俩人都被暴躁的大黑弄湿,然后……各自去洗了个澡。
好像挺有趣的,就是太能闹了。
七海又叹了口气,说道:“把被弄湿的衣服给我吧。”
“已经被荻原先生扔到洗衣机里去了。”
“好吧,我明白了。”
七海唉声叹气的离开了房间。
等到七海一走,霞之丘诗羽脸上的困意顿时全部消失,面色不善的咬了咬指甲,之后小声嘀咕了一句:“呵,这就是偷情的男人吗……”
其实在这番对好的说辞里,说谎的地方很少,只是调换了某些先后顺序,又少说了一点信息。
正确的顺序是——荻原明先把她抱进了浴缸,在她泡澡时又把大黑抱进了浴室,她确实出于好奇试着去给猫洗了澡,结果惹的大黑很暴躁,之后由荻原明接手洗完,再和她一起泡了会澡。
最后出来把两件睡衣打湿一些,扔进了洗衣机。
直到荻原明一边弄湿睡衣一边跟她对口供时,她才明白荻原明为何突然要给猫洗澡,并且认知到了男人偷起情来会有多么机智。
虽然一直认为荻原明是个很聪明的人,但在那个时候,她感觉荻原明已经聪明到让她不认识了。
带着那有着几分刺激感,几分恶趣味,几分不屑冷笑,几分恐怖如斯,如同混在一起的调色盘一般的复杂心情,霞之丘诗羽慵懒的窝在被窝玩着手机,期间还小小的眯了一觉。
直到七海喊她下楼吃饭。
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感觉已经好了不少,只是因为腿比较酸又刚泡过澡,走起路来有点发软就是了。
又经过一番活动,霞之丘诗羽终于下了楼。
七海今天没穿女仆装,这也是荻原明实现完美偷情计划的一环,因为穿上女仆装后的七海太镇定了,还似乎会获得某种奇怪的洞察力,实在让人没信心能瞒住什么。
七海正忙着从厨房往外端东西,晚餐之前倒是没露出什么端倪,不过等到晚餐结束回屋的时候,她终于还是被七海给看了出来。
“霞之丘小姐,身体不舒服吗?你好像走路轻飘飘的……?”
依照荻原明提早告诉过她的理由,霞之丘诗羽若无其事的回道:“没什么,只是今天躺的太久,有些睡瘫了。”
七海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起来,早坂小姐暑假时候也这样睡瘫过呢,就算是假期,也不能休息太过哦。”
早坂小姐,暑假?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霞之丘诗羽也只知道那是七海的女仆导师,但她依然忍不住看了荻原明一眼,总觉得这件事和荻原明有关。
只是那一眼,就让荻原明觉得……女人的直觉,真是一种不讲道理的东西
第九十五章 英梨梨,我想写小说啊
要说为什么要整成偷情的样子,其实理由也没多复杂,只是单纯的没必要让七海知道,这种事对她而言,也确实有些刺激。
而从诗羽的角度,当情人这事甭管动机如何,终究有点不正确,加上脸皮比较薄,她同样倾向于让七海不知道,毕竟做出这种事,又不是为了和七海“争夺”什么,完全没必要去“秀优越”。
总的来讲,就是没必要暴露和倾向于隐瞒,既然决定要瞒,就当然要把一切做到最好。
好吧,其实还有一份双方心照不宣,又难以言说的……享受。
偷情这种刺激还是很有趣的,又没建立在什么背德感和罪恶感之上,虽然这会让刺激降低不少,但作为一种娱乐却是刚好。
于是第二天,已经差不多恢复过来的诗羽,第一次在荻原明家吃了一顿正式的早餐,和七海一起出了门。
因为昨晚休息的比较早,诗羽少见的没有在头两节课时间睡觉,让老师倍感欣慰。
而出于某些原因,她的学习态度还端正了不少,同样让老师倍感欣慰。
只是老师们并未看到,在她那端正了学习态度的“光明”背面,也潜藏着名为消沉的阴影,就像一堵墙的正反面,哪怕正面的光再亮,背面的阴影也无法消失,只不过是藏的越来越深。
直到放学时间,又一次久违的社团活动。
“啊,诗羽学姐,你来……”
“稿子写好了?拿来吧。”
诗羽步入社团教室,放下笔记本,以一种完全的职业化态度直入主题,没有热情礼仪,同时也没有任何不耐。
这种职业态度所带来的震慑力,让安艺伦也半句废话也不敢说,赶紧把U盘拿了出来。
诗羽就这么冷静的接过U盘,连上笔记本,打开文档,细心浏览着一行行令她感到不堪入目的文字,思考如何填补逻辑,更正语法,修改描述,增加氛围,润色对话,将一个初学者除了热情一无所有的玩票作,变成可以拿得出手的游戏文本。
英梨梨拉个椅子坐在旁边,看着诗羽那若有所思的认真神情,出于担心扭扭捏捏的开口道:“喂,诗羽,你最近……”
在她问完之前,诗羽目不斜视,普通的回答道:“我很好啊。”
英梨梨并不这样觉得。
曾经她以为诗羽是一座在积蓄着各种负面情绪的火山,只等压抑到极限便会爆发出来,可是一直看到现在,想象中的爆发都没有到来。
她发现自己想错了,那种看似平静的汹涌并非是在等待爆发,而是真的只在单纯的压抑,压抑,将所有的负面,所有的温度,都随着执笔的梦想一起灭却,由原本的活火山,变成一座清清冷冷的死火山。
就像她在外人眼中表现的那样。
那些愤怒到底是被彻底灭却了,还是压抑到了看不见的深处?
亦或是转变成别的什么,流淌到了别的地方?
英梨梨不知道,她只是同样以创作者的角度,产生了这些模模糊糊的疑问,想问都不知道如何问起。
面对诗羽这封闭的样子,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看了一眼面带期盼不安等待着的安艺伦也,将疑问咽回肚子慢慢酝酿着,她知道,自从安艺伦也出言威胁和伤害到诗羽之后,诗羽对他的态度已经降到了0度。
不是代表关系冷和差,而是什么都没有一般的0,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比见到就会恶言嘲讽的负数温度更加糟糕,代表了彻底的隔绝。
这种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对待,安艺伦也不是不知道,也当然试着去缓和过,但他的缓和毫无疑问都碰了钉子,后来发现除了态度之外,似乎也没什么影响改变,也就这样保持现状了。
不过英梨梨记得,在听到安艺伦也说现在这样也好的时候,加藤惠的眼神似乎冷了几分。
当然,加藤惠的冷真的很难察觉,也就是一直在以她为原型努力捕捉人设的英梨梨,才能勉强看得出来。
哦对了,疑问还要加上一些。
英梨梨不知道在这种关系下,诗羽为何还在认真完成剧本,并以一种极为负责的态度应下那些简直在为难人的要求,也不知诗羽为何还能写出那般动人心魄的故事。
到底是什么在推动着她?
看着诗羽那不带有任何情绪波动的认真,她隐隐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怎么都抓不住。
英梨梨出神的坐在那里,直到诗羽慢慢的翻完文档,像是终于浮出水面一样,重重的吐了口气。
她将文档留存下来,退掉U盘还给了安艺伦也,平静的说道:“我收到了,大概要用个三四天的时间修改,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安艺伦也愣了愣:“啊?修改的事让我自己来吧,诗羽学姐只要提出意见就好。”
“太多,懒得说。”
诗羽是真的懒得说,但安艺伦也明显对此产生了误会,很诚恳的说道:“请说吧诗羽学姐,不用担心我,如果不知道不足,我怎么能进步呢。”
诗羽看了他一眼,无视了那份误解,只确认他好像确实想听。
然后收回视线,以一种客观公正的态度评价道:“有些对话意味不明,让人根本看不懂你的目的,也表现不出角色;无论性格,感情,人物关系都没有合适合理的融入表达,语法更是错误连篇,这种毫无意义,又臭又长的文章,不论放在小说还是游戏里,都只能证明作者的无能,总的来说不过是大量垃圾。”
等她说完,安艺伦也那段“啊!啊!不要这么露骨的说出来啊——”的哀嚎也已经结束了。
诗羽安静看着安艺伦也那深受打击的样子,继续说道:“所以明白了吗,安艺同学,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若一个个的纠错,说明到能让你理解,指导你改正,所耗费的时间精力将是我动手修改的数倍以上,并且很难达到能拿出手的地步。”
“我、我明白了。”安艺伦也勉强从打击中振作起来,小心的询问道,“那诗羽学姐能不能给我举几个例子,让我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诗羽并未犹豫什么,也没流露出什么情绪,只是如同之前那般公事公办的点开文档,把椅子挪向一边,空出了屏幕前大半个位置。
安艺伦也赶紧走了过去,循着鼠标指针看向了一个文段,听到了诗羽清冷的声音。
“比如这里,我不清楚你到底抱着什么目的加入这段对话,但这种既不是糖也不是毒的内容不仅无趣,也无法表现出该角色的思想原则,完全属于无意义的东西,糟糕程度仅次于半天说不清一件事,甚至越说越乱的赘述。”
“记住,你的每一段文字都必须有其存在价值,或是在表现人物,或是在讲述事情,或是在塑造氛围,哪怕真的是废话,也要像那本物语系列一样废的有趣,又能在不经意间发人深省,而不是真的没,有,意,义。”
随着诗羽对文段意义的着重说明,安艺伦也在看着自己的剧本时,也愈发感受到了其中的苍白。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诗羽学姐……”
“那还有什么事吗?”诗羽又问了一次。
“啊?哦,没有了。”
没有给出“明白就好”或者“不用气馁”一类的回应,在确定这段对话结束后,霞之丘诗羽便关掉了文档,准备关机回家。
不过在他关机之前,安艺伦也看到了她的桌面,好奇的指着问道:“诗羽学姐,那个文档是什么?”
几乎不用看安艺伦也指的方向,诗羽的视线,便停留在了桌面那唯一没有标题的文档上面。
她那双酒红色的瞳孔骤然缩紧,显露出几分痛苦之意,指甲内收抠到了手心。
尽管每一次看到都会感到痛苦,但若是把那个文档装进其他地方,让其从桌面上消失,反而有着比痛苦更加难以忍受的空虚,消沉,以及虚假而懦弱的逃避感。
所以诗羽一直将其放在桌面上,一次次的看着,一次次的习惯着,适应着,直到不会再为此感到痛苦,认为自己已经接受了现实。
但是她没有想到,在被别人看到与指出的时候,自己的痛苦感依然会那么的强烈。
也许自始至终,她其实都没能接受,不过是在一次次的习惯和适应中麻木了自己,仅此而已。
“没什么。”
她以微微发颤的声音回答着,将指甲从手心移开,用颤抖的手指划动着触摸板,然而那既不稳定又很急促的动作,没能让她准确的点到关机键。
被种种理由长久埋存于心中的扭曲,在猜疑产生的一瞬间爆发了出来,安艺伦也的眼神乃至神情,突然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等一等!诗羽学姐!”
安艺伦也猛地推开霞之丘诗羽,点开了那个文档,在看到文档内《纯情一百帕》的标题,以及后面那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文字时,他的眼神渐渐空洞的可怕。
“诗羽学姐,这是你的新书对不对?”安艺伦也拖动着稳定的滚动条,声音中似乎饱含着无尽的喜悦,“写了那么多,写了那么多,真好啊,真好啊……可是你为什么……”
安艺伦也的声音和动作一起顿了一下,在这之后,他猛地转过脸去,面对着诗羽,带着那已经到了神经质程度的喜悦,以高昂的声调缓缓问道:“诗羽学姐,你为什么……还在写新书啊……?”
霞之丘诗羽一动不动的看着安艺伦也,一直平静着的声音中,终于出现了强烈的冷意:“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伦也!你又在干什么!”
英梨梨狠狠的拽了安艺伦也一把,但却几乎没有拽动,这让她愣了一下,不知道安艺伦也的力气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大了。
安艺伦也对刚才那一拽仿佛毫无所觉,依然面对着诗羽,脑袋很疑惑的扭了一下:“啊…当然有关系了?我不是很早就说过吗,我是不会让诗羽学姐走上歧路的!?”
“呵,呵呵……”
诗羽自嘲的笑着,笑的很凉,她想着现在的自己,又看了一眼那许久不敢打开的文档,笑着说道:“我没有。”
“没有答应那个人的交易?”安艺伦也愣了一下,又突然歇斯底里的质问道,“那诗羽学姐你为什么还在写!这不就是还在想着答应吗!!是不是!诗羽学姐你是不是还在想着……”
“嘭!!”
一个极为沉重的击打声,骤然打断了安艺伦也几近疯狂的质问,也让他一头栽在了地上。
加藤惠举着一部厚重的字典,小小的喘了两口气,再甩了甩发软的手,面对着发愣的两人,以闲聊般的平常声音轻声说道:“啊,就是担心再次碰到这种情况,为了不再把书拍坏,特意带了本厚一点的书呢,没有白白在书包里放几个月真是太好了。”
她将字典塞回书包里,又对着仍在发愣的两人说道:“学姐,英梨梨,快走吧,安艺同学看起来很危险哦。”
英梨梨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扣上霞之丘诗羽的笔记本并抱进怀里,又抓住了她的手:“快走!”
霞之丘诗羽也反应过来,在被英梨梨拽走之前抓上了自己的书包,跟着她一路冲出了教室。
加藤惠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仍旧趴在地上的安艺伦也,重重的拉上了社团教室的门。
“惠!快点!这边!”英梨梨在楼梯口大声催促着。
加藤惠摇了摇手:“你们先去找个地方躲着,我去告诉老师一声。”
英梨梨一点头,拽着诗羽下了楼,而加藤惠则转向另一个方向,小跑着去找老师了。
哪怕是女孩子,拿着厚重的字典对男生的脑袋全力砸下去,也是可能产生危险的,但是以安艺伦也那充满危险的状态,她又不可能自己去确认安危,只能让老师来看一下了。
如果砸出事了,还是赶紧抢救一下为好,不然可是会犯罪的。
敲门进了教职工办公室,加藤惠很有礼貌的说道:“老师,刚才我在楼上的社团教室里,用字典袭击了安艺同学头部,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能麻烦您去看一下吗?”
这份来意把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都给听傻了,纷纷问她怎么回事。
加藤惠没有解释,只是抱着书包,轻轻吐出了三个字。
“他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