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月兔
或许随便站在任何一个人的立场上,都会奉劝天童木更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之类的云云,那种动不动就想要复仇灭人全家的戏码,大概只有暴力因子作祟的反社会中二小鬼才会喜欢看了吧?
陈默不是中二小鬼,他也不反社会,至于说暴力因子这种东西……他早就已经杀人杀到吐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暴力不暴力的。
不过他也早就已经不是人类了。
这种身负血海深仇的复仇戏码是真的让他觉得很好看,所以他并不讨厌天童木更身上那种盈满到几乎都快要溢出来的憎恶和恨意,至于什么“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拜托,他人善还是恶关他什么事,他干嘛要吃饱了撑着去多管闲事?
一句话,有趣就够了。
况且像天童木更这种始终贯彻如一的个性也确实是很对他胃口。
“木更小姐,希望你能够记住一点……”
陈默撑着膝盖从剑道场地板上站起身来,弯腰捡拾木剑时侧过脸朝天童木更露出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式笑容:“哪怕有时候我看起来特别像是好人,而且也确实跟好人一样规规矩矩安分守己,但老实说,我可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你最好也能这么认为。”
“诶……?”
信息量太大的一句话,让天童木更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
“你不是想让我指点一下剑术吗?”
陈默边说边握紧剑柄,这次他不再是之前那种松松垮垮的持剑姿势了,转而开始摆出剑术起手时的架势。
双膝微沉、足底扣紧、脚下缓慢滑动至前后交错的X字足型、腰胯拧动旋转到正面偏左1/3的位置、持剑的右手肘部轻转、掌心外翻、腕口由外向内弯曲用力……
“什——?!”
看见陈默竟然丝毫不差的摆出了天童流拔刀术的起始架势,天童木更当场惊讶得差点没把自己嘴唇咬下一块肉来。
不、不对……不仅是剑术架势……
随着陈默摆好姿态,他浑身的肌腱与筋膜也开始紧绷起来,从足底向上,肌肉连着肌肉,一块块接踵发力,韧带拉满如挽弓,木剑蓄势如箭矢……
竟然连发力的步骤与方式也都和她刚才一般无二!
还有气场。
陈默之前挥剑时的气场仿佛无限高远的天空、厚重无垠的大地,给人以包罗万象的磅礴大气之感,但此刻却散发出一种令人浑身汗毛倒竖、毛骨悚然的强烈危机感。
杀意……
由纯粹仇恨与极端憎恶孕育而出的狂怒和杀意。
他连自己的气场都模仿出来了?
就在天童木更感觉不可思议到极点时,她和陈默对上了视线。
——————!!!
无法感知、无法形容,只剩下令头皮炸裂的极致恐怖与惊悚。
会死……
思绪陷入空白的脑海仿佛电脑宕机般停止了所有运作,唯有对“死亡”即将降临的预感却越发清晰。
下一刻,银辉乍现,由斩击剑光所凝成的细线悄无声息划过少女白皙而纤弱的脖颈——
“砰!”
天童木更仰面倒在了地板上,后脑勺磕痛的感觉将她从那片纯白的世界当中唤回神来,第一反应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
没有流血,也没有断裂……当然也没有那道无声划过少女脖颈的斩击。
直至此刻,天童木更才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之前自己被一剑枭首的场景仅仅只是过于强烈的杀意气场所形成的幻觉而已。
“木更小姐,接下来请注意看好了。”
天童木更的失态并没有让陈默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他依然维持着天童流拔刀术的起始蓄势架势,浑身发力处的筋肉不断拉紧,直到剑势积累到顶点时才出声提醒,随后脚下步伐骤然锉步向前,同时手中木剑也仿佛流光一闪般快若无隙地挥出。
呜呜——!
下一刻。
紧接着挥剑的沉重破空声,用材坚固可靠的木剑忽然发出一阵爆竹般噼里啪啦的脆响,然后在天童木更难以置信的注视下直接从剑身底端的位置炸得稀碎。
第四十六章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同样的剑术架势,同样的发力技巧,同样的杀意气场,但挥剑而出后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结局。
木剑……折断了?
靠近剑柄的部位直接炸裂成了满地纤维碎屑与残渣,而前端则只剩下一点点还藕断丝连的吊在小半截剑身上,简直难以想象这竟然会是挥剑所造成的后果,而不是暴力折断或者受到什么重物的碾压。
“这,到底是……”
抬眸,天童木更看向陈默的目光变得越发诡异了。
这家伙……他真的是个人?
而不是披着人皮的怪兽?
一剑挥下木剑直接炸裂断开成两截,夸耀剑圣的传记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吧?
“你们天童家的剑术啊,怎么,木更小姐认不出了?”
“不,可是……你这……”
看着已经彻底报废的木剑,天童木更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她们天童家可没有这种威力夸张到离谱的剑术好吧!
但毫无疑问,刚才陈默所使出的又确实是她用过一遍的天童流拔刀术,这让天童木更根本无从反驳。
“木更小姐现在肯定很疑惑吧。”陈默退后两步放下木剑:“疑惑为什么明明是同一种剑术,我们分别用出来却完全是两种效果。”
“嗯嗯嗯!”天童木更疯狂点头,眼睛里的求知欲和好奇心都快溢出来了。
“那我就放慢点速度再演示一遍好了,注意看脚下。”
“好……”天童木更刚把注意力集中到他脚下,目光忽然看见已经断成两截的木剑,立刻准备起身道:“请稍等一下,我去拿一柄新的木剑过来。”
“不用那么麻烦,只不过是演示足型而已,有没有剑影响并不算太大。”
没有木剑,陈默平举起右手,掌心仿佛握住剑柄般合拢,手腕轻轻转起剑花的动作,随后收剑入鞘,握成半拳的手掌虎口朝内靠在左侧髋骨的位置。
天童流拔刀术,真传,居合起势——龙虎双击架势。
跪坐在旁边的天童木更暗暗在心里叫出了此刻陈默所摆剑型的名字,并且将注意力集中到他脚下,全神贯注观察着步伐的变化。
两脚分立的站姿先是变成一前一后跨立,然后膝盖微微下沉,重心也随之降低到了腰胯部位以下,足底十趾扣紧地面获得更大的初始动能和更加稳定的发力点……直到这里为止都跟她刚才演示时没什么不同。
“咚——!”
下一刻,陈默猛然锉步向前,手中虚握的假想木剑也电斩而出,而天童木更还楞楞的呆坐在原地,过了两秒才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刚才……发生了什么?
“看清楚了吗?”
“我……没……”
天童木更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她是真的没看清楚,眼睛轻轻一眨陈默就已经完成了拔刀斩击的整套动作。
“没看清楚没关系,那我再来一遍。”
右手虚握,挽剑归鞘,摆好架势后陈默回头看着脸颊微红的少女善意安慰了一句:“这次我再把速度放慢点,应该就能看清楚了。”
再……?
天童木更顿时脸变得更红了。
“那,那就谢谢啦……”
第三次的演示,陈默这次是真的慢到不能再慢了,脚下步伐就跟正常人走路的速度一样,天童木更也终于看清楚了他足型的变化。
前后交错、腰胯半拧,这是天童流拔刀术的足型,而陈默则是在向前拔刀挥斩时将跨步的动作改成了锉步。
跨步、锉步,看似仅仅只有一个步伐的变化,但最终挥出的斩击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跨步时以一只脚蹬地发力,然后力量随着拧动腰胯的动作而放大,一路攀上脊椎大龙,最终化为挥剑的势能,与肌肉发力一同融入进斩击里面。
而锉步,力量传导与运用的过程完全与跨步一般无二,但更加短小的移动距离却让力量传递的速度变得更快,虽然蹬地而起的力量也更小,但挥斩的速度却是变快了。
“锉步……?”
“跨步的动作比锉步更大,力量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进行传递,你这边还在拔刀,对面就已经反应过来了,所以锉步要更适合进行类似居合的快速斩击,而跨步则比较适合像袈裟斩这种大起大落的力量型斩击。”
天童木更毕竟也有着剑鬼之称,听到陈默解释的同时她就已经明白了过来,原本充满疑惑的眼神立刻亮起,身体也萌生出一种想要找把剑试试看的冲动。
什么叫做一针见血啊?
什么叫做拨云见雾啊?
“非常感谢您的指点,谢谢!”天童木更语气郑重的俯身行了一礼,额头触碰到冰凉的地板后才抬起脑袋,目光里满是真挚的崇敬与谢意。
看着天童木更拜谢的动作,陈默也没有阻拦她什么,直到她起身重新坐好才开口说道:“剑器这种东西跟势大力沉的刀不同,其实走的更多的是快与利,所以会有很多很多的变招和套路,而剑的灵活除了招数的精妙之外,步伐也占了相当大的一部分比重……嗯,就像拳击一样。”
陈默说着做了个拳击里刺拳的动作,脚下也左右轻快跳动了两下。
“步伐对于剑术来说可不仅仅是锦上添花那么简单,说白点,一套剑术里最精髓的恰恰就是它的步伐,而那些诸如什么转剑格挡、移剑拨带、探身点挑、劈剑崩挂、抽剑旋削之类的技巧才是锦上添花的东西,可以说没有匹配步伐的剑术都是没有灵魂的。”
步伐……才是精髓?
从修习天童家剑术的时候开始,天童木更都从未听过这种论调,她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脑海中却又不断回放着陈默刚才重复演示了三遍的,那仿佛惊雷乍闪般快若无隙的一剑,以及之前被他的超高速挥斩折成两截的木剑,一时间竟然找不出半个反驳的字眼来。
怎么办,明明感觉应该有哪里不对,但为什么又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天童木更这边还在内心不断的天人交战,陈默话音稍顿便继续说道:“所谓的剑走轻灵,这个轻灵指的就是步伐的轻灵,而剑若游龙的游龙,说的其实也是身似游龙的游龙,能明白吗?”
“呃……”
虽然感觉很不好意思,但天童木更还是非常诚实的红着脸摇了摇头。
何止是听不明白啊……
简直就是完全的意义不明好吗……
作为一个各种意义上都非常传统的日本剑士,天童木更是真的根本无法理解陈默此刻所说的剑术理论。
这就要涉及到中国与日本剑道的区别了。
日本剑道继承了武士道的不要命精神,讲就的是人剑合一,人就是剑,剑就是人,精气神完全融入进剑里,说得通俗点日本人的剑士通通都是拼命三郎,出剑要的是又快又狠又大力,如果要把全日本所有剑术收集起来写成一本剑谱,那么剑谱的第一页里肯定会有这样两行剑术总纲——
第一行写着:一往无前,舍我其谁。
以及第二行,大力出奇迹!
第四十七章 天穹之下
正是因为这种中日剑道文化的差异,所以此刻陈默所说的剑术理论听在天童木更耳中无异于是异想天开的天方夜谭,反正她是完全没办法发自内心的感到认同。
不可能的吧……
一套剑术里最精髓的部分并非剑招架势,而是剑步足型?
这让她这个学了十几年天童流拔刀术,甚至将复仇的希望也寄托其上的剑鬼根本无法接受,
但……
事实胜于雄辩。
陈默在剑道上的造诣毫无疑问是远超自己的,这一点天童木更仅是感受到他持剑一刻的那种气场和剑压就已经体会得非常清楚了,所以他对自己阐述的剑术理论也不会有错,而自己之所以会觉得不可思议、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原因只不过是……
错的……其实是自己?
思绪至此,仿佛晴空一道霹雳,霎时间将天童木更蕴养了十几年的剑鬼之心劈得轰然动摇起来。
从尚且还不能站立行走的婴儿时期开始,她就已经天天抱着木剑睡觉了,幼年学剑,骨骼稚嫩的纤细手臂即使挥剑挥得肿如棒槌,但她依然日日苦练辛勤不辍,八年多以前的原肠动物战争爆发,天童家一跃成为新东京幕后最大的权势集团,而这带给天童木更的除了更加优渥的生活条件之外,还有更加沉重的生存压力,在这个令人窒息的庞大家族里面,她能做的只有握紧剑柄,不断挥剑、挥剑、挥剑——直至剑刃足够斩断禁锢,让她得以挣扎喘息的那一天。
但那一天却永久的停滞在了她十岁的某个夜晚。
“木更!”
天童木更永远不会忘记,深夜冲进自己房间的母亲,才刚来得及喊出自己的名字,神情焦急的脸上便忽然露出痛苦的表情,然后被视作生命之源的暗红色液体仿佛喷泉般从她嘴里涌出。
——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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