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叶笙箫看着王清霁的背影,心中稍有羞怒,她当然不会是生气走在前头的人,她只觉得刚才被那一道温和气息止住了的自己实在不怎样,所以愤怒。
砸落的那一块巨石落入她的眼睛,伴着眸子里的愤怒,锐意密布空中迎向那块石头,轻而易举将其分作零碎粉末。
王清霁左手有闲,巨石化作粉末一刻,弹指作剑隔空点在掷石人的心口上,便是一朵血花轻轻盛开。
现余三人。
末处老者依旧不动如山,只是低下了头,双眼明亮如点燃了的火炬,嘴里的声音含糊不清难明,令束缚着王清霁的力量来的更为强大。
除他外,剩下的两人却已心寒,颤抖着已是不愿动手。
好不容易离开那不见天日的地牢,重新沐浴在日光不见几时,便迎来这么个近乎是半句话都不说,只会动手杀人的女疯子,除了心惊胆战外他们又能有什么情绪?
“你今日杀的人已经够多,又何必一个不留,我活的时间足够长,说不定有事情是你想知道的!”
“只要你能放过我,我便将自己所知晓的帝魔宗秘密尽数奉告,无一保留。”
两句话由两张口说出,意思却都是同样一个。
王清霁望向没了半边身的老者,她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血口,一颗血珠沿着手臂缓缓下流,落在空中。
血腥味很轻,但落在那道束缚着她的温和气息上,却是来的格外清晰,诱动着藏在温和之下的邪祟与肮脏。
她的脸色忽然苍白了一分,墨眉微蹙,裸露在阳光下的右手,就像是染了血的梨花,艳的惊心动魄。
见一斑而窥全貌。
如此清媚动人,原先求饶二人微微出神,忘了多少年没有尝过皮肉滋味的他们,此刻心中忽然生出种种不可描述的念头。
随后,眉心多了些微凉,就像是一滴雨落在上面。
只是他们已经不知道,有两道极其细微的血柱从眉心涌出,慢慢打湿了他们身前的灰尘。
在身死前的刹那,两人有些不解,为何自己会出神那么片刻,又为何会生出那种不可描述的念头。
与此同时,风里多上一抹灰黑之色。
王清霁抬头望向那处,目光冷冽凛然异常,平静说道:“这就是当年所说的有缘吗。”
第四十六章 被硌着的缘分
用俗气的话来说,王清霁这个人记性不怎么好,但真被她放在心上的事情,往往就不会有忘记的那天。
离开长安后的所见所闻里,她忘掉了那个不会自称贫僧的人叫什么名字,却记得帝魔宗里还有慈航寺的存在。
今日始登山,随行随斩剑染鲜血,落成红莲绽放一地,好不潇洒也好不无趣,直到这一刻为止她才是遇到了半个自己想要见到的人,抑或说事物。
所以当她亲眼看到染上了黑色的风后,不由道出了这么一句话,只不过很难说是否一种感慨。
衣袖不再能轻舞,阳光落在好似凝霜般的手臂上格外耀眼,王清霁松开了自己的右手,雨霖铃垂直入地,剑刃没入三寸。
黑风顿止,阳光映照下,渐渐渺茫不见。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却无损清丽容颜的美好,细嫩的肌肤上没有染上半点尘埃,就连血迹已经消失不见,伤口不知几时已然愈合,一切来的那么干净。
尤其是她的眼睛,异常明亮却又极为平静,如一泓秋水流连其中不愿离去,与此地的尸体废墟形成鲜明的对照。
天人以下无敌,这便是她如今的强大。
“魔主的名字叫弘信,而我与他同辈,叫做弘迟。”
没了半边身的老者神色脸上不见什么紧张,看着她缓声说道:“我明白你所说的有缘,当年了然师侄奉命离开南荒,最后身死在外,想来是见到了你,既然他见到了你,自然就说出一声有缘。”
王清霁说道:“我看不出自己与这里有什么缘分。”
弘迟沉默了会儿,看了一眼身后的深山中,说道:“帝魔慈航本就是一体两面之物,与你有缘的是慈航寺,与这里的帝魔宫自然无关。”
王清霁说道:“当日 你师侄与我说的,就是姑娘你与本寺有缘,恰好我很讨厌这句话。”
弘迟不假思索说道:“如姑娘你这般人,理所当然是不愿意随着命运颠沛流离,讨厌‘有缘’这种的说法是理所当然的。”
王清霁平静说道:“笙箫说今日灭帝魔宗,莫非你打算说自己是慈航寺的人,因此与你根本无关,甚至愿意出手相助,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发生?”
“若姑娘你愿意如此,自无不可。”弘迟微笑说道。
两人一阵无言,像是这样的不要脸皮,尚且是今生第一次遇到。
逐渐淡薄,也逐渐拥有实质的灰黑正在挪动,先前以温和气息为表所藏的邪祟之意,此刻已是尽数显露在外,就像是正在孕育着什么似的,不断翻涌着。
“还真是虚伪。”
王清霁没有因这言行不一而生气,说道:“不可否认,此刻硬是要杀死你,我必然会负上不轻的伤,但很可惜的是,此刻不仅仅是我一个人。”
便在这些对话间,叶笙箫已经来到了她的身旁。
弘迟看着两人说道:“但我并不完全是因为这样子才多言,姑娘你是真与我寺有缘,也许你杀了我可以心里一时痛快,但往后必将会因为此刻的选择而后悔。”
“为什么?”
王清霁问道。
老者笑着答道:“你如今近乎真境之中全无敌手,与堪破天人境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在千年里不知拦住了多少惊才绝艳之人,也许你不会成为他们的其中一个,但可以早些看到那道门槛,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叶笙箫看了眼周遭废墟,说道:“原来如此,难怪当年宫子濯入南荒,有魔主坐镇持着地利的情况下结局依旧是两败俱伤,真正原因是魔主赖以生存,被诸位前辈称之为龟壳的那座大阵根本不在此间,而是在你口中所言的慈航寺。”
弘迟皱了皱眉,没有去反驳这个说法,就此默认事实,说道:“比之所谓的龟壳,在我眼中看来,慈航寺阵法真正的强大之处是‘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若无旁人为你引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原地。”
随着话音的落下,灰黑不再颤动,安静的悬在老者的头上,呈独眼状。
王清霁走到他三丈以内,说道:“你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可我偏偏不喜欢。”
弘迟脸色稍有难看,问道:“那我想知道一个为什么?”
话音落下,他眼中的女子再是朝前一步。
叶笙箫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因为她这一辈子,最讨厌的之一,便叫做妥协。”
就在这一刹那,她挥动了自己的衣袖,鲜红翩然起舞于阳光下的废墟,煞是好看。
又是一个很久以前,她曾和王清霁斗过一次气,之后的许多年里都没有穿上自己喜欢的眼色,心里不是一般的积郁难受。
直到她与王清霁的关系有了新的变化,她承认自己这辈子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后的某天夜里,她亲口问了一句话。
那句话是你喜欢我穿什么衣服?
之后她得了句很满意的答复,便再也不纠结这红白之争,在这种事情上来得随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