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为了留下些空间,王景曜十分识趣的走去一旁,安静等待。
叶笙箫似乎是睡的不太好,所以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看着雨水残存的青石板上的纵横线。
王清霁便站在一旁,神色有着一抹挥之不去的尴尬,声音略有沙哑说道:“一个人小心些,如今局势不明,尽量等我回来做决定。”
于素铭微笑着嗯了一声,说道:“你说了算,我会记在心里的,然后你别忘了自己答应我的话。”
王清霁看了眼叶笙箫,答道:“记得的,一字不忘。”
于素铭很是满意这个答案,没有在意那一眼的动静,潇洒行至她的身前,直接拥她入怀驱走最后的寒意,又是低声打趣了她好几句话。
言罢一刻,便毫不拖泥带水的放开双手,与早已做过告别的王景曜一身离去。
望着远去身影,王清霁心中不免唏嘘,和于素铭相识十余年间,是非不断故而聚少离多,纵然心意早在相识那年已经定下,可其中的曲曲折折数不胜数,如何不是折磨人?
她记起当年,自己曾为见她一面,迎着簌簌雪花,渡过山河不知几许,踏过风吹雨打石桥,最后被她抱在怀里,温暖一如刚才。
也是春天,也是一场烟雨,也是她的主动。
当人影远去不见时。
叶笙箫不再低头,看向犹自回味的王清霁,平静说道:“真想不到她会如此的放肆。”
王清霁悄悄回过神来,眼帘微垂,睫毛随风颤动。
一如梨花开。
清秀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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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感觉很棒,所以下章就很正经了。
第四十章 白玉京里住着谁?
昨夜的南荒同样阴雨连绵。
陆九卿在慈航寺的禅室里盘膝坐了一夜,双眼未合的不眠一夜,任由阴寒刺穿衣裳渗入肌肤之中。
诵经声彻夜未停,却仿佛多上了些许的哀意,一如在悼念着什么似的。
魔主没有留下自己的尸体,就像是被扔进了火炉里头,留下的只有已经随风散去的灰烬,也不知最后会飘向何地,散落在哪条河或者是哪座山。
与陆九卿相伴的唯有那诵经声,与手中那串不论轮转多少次,依旧没有沾上半点体温的佛珠。
他在这一夜想了许多许多,却还是想不出一个对与错,但他总归是想明白了,让自己师傅魂归幽泉的并不是自己。
过分残酷的事实,让他过分心凉到不能自已,甚至冒出了许多悔恨念头,然而归根到底也无法去挽留了。
清晨微光洒落,落在禅室内。
陆九卿睁开双眼,看着再次拥有了颜色的天地,想要起身走向外头,恍惚间忘掉了已经侵入了骨髓的阴寒,踉跄之下直接摔在了冰凉的木板上。
有些狼狈,可他浑然不觉,平静而艰难的重新站在地上,没了冠束的头发披散在两肩,苍白色的脸色与外头景色相映之下,更添一分阴寒。
“是呀……如何能成大器。”
陆九卿目光茫然,赤着双脚走入被阴雨淋了一夜的空地,任由寒意浸透身体,喃喃自语道:“如果我当年相信了,她又怎会一辈子都离不开玄都,如今活着就像是死了一样,有什么意思呢?”
“难道活着就是最大的意思吗?”
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想着玄都之上那位的教诲,想着魔主的死前三两言,刹那间只觉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近乎是千年以降道魔两宗中,两位最为了不起的人物成为他的师傅,都曾认真的跟他说了许多,但最终他还是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可我又怎么信呢?”
雨淋杉湿,浑身如坠冰窟,陆九卿望着那片阴云未曾散去的天空,自问道:“帝魔宗可曾是让人相信的地方?玄都上之上各自孤苦修道,那位高高在上的掌教真人又可以去信了吗?就连我自己都不敢去相信自己的想法。”
魔主自行了断之时,不曾有人回答他,如今亦然只有那片诵经声。
昨夜的他听不懂诵的是什么。
而今天的他却从诵经声听到了答案。
雨中的石塔,洗净尘埃,崭新一如无数年前的模样。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是一位清秀的少年,不见三千烦恼丝,浑身皆是清爽意,淋雨望天也然是潇洒。
陆九卿手里仍旧握着那串佛珠,受了寒的手格外用力,青筋暴露自然狰狞。
清秀少年不曾开口言道是非,亦不曾拈花展露笑颜,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眸子里流露的都是慈悲怜悯。
但陆九卿不仅仅看到怜悯。
他看到了魔主的慈悲,也看到了魔主的杀戮,更看到了真正的一念变化于佛魔之间,最后看到的是魔主的大彻大悟。
慈悲之中,藏着的是大杀戮。
陆九卿双膝跪地,将那串佛珠放在地上,朝着石塔磕头三记,随后起身离去,留下寒雨里的慈航寺与诵经声。
便在三声磕头过后,他入了真境。
……
冒着这场寒雨,两封几乎完全相同的书信一同来到了长安城,却分出了个先后递给不同的人。
便在晨光微熹时,小皇帝冒雨离开皇城,再一次去到了裴姓府邸,见到了让自己得以安身立命的那人。
小皇帝年幼,心思繁杂之下,武道不通身子难免虚弱,彻夜不眠后眼袋自然被添上了一抹黑色,配上那已经皱起的眉头,被口口相传的凶戾难以掩饰分毫。
他打量了一眼裴宗,然后低下了头,思量了片刻措辞,轻声道:“此行死了三位真境,且离魂宗无常道与魔主先后出手,可在先生您的预料之内?”
裴宗微笑说道:“如果我说一切皆然在心,是否你就要责问,我为何不把这些讲给你听呢?”
小皇帝沉默了许久,摇头说道:“吃一堑,长一智,又怎能怨先生你不说,应是朕思虑不周。”
裴宗静静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在这一局里,你扮演的角色本就是个引子,若无你的率先动手,就不会有之后的动手,更不会有魔主之死,换句话吧,你可明白魔主死去代表着什么?”
小皇帝瞪大了眼睛,良久后说道:“不敢妄自多言。”
裴宗没有失望,平静说道:“自三百年前,王家被太祖逼迫举族南迁后,便与谢家拥有了近乎牢不可破的盟友关系,那个一百年里它们两家关系稳固的是因为长安城的压力,而之后的两百年至今,则是帝魔宗的滔天魔焰。”
小皇帝低声道:“若无外力,则有内乱?”
裴宗说道:“三年前的南琅琊就已经乱过一次,如今王家与谢家说貌合神离都是抬举之言,而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最是简单易懂,东南自古富庶,但归根到底就那么些地方,所以王谢二家终究是会分出高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