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如果先前叶笙箫不曾为了尝试杀死魔主,催动剑意伤己自身,也许在她来到这里后还有着坚持下去的可能存在。
但此刻魔主以强横境界维持住平衡,此消彼长之下,叶笙箫只能放弃与其进行直接的对抗,因为在王清霁和于素铭无力再战的情况下,那便是放弃最后活下来的希望。
但一切归根到底,逼迫两人不得不做出近乎是决战的伤势互换,归根到底还是魔主决意破釜沉舟后的恐怖。
事已至此,余忆情唯一想到的破局执法,便是与王清霁一同逼迫魔主露出破绽,让叶笙箫手中的雨霖铃刺穿魔主的头颅。
“刀……”
话是于素铭说的,她坐在了地上,身上不见得外伤,但那毫无血色的双唇已经说明了许多,先前的那一刀不仅是站在魔主身上,也是斩在了自己的身上。
王清霁接过了断水,握着黏糊糊的刀柄,渐渐将心思放空不再,平静看着已经走入了三丈之内的魔主,眸子里的情绪愈发冷冽。
落叶不再飘零,青竹尽数枯萎,大地一片狰狞,再有着那不断自缝隙中升起的黑色烟气,将本是春光明媚的此间,变作了仍待收拾的战场。
当魔主走进两丈范围内,充塞着身体伤口的黑烟骤然凌乱,带着他甚至咳嗽了一声时,余忆情没有任何的言语,不假思索的点出了两指。
比之先前魔主的雷鸣一指,道生神指毫无疑问来的十分寻常,但绝不平凡。
指尖的锋芒隔空而去,意出万物之中,欲要在刹那间结出一个阵法,将魔主拖延片刻,待王清霁用尚且完好的那只手臂斩出致命一刀。
魔主看到了这一切,但他早已不能直接做到把这些一眼给看没,只剩下一只手的他只好再次挥袖,却无大风卷起凌乱所有,布满了灰尘的肮脏衣袖却如若渊海,让所有的一切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也在这一刻,王清霁紧随其后出刀,先前握拳的右手此刻早已无力举起,挥刀的只能是她从不习惯的左手,因此这一刀不免有些可笑所在。
魔主衣袖未曾落下,眼神微凛,认真盯着这一刀的轨迹。
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恰到好处的距离,抬起脚从侧边踢向这一刀,让自己看上去显得有些滑稽。
但也确实可笑。
纵然有再多的原因也罢,有史以来,涉及到天人的战斗中,毫无疑问是这一场来的最像寻常武者在做出胜负生死。
哪怕真正的寻常人,来到这里的第一刻,就已经被魔主直接夺去性命,化作他所乘之舟上一片木,仍旧不能掩饰此刻的可笑。
然而可笑之中是大凶险。
王清霁已经没有余力,改变不了这一刀的走向,但她并没有什么遗憾。
一声哐啷。
伴随着这个可笑与滑稽姿势的是,断水被高高抛弃,去向远方竹林中。
也正是这一刻。
叶笙箫悄然拔起了雨霖铃,递出了此战第一剑,亦是最后一剑。
剑身清亮如旧,映着春日的阳光,也带着源源不绝的黑烟,一切皆在三尺青锋中流转不休。
魔主便在这剑光袭来时,扭转了自己的身躯。
仍旧不好看,但从容。
最后一剑,自魔主胸膛飘过。
带起了一泼鲜血,好似写意的大泼墨般,将叶笙箫的衣裳彻底染红。
明光所留剑意凝造的世界,就此与他别离,再也不见。
在永和末年时,他曾与陆真鏖战数日,撕裂大地沟壑不知几许教天地变色,让左丘承贤见而退却,不愿掺和半点。
那时的他是何等风采,又怎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可笑的一幕,也正是因为那时候的战斗,让他知晓了明光是怎样的剑道,从而以这种可笑的方式,躲开这最后的一剑。
毕竟再是可笑,只要能杀人,事后就算不得是可笑。
魔主心中轻叹一声,看着力竭后,仍自不愿意倒下的王清霁,面带微笑的挤出了个笑容,抬起尚且完好的那只手指,朝着那处眉心落下。
只要这一指点落,哪怕是道无迹随后亲至,他也坚信没有回天之力,三百年间唯一能够救下那之后的王清霁的人,唯有已经登天而去的姜黎。
人间无人。
大局已定。
王清霁无力再躲,三尺世界远离她的那一刻,黑烟就已经开始了侵蚀,剥夺着她的最后残存的力量。
正当他心中快意到极致的一刻,正当指尖即将还有一寸的距离,就可以触碰到王清霁眉心的时候。
他的身体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叶笙箫站在魔主身后,雨霖铃已经被她抛在了一旁,双手紧紧握着的只有那一支如若鲜血凝成的玉笛。
玉笛以斜着的方式,穿过了魔主的胸膛,将他这具破烂的身躯向上挑动。
魔主没有去理会,仍旧坚持着点出这一指,但王清霁却已倒下,因为她不再坚持站着,只能是躺在地上。
噗通一声。
某种意义上的天人永隔,就此而成。
叶笙箫松开了双手,同样倒下,看着那支贯穿了魔主身躯的玉笛,勉强扯出了个笑容。
正直此时,再有春风拂来,散去了黑色的烟,将温暖还回人间。
魔主无力放弃,踉跄着左右晃了几步,最后跌在了地上,却又不愿可笑的盘膝而坐。
“秋山……”
他看了眼自己胸口的玉笛,眼中的情绪十分复杂,在那阵剧痛的刹那后,他这具身躯的生机就已经尽数消散,或者说是被直接杀死,就连黑烟也不复存在。
那是这三百年来,唯一一个以杀道登上天人巅峰的人,境界不曾输于他。
魔主感慨道:“你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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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死前三两言
春正好,风尤暖,人将死。
竹林落叶不再,阳光落在黑烟散去的泥地上,如若铺上了一层金箔,让洒落在地上的鲜红生出一种别致美感。
魔主那身本就肮脏的黑袍已经破烂,血水与碎肉黏在上头缓缓滑落着,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恶心,他看着叶笙箫,浑浊的双目有着不与寻常同的明亮,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嘶哑问道:“今天真的是……太多让我意外的事情了,想不到这里最想杀死我的人,居然是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被埋在他胸口的那支玉笛,鲜红已然褪去,渐渐染上了漆黑颜色,就如此刻伤口慢慢溢出的血,浓黑如墨。
叶笙箫坐了起来,说道:“有仇当报,有恩应还,我本就是这里最应该杀死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