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632章

作者:风停雪

清晨的微光穿过了空气中的尘埃,落在那件温暖的大氅上,也映出了那对眸子里没有丝毫温柔的冷酷意味。

这是很尖锐的一句话,一往无前,无法兼顾身后,但也是她早已坚定的信念,因此她心中全无恐惧。

幕望舒看着她沉默了一段时间,答道:“他会死,但不能如此轻率的死去,我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顾弃霜缓缓说道:“你是在犹豫着,还是想要凭此找出促成这一切的凶手,因为你不相信赵无涯能布下这样一个局,但事实上白前辈已经告诉了你,这些的背后就是道无迹,所以你为什么还要犹豫。”

幕望舒默然不语。

“事实上也已经没有了犹豫的余地。”

顾弃霜摇头道:“你应该清楚他已经说动了裴宗,如果那位来到了这里,白前辈不在的情况下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的选择,哪怕是左丘承贤与坎虚门主一并出手也好,做到的最多不过是缓下他的脚步。”

亲身经历过当年长安城门一战的她,清楚知道裴宗到底有多么的强大,虽说他除了名字高悬在天人榜第三以外,其余一切都极为低调,甚至多年来被记载下来的出手只有寥寥几次,而且从这些战绩来推到他甚至有些名不副实,但他依旧是真正站在世间巅峰的强大存在。

当初天人榜问世之时,也有不少的人对此产生不小的怀疑,然而此刻大秦与烟消云散区别已然不大,他依旧被人道阁断定只输白河愁与道无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超越他,这已经说明了许多。

裴宗若至,白玄一则难以在今日死去,这是很简单的一个事实。

思绪不过刹那。

便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顾弃霜选择在幕望舒思考的短暂时光里,再一次毅然决然的去杀死他。

就好似蜡炬成灰那般,染上了鲜红的弦,在这一个刹那开始了不可回走的焚灭,并不绚烂,但足够强大。

也在这最后的短暂时光中,七弦横于空中成琴,顾弃霜轻轻一拨弄,五指顿时滴血落入琴弦之上,然后燃烧殆尽。

这一切来的极快。

幕望舒刚离开思考,照顾白玄一的客卿眼睛骤然瞪大,同样是客卿的打潮人举起双拳却迎来了一柄剑,最后那位刘显安则与王清霁对了一掌。

在这些事情短暂落下帷幕之后的一个呼吸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白玄一口中咆哮而出,将本就不稳的灰尘再次震动,簌簌落下。

白玄一身上暂时潜伏的剑意,随着顾弃霜最为决绝的选择,绽放出了极为强大的锋利气息,让先前那位客卿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并且因为心神相连的缘故受了不轻的伤,十分艰难的才把咽喉里的那口血给吞回去。

王清霁再一次抹去嘴角的血迹,两颊的苍白更深一分,但那对眸子却变得更为明亮耀眼,连带着她的语气也没有多少变化。

“死了吗?”

“不知道。”

顾弃霜同样疲惫,纵然她只是以剑意破境,而不是一心一意修剑,但以断剑绝意的决绝之法来杀人,对自身所造成的伤势并不是简单的一回事,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身上的伤已经和白玄一的差不多了。

“停吧。”

幕望舒叹了一声,看着嚎叫过后已经昏了过去的白玄一,目光里终于出现了应该拥有的复杂情绪,轻声说道:“他还没死,但也差不多了,宋春归的剑意破体而出,在姜天主已经离去于素铭境界未至天人前,大概没有人可以救得活,所以你们走吧。”

王清霁沉默地看着重新倒在地上的白玄一,确认了这段话并非弄虚作假,便与顾弃霜转过了身,准备去迎接外头的腥风血雨。

两人都很清楚,哪怕有再多的理由也好,白玄一死去的这个故事里她们拥有着极多的笔墨,幕望舒在这种事情上不可能大度,也许她念在过往的情分上不亲自出手成为最后一根稻草,但外头的人绝不会如此。

事已至此,身后的背景再是吓人也罢,只要不能第一时间出现在这里,那就都是虚假的,完全无关的。

正当两人相互搀扶着,朝着紧紧关上的殿门行去时,门轴吱呀的声音忽然响彻整座大殿,清晰的有些刺耳。

秋风,秋雨,秋落叶。

门外来了一个人,那人身形魁梧,负有双刀,皆然名震天下。

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王清霁隐约记得当年离开长安时,眼前这位天下第三大抵也和今天一样站在门前,区别可以说大也可以说小。

长安与云城之别,仅此而已。

裴宗看想倒在血泊里的白玄一,然后看向站在一侧的幕望舒,最后看着仍在朝着自己坐在行来的王清霁和顾弃霜,沉默了会儿,说道:“了不起,竟然真的能将他置于死地。”

他朝前走了一步,将手放在那柄云汉上缓缓拔出,平静道:“星霜劫之神妙我固然不及,然而保下白玄一的性命,对我来说并非做不到。”

王清霁停下了步伐,看着他,蹙起了眉头,说道:“然后呢?”

裴宗仿若不闻,隔空出刀斩向白玄一,决然剑意如积雪遇着了烈日般融化一空,再是片刻过后就连气若游丝的迹象都消失不见。

然后他才叹了口气,答道:“当初你在长安问我,判生还是断死,此刻便是你当初求的那个答案,满意与否?”

顾弃霜回望了眼尚未醒来的白玄一,再看着脸上同样存在着疲惫之色的裴宗,微嘲道:“看起来杀人还是比救人容易,竟让你连这些都懒得掩饰了。”

“不全是。”

裴宗微微摇头,目光的落点是纱幔与珠帘之后的窗户,平静道:“白河愁不久前已经寻到了道无迹,此刻更是正在分出高下,又也许是生死,但道无迹仍旧寻到了一个空隙劝我不要掺和此事。”

王清霁说道:“你拒绝了。”

裴宗说道:“道无迹确实不想我出手,因此他甚至冒着极大的风险,与白河愁战斗的过程中,同时去阻止我北上的步伐,所以我才来的这么迟。”

余下的唯有秋风秋雨声。

裴宗转头望向王清霁,认真说道:“你们真的很了不起,我在确定了他的计划之后,并不认为你们可以将他逼入如此死地,今日 我若是迟半个时辰来到这里,那么你们已经成功了,但我终究是赶上了他气息残存最后的一刻,所以你们只能功亏一匮。”

“走吧。”

他收刀归鞘,毫不介意的咳嗽了一声,任由嘴角多上了些许血丝,平静道:“在白玄一还没醒来将允诺的事物交到我手中时,你们可以尽量走远一些,因为我不确定交易的最后一部分的条件是不是对你们出手。”

“当然,如果你们两个死在了外面那群人的手上,我会十分欣慰自己不用彻底将王景曜得罪死,尽管我不在乎他如何看我,但如今的他终归是个麻烦,可以不用得罪那是最好的。”

殿外和雨中,已经有许多的目光看向里头,落在了正在朝着殿外走去的两位女子身上,没有丝毫的友善存在。

哪怕是不久前刻意拖后腿的那位左丘家宿老,此刻想着的也是如何让王清霁和顾弃霜死在云城,好让世间再动荡上数分,多出一些浑水摸鱼的机会。

此刻已是举世皆敌。

王清霁忽然笑了起来,轻声道:“承你贵言,只愿裴大人最后不要得来一场空,毕竟赵无涯已经死了三百年了。”

三人擦肩而过,已有风雨沾身。

裴宗低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对你出手吗?”

他不觉得两人会忘记当年长安一事,既然不会忘记,那自然记得最为重要的那个原因。

顾弃霜微嘲道:“你又不是什么善人好人,当然得留着我们的命,好和恨我们恨到了极点的白玄一做个交易将一切彻底拿到手。”

裴宗笑了下,没有对此说些什么,平静地等着两人走出大殿,然后走向仍在昏睡着的白玄一,途中与幕望舒说道:“你所猜测的大抵就是真实,今日白玄一不能死,此事之后任你处置,我绝不会再有半点干涉。”

他既然不愿意在此刻杀死王清霁,理所当然对幕望舒做出了解释。

白河愁一日未死,世间就不会有人想要得罪幕望舒。

远在不知何处的那场战斗,已经证明了白河愁绝不会坐视不理,那么天底下除了道无迹又有谁敢说能在青子衿面前活下来呢?

裴宗不惧,但也没有兴趣去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