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说完了这话,她看向秋水,说道:“一会儿若是他们过来捣鼓些小动作,你直接出剑就是了,不过你别弄个断手断腿出来。”
秋水稍微思索了一下,问道:“不能断手也不能断腿,那我直接杀了不就行了吗?”
王清霁笑了起来,轻声反问道:“那你现在是在逗我开心吗?”
“我觉得……”秋水压低了声音,偷偷看了眼于素铭的反应,说道:“我不是呀,真的很认真的在问你的。”
王清霁望着她的眸子,缓声道:“刚才我不杀他,一是事不至此,二是不想违背自己说过的话,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那个原因,这事情不是随意杀人就能解决的。”
“最初,这一趟回来南琅琊,我只是单纯的想算上一笔账,可到了后来,也就是那天上野和笙箫她分别时,让我明白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的。”
她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有些事情哪怕天下人皆然在心中知晓,可只要没有真正搬到台面上去之前,有些人便仍旧蠢蠢欲动,我知道就算是事情尘埃落定,天下人尽数知晓后后,心中打主意的人也不会少上几个,但做与不做始终是两回事。”
于素铭早已知晓她所求何物,此刻听了这话没有多少激动,而秋水还是那听不太懂的模样,然而话里头的认真,已然浸入了她那颗通透的剑心之中,明白王清霁做出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
而这个决定,她下意识的心生欢喜,但旋即又有些莫名的讨厌,就像是失去了某些重要事物似的。
便在秋水想要一问究竟之时,外头忽地传来一阵不与寻常同的躁动声,恰好打断了她的思索,以至于三人之中唯一完好的她,忍不住掀开帘布看向外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伴随着马蹄声、车轮声、更有极多的粗言暴语,但没有几个刹那后全都变作了死寂,而远方则忽然间出现了一片空白,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向城门之地。
最后不出所料,这片突如其来的空白的停在了这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前,道路左右两侧皆是噤若寒蝉的来往路人,无一不在好奇着马车里头坐着的是哪位贵客,竟有如此大的场面。
如此瞩目之下,拉车的马儿却全然不觉,蹄声终于是欢快了些,朝着堂皇大道的尽头肆意奔去,仿佛是回忆起了许多年前的景象似的。
纵然不看,王清霁也能知晓外头发生了些什么,不由得想起当初离王赵渊,为了迎接她与她手中那柄陌上花的到来,列军队于左右两侧,长枪成林作冲天状,气势是何等的不可一世,只可惜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如今这一幕对比起来,却是有些好笑了。
王清霁感慨道:“这样看下来,其实彼此之间就是在比烂罢了。”
“不然呢?”
于素铭看了眼她,随意道:“这些年下来,我可见不着半位可以开创盛世的人,左丘家干大事而惜身,好谋却无断,立下赵家伪帝看似极为明智,可在我看来只是进退失据的愚蠢,直接把多年积累的威望给丢了个一干二净,还落下这么一个话柄在麓山手中。”
“王谢二家主战之人,却多是色厉胆薄之辈,看似老谋深算,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算,可实际上不过是几个人围在一起,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望之不似人君,见小利而忘命,哪怕是真的借三百余年的积累登上皇位,崩塌的只会比前朝来的更快。”
“时势造英雄,可直到如今,我都看不出哪位是靠谱的。”于素铭轻轻将墨发捋至耳后,语气稍有肆意,“说不动将来会是个南北割据的格局,赶在现在急着跳出来的人,说个为王前驱是不过分的。”
至此,她才是断定道:“这样的人和时势,本就是大家都在比烂。”
秋水极为少见的赞同了于素铭的话,轻声道:“我觉得,可能是他们的心思都放在武道之上了吧?”
“应该是的。”
王清霁神色温和,笑着点头道:“毕竟这个世上有资格窥视帝位的人,十之八九都出身高贵,自幼便勤加习武,怎能不受到手中武力的影响,再且姜天主登天连十年都没有过去,一景一幕仍在心头,愚蠢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
她微微抬头,望向帘幕之后的前方,说道:“世上终归是有聪明人的。”
话音落下刹那,车夫恰好勒停马儿,悠悠的踏了几步后,正式回到了王家祖宅的大门之前。
一如既往,仪门仍旧紧锁着不开,偏门已然有人在恭敬等候着,那位德高望重的老管家早已等候许久,此刻见得马车停下,仿佛没有得到码头那边传来的消失一般,迎着所有旁观者的希望,道出了一个称呼。
“大小姐,这一路车马劳顿,实在是辛苦了。”
马车里传来了一声嗯,再无下文,便显得有些过于随意,好像刚才造成偌大动静的开道一事,在那位大小姐的眼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然而也就在这个极为简单的回应后,先前那些隐约可闻的细碎骂声,倏然之间消失一空,换做了赞叹与感慨,前后的相反不觉讽刺,只是格外的荒唐罢了。
“明白了吗?”
王清霁看着秋水的眸子,温柔道:“名声这种东西,你看似很没有用处,但实际上它却是一种让人下意识去先入为主,心服口服,甚至去主动维护某些事情的重要因素。”
她伸手虚指外头,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刚才听不懂我的话,本来那时候我也在想着,到底怎样和你解释来的要好,恰好便遇上了这一回事,说起来就简单多了。”
秋水微微一怔,摇头道:“可是,我还是不太明白呀,这和你想做的有什么关系。”
“你可真是个蠢货!”
于素铭横了眼故弄玄虚的王清霁,直言道:“她想娶你,这样说明白了吗?”
“啊?”
秋水美目一眨,看了下王清霁,又望了眼于素铭,来回转了好几次头,低声问道:“那谁是妾呀?”
直至马车停下后,这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答案。
不知何时,王清霁已然合上了双眼,鼻息均匀,也许是累极后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可惜的是秋水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
而于素铭则全然不信,甚至狠狠的捏了下她腰间的软肉,充当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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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吃错东西了,写这三千一百字的途中,我足足蹲了九次厕所,肚子坏掉了一样,硬扛着写了出来……下一章只能是尽量了,如果没写的话,明天我会补回来的。
第七十九章 那场星雨带来的变故
车轮不再滚动,马儿也停下了前进的步伐,唯有蹄子偶尔在青石板上踩出几声清脆,若是掀开帘布望向外头,映入眼中的便是一扇木门,对于素铭来说是熟悉的,叶笙箫也不例外,王清霁更如是,唯独秋水从未见过。
于素铭可以确信,不久前王清霁出手废去老者的消息,已然传入了王家某些人的耳中,那么此刻的沉默便来的有些不妥了,毕竟如今的南琅琊局势几乎称得上是明朗了,即便王清霁拥有莫大的名声也罢,也不该是他们选择默然的理由。
这些思绪很快便被她撇出脑外,转头给了个眼神秋水示意安静后,轻轻拍了一下王清霁的背,让她不要再继续装睡下去了,殊不知等了片刻后这人还是不愿醒来,似乎是打定主意要逃过去那个问题似的。
“下去开门吧。”
于素铭不再多想,直接吩咐那位显然是摇头草的侍女,等到开门声传来后,她扶着王清霁,与秋水一并下了马车,走进那处熟悉的院子里。
至始至终,深知此次不同寻常的车夫和侍女都不曾抬起头,直到院门被关上后,马蹄声才再一次规律的响起在巷子里头,但也被压的极低,至于侍女则是不敢多走半步,恭恭敬敬的站在院门一侧,等待着也许会传来的吩咐。
这几年的日子里,家规日渐森然,但平日间还是有些欢笑的,否则连堂堂王家都这样严肃着脸色,一片愁云惨淡,如何让那些长途跋涉来到此处的人放心呢?
只是太多的情况说明了,王清霁这一次归家,并非是因为思念之类的缘故,而是另一种绝对会产生冲突的原因,对此两位下人前段时间隐约听到了一个传闻,过往是不信的,可此刻却不得不信了。
然而,这处幽静院子里的氛围,并没有很多人脑海中的凝重,相反有些轻松欢快,甚至于说是难得的美好。
秋水是第一次来到南琅琊,这些年来她走过许多地方,见过长安那座雄伟无比的皇城,也曾漫步于红墙白雪之中,前不久更是居在清幽绝胜的麓山中一连十数日,王家祖宅虽是精致不输长安,可盛夏的尾声远不是这处建筑群风光独好之时,按理说她是没有道理去用心欣赏的。
可一旦她想到这里是王清霁长大的地方,便不由得留意这座院子的一草一木,不经意间还能看到池塘堆叠的石块上某些点点痕迹,试图想象尚且年幼的王清霁在此处勤加练武,与自己的过去进行比较,这一切都令她心生欢喜,庆幸自己没有再一次次莫名其妙的选择了放弃,没有来到这里,见这里的一切。
一念至此,站在池塘边的秋水悄然回头望去,入目的便是被挂起了的珠帘,以及正在照顾王清霁的于素铭,察觉到她目光的于素铭,甚至回望了一眼,蹙着眉头的。
见到了那个眼神的不满,秋水确实有些羞愧生出,其实她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除去练剑稍微有些值得称道的天赋以外,余下的大多数都来的十分寻常,更别提很多时候喜欢莽撞,还有老被叶笙箫和于素铭遗憾脑子转不过弯,连话都不能听的明白。
她着实是一个没什么用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些,秋水才愿意在某些时候选择去退让,按捺下自己的习惯和脾气,让彼此之间的相处来的稍微容易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