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542章

作者:风停雪

赵竹娴哑然失笑,抿了口小酒,柔声说道:“其实于圣女人挺好的,这几年我与她多有来往,不熟的时候只觉她整天都是冷冷的样子,可她其实就是个改不掉的温柔性子,难怪当年有传闻说姜天主正是因为如此,才愿意让她与清霁交好。”

叶笙箫楞了一下,不太确信话里藏有的深意,但过往的一些蛛丝马迹看来,确实有着这样一个可能性,轻叹道:“如今可不单单是交好了。”

作者留言:

PS:简介换了,之前那个又感觉没意思了

PS2:然后,末尾赵竹娴那段话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这也是姜黎为什么在第三卷开头怂恿于素铭去找王清霁的缘故

第六十三章 风停时

翌日清晨,朝阳破薄雾。

王泽言拾级而上,扶着受了伤的纳兰萚兮,行至宫子濯清修的那处殿宇前,与两位值守的师兄打了个招呼,再是脱去鞋子走向殿宇深处。

清晨的光映出了飞舞着的细碎尘埃,整座大殿仿佛有着一股老人迟暮的气息般,让人打心底便有些不舒服,幸好此刻被朝阳给净去了些,不至于使人讶异。

那位老者应该是刚睡醒,洗簌完没有多久,脸上仍旧带着几颗没有搽干净的水珠子,神色也没有了往日的严肃和温和,更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完全想不到这会是走到了此事武道巅峰之一的人间至强者。

服侍老者的人已然搬来了三张椅子,供三人相继坐下,再是退后站在一侧,只是想要继续待下去的时候,却遭了宫子濯挥手让其退下,唯有将自己身影消失在这座空旷与迟暮的大殿中,留下了三人。

最先开口的并非老者,而是纳兰萚兮,昨夜受到了王清霁那一剑的牵连后,藏书楼那些人惊讶过后,当即以为是纳兰萚兮做出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打算,暴起之下将她伤了不轻,若非是肃子非发现的及时,身死不至于,但重伤却是可以肯定的事情。

如此变故,纳兰萚兮很难不产生自责的情绪,低头歉意道:“昨夜一事,本该是能处理的更好,只怪学生临时应变出错,以至于落入之后不可收拾的境地之中。”

按理说,这话过后便应该是王泽言出言相随之,展现师徒感情的时机,但他却只是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见得,尽人事听天命,谁也不知道王清霁可以过真境而不入,败在这里我觉得不冤,与其自责倒不如想一想之后应该如何是好,还有她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时,他沉默了会,再次向宫子濯确认道:“世上可有如此先例?”

宫子濯十分肯定的摇头,缓声道:“那需要莫大的毅力,何况事实上显然有更好的选择,步入真境之后勤学苦练,以她的天赋定然能在那些时光中走的比现在要远,又为何要特意不入真境,留作昨夜呢?”

“有两种可能。”

王泽言想起昨夜自她口中说出的某些话,认真道:“道无迹为当世第一人,她去玄都之时被道无迹提醒了这回事,至于第二个……也许真的是她想等到一个真正合适的理会,也就是自己真的想入真境的那一刻。”

回想起王清霁的数次突破,皆然是恰到好处的那一刻,他觉得这种可能性甚至比第一个来的更为可能,但按照宫子濯的前无古人一言,现实上更合理的还是第一个。

“道无迹可以任由其余人到处蹦跶找方法来对付他,但是所有关于他的记载,以及近来露面之后的态度来思索,我觉得他都不可能坐视道门随意前行,最起码选择相助王谢二家,肯定是经过了他的同意的。”

宫子濯点了下头,笑着道了声嗯。

王泽言正想要继续说下去,却又忽然想起了一件极为关键的事情,转口道:“现在说这些未免太早了,王清霁回南琅琊绝不会是风平浪静,道门肯定要插上一只手的,到时候再看看如何吧。”

纳兰萚兮静默无言,听着这些话,也许是伤势影响的缘故,不知怎的就觉得很是疲惫,想要好好休养一下。

“那就到这里吧。”

宫子濯总归是心疼徒弟,轻叹道:“这些时日 你勤学苦练一下,白玄一不论如何也得胜过,王清霁那一剑很厉害,但更棘手的还是巳合留下的那些东西,你若胜不了,即便这里是麓山也拿他没有半点儿办法,知道了吗?”

王泽言点点头,随后来往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后,师徒二人便一同离开了暮气沉沉的幽深殿宇,在确定两人离开后,那位服侍老者的人才是重新回到了这里来,将一块手帕递到老者手上后,便听着了几声咳嗽。

那女子接过了手帕,看着上头的暗红血迹,免不得担忧道:“院长……您,还可以好转吗?”

宫子濯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平静道:“大抵还有几年的时光吧,应该是足够了。”

女子深吸了口凉气,咬牙切齿道:“秋山颜!”

宫子濯笑了下,宽慰道:“与她给出的办法无关,这也是当初交易的一部分,想要赶在长安一战前恢复伤势又岂是容易的事情,若不行如此手段,紧靠子非一人注定是独木难支的局势。”

然而老人还是叹了一声,感慨道:“弘信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仗着血祭之法强行净去我留下的浩然剑意,但赵黄又岂是易于之辈,谁要想在他那里吃上一口肉,他纵然没法子反抗也定然会恶心一下子别人。”

“弘信即便能活,也没多少年的命了,除非他能再前一步,但那谈何容易呢?”

老人阖上双眼,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椅子走向床褥,轻声自嘲道:“若非如此缘故,我又怎会愿意让一大群人肆意胡闹呢,无非就是力不从心罢了,如今的王景曜可不好招惹,再有一个说不定已经来了的白河愁,能让一个走就让一个走吧。”

……

各奔东西之前。

顾弃霜一夜未眠,眉宇的略有憔悴,但也无伤大雅,反倒添上了一丝病美人的情调,足以让人见之则怜惜。

有些话虽然假她人之口传入耳中,但顾弃霜依旧想亲自与说这话的人谈个明白,于是便撑着离别之前的些许时光,让踩着薄雾归来的王清霁与自己寻了个清静地方。

竹林外,崖畔上,青石处。

顾弃霜隐约记得将近五年前,在孤鸾观时,自己也曾与她坐在过类似的地方谈了好些话,只不过那时天色已至黄昏将夜,而此刻却是景初四年的盛夏尾声时的清晨了。

说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大抵也不为过。

她还记得当时的王清霁清冷依旧,与此刻相较之,纵然相貌依旧是皓月临尘无双,但眉宇间的那些习惯早已换做了她过往不愿相信的温柔,虽是被隐藏的极淡极淡,可她依旧辨认了出来,心中略微惋惜。

“本来是不想唠叨你的。”

顾弃霜随意坐在青石上,看着王清霁,轻声道:“只是终究不能轻易甘心,唯有劳烦清霁你浪费些时间来替我解惑了。”

王清霁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却答非所问道:“当年离开长安时,你愿意向裴宗出手的情分,我一直都记在心里,若没有你相助,也许当初的结局会截然不同,对此我一直铭记在心,不曾遗忘半点。”

“嗯。”顾弃霜只是听着,没有多说些什么。

而她的话仍在继续着,“授剑白玄一并非是我心血来潮之举,早在很久以前,我就对他产生了某些怀疑,当初巳合真人或许留下了些什么,可昨日清早见他时却完全不像是那个样子,所以我猜他缺少了一把钥匙,所以我给了一把剑他。”

顾弃霜听明白了话里意思,脸色顿时苍白,犹豫着问道:“白城主没有道理看不出这些,你擅自这样子行事……会不会直接惹怒了他?”

王清霁摇了摇头,平静道:“如果巳合真人留下的东西有古怪,那白城主当初就不会选择放任,更轮不到这么多年之后的我来揭开,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弃霜蹙眉问道:“假若真的有了呢?”

王清霁答道:“那也算是圆了你心愿。”

风声沉默一片,哪怕是没有半点儿犹豫的回答也好,她的心也像是被狠狠握住了一样,有些呼吸不过来的疼。

王清霁似是没有发现这些,看向渐渐消散的云雾,缓声道:“白玄一得了我所授之剑后,若无意外赢下王泽言是没有问题的,我知道这并非你所求,但你可曾记得我当初在孤鸾观后的那处孤坟遇到了些什么?”

顾弃霜点头,细声道:“记得,没有半点忘的地方。”

王清霁轻叹一声,追忆道:“我对一句很久很久之前,素铭口中说过的话有极深的印象,她说死去的如何能与活着的一战,意思大抵如此吧,有些忘记的地方了,如今不出意外,王泽言和白玄一争的都是死人留下且不怀半点好意的事物,说句走火入魔也不为过了。”

稍微沉默片刻。

她犹豫着,还是决定重新看向顾弃霜,温柔道:“我这辈子算得上是朋友的人不多,赵竹娴是一个,但她今生是不愿意见我了,王泽言在几天之前也算一个,可他为了心中的那些决意放弃了这些友谊,如今想来想去,真正算得上知己好友的人唯有你一个了,所以我不愿意你去掺合这些注定不详的事情。”

王清霁起身离开石头,掸去衣裳尘埃,让自己短暂忘记时辰已然到来,欠身致歉道:“也许这有些不顾你的感受,但请你明白我的心意,这一路走来,丢掉的其实已经很多了,我不希望再失去些什么。”

顾弃霜笑了下,应该是有些勉强的,藏着很淡却挥之不去的苦涩,柔声道:“走吧,她们已经在等你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待到王清霁离去之后,她才是发现眼眶已然有些湿润,也不愿意伸手抹去,便等着风干之后,重新迈开了自己的步子。

步入竹林时,风乍起乱却一片簌簌声,她忽地笑了起来,喃喃自语道:“南北相隔已然遥远,但又怎比得上咫尺天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