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天下第一 第539章

作者:风停雪

宫子濯抬头望向老友,皱了皱眉,认真说道:“诚然,现在的王清霁回去南琅琊,确实能抑制王景略的气势……”

“赌一赌?”肃子非笑着打断了老友的话,随即轻叹道:“我赌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的简单结束,物极必反是十分寻常的规律,因此只需要专注对付谢家就好了,再且昨夜你不是从白玄一口中得知为什么道门内耗如此严重了吗?只需设法让白河愁漠视这一切,又或是让他死去,在裴宗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的情况下,只要赵恤能拉起人心,夺得这座天下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难。”

宫子濯喝了一口茶,摇头道:“我不觉得事情会有这么简单,未雨绸缪固然不是错,但我们仍需要脚踏实地,不久之后的开棺一事……听天命吧。”

肃子非才是皱起眉头,沉声问道:“就此听天由命?”

宫子濯叹息了一声长的,肯定说道:“那都是个人的机缘,正如你所说,罪魁祸首已死,我们长辈的没必要干涉其中,再且白河愁应该还是对这个儿子有些感情的,卖个顺水人情指不定日后有用呢?”

沉默良久,肃子非终究是不愿说话,只是又落下了一子。

……

待叶笙箫与顾弃霜两人回到下榻院子时,有些睡不着的秋水恰好起来,两人便从她口中得知了今夜或许只有三个人可以促膝长谈,至于剩下熟睡的那一位,为了避免公主殿下的唠叨,三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避而不谈。

兴许是真的睡不着,秋水在片刻的犹豫过后,点头答应了两人的提议,一同提着几壶美酒登上了屋檐,以清风明月为佐酒小菜,一诉这些年下来的往事。

坐在青瓦之上,头顶再无半片遮掩天空的事物,顾弃霜也渐渐淡下了自己心思,不再去思考那些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专心听着风吟鸟唱,竹叶盘旋空中细碎声,享受了许久未曾有过的自在。

只是话题终究会走到她的身上,在叶笙箫用缓慢温和的声音将这些时日麓山见闻一一道来后,秋水这个闷葫芦自然不愿意说话,三人也没有那么多的愁可以一直饮酒无言,顾弃霜便谈起了自己这四年间的过往,说的不快,谈的格外仔细,绘声绘色的道出了谢家那时候的见闻。

叶笙箫听着这些话倒是心有同感,如王谢这等千年以来人才不绝的名门望族,纵使没有惊才绝艳之辈也好,握住权力传承下去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是熟悉到仿佛刻进了骨子里头一般。

也正因此,自认饱读诗书的他们天生便觉得自己血脉高贵的很,下意识瞧不起江湖之中打滚的人,除去那少数拥有着足以让他们低下‘高贵’头颅的势力之外,其余尽是抱着不屑的心态去面对的。

“其实挺蠢的。”

叶笙箫想起了自己的所见所闻,微笑说道:“自视甚高,却连守成都难以维续,这些时日下来麓山确实是有些腐烂的地方,但比起一家一姓的高门大阀来说,始终是要好上很多的,所以我挺欣赏王泽言这个人的。”

顾弃霜同是符合她的看法,叹了一声,说道:“所谓世家,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过真正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如清霁这般人,骨子里的脾性根本就不是什么装模作样的世家贵女,更像是个纯粹而潇洒的江湖人,就连王景曜前辈亦然如是,不是那样一回事。”

叶笙箫沉默片刻,忽然笑道:“这不挺好吗?说明这一套已经将要过去了,迟早是要步入坟墓的,不过现在也不要谈这些了。”

她微笑着别过头看向秋水,只见这位好似一直长不大的好友,已是在端起了酒杯子,应该是在琢磨着里头那些到底好喝不,颇有种好玩的感觉

叶笙箫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杯子,打趣道:“既然不爱喝,那就自己下去泡壶茶好了,反正你也睡不着,饮茶提神不是正好吗?”

秋水剜了她眼,轻而易举的抢回了酒杯一饮而尽,待到喉咙辛辣散去后,双颊微微泛红,恼火道:“再提神我真的睡不着,那我就烦你一个晚上,让你也跟着我睡不着。”

大抵是真的不太适应饮酒,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的地方,沐浴过后的发梢仍有些湿漉漉的感觉,被微风吹散飞舞之时,少见的多上了几丝少女 忧愁的感觉。

顾弃霜看的清楚,但也不知该如何言语,便沉默着自斟了一杯,朝她敬去而后饮下,微笑说道:“你俩感情还真的挺好的,我还以为彼此之间都是水火不相容的样子。”

借酒意入肚而畅言语,念想着四年过后五人相聚不过两个夜与一个日,便要再一次走向别离,也就想要一些肆无忌惮,毕竟世上能算得上好友的人实在不多,又何必像寻常那样子装模作样说些惹人厌的假话呢?

只是秋水却不太喜欢这些话,恶声恶气道:“谁和她关系好了!”

任凭顾弃霜饮酒不少,亦然看得出这是句口是心非的假话,但绝没有半点儿惹人厌恶。

叶笙箫却做伤心欲绝状,自怨自艾地悲叹道:“难不成她改了爱好,真的不喜欢胸前的那些累赘,还是说秋水你的没我大,所以她不满意?”

还不等秋水傻楞着,顾弃霜手中的杯子已然离开了双指,跌落泥土之中碎了一片,满脸羞赧,下意识的看了眼自己的那处地方。

然后,她便蹙起了眉头。

作者留言:

PS: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懒惰了,十分抱歉,

第六十章 旧时歌

酒水终有饮尽之时,欢歌亦有落幕一刻。

秋水早已是双颊通红,斜斜靠着叶笙箫的肩,听闻酒能醉人的她刻意没有用真气抵御,此刻一对眸子如其名般迷离着,很是好看也很是让人动心,让人忍不住温柔怜惜,嘴里也在呢喃着一些模糊不清的言语,让人懒得去辨认是什么。

“她真好。”

顾弃霜看着那醉后才有些稚气的容颜,感慨道:“有时候挺羡慕她这样活着的,仿佛不用去思考任何多余的事情,只需要顺着自己心意一路前行就好了,有烦恼,有不好,当然也有忧伤的时候,可我觉得这些滋味都是挺好的。”

听了这些感慨,叶笙箫只是笑了下,她有些不想让自己的动作打扰秋水,轻声道:“也许就像你说的吧,可事实上秋水也有着自己的烦恼,这个世道可不见得轻松呀……下一次相聚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倘若碰上些世事难料的变故,也许就是几十年后才有今夜这样的机会了。”

顾弃霜没法子听不出话里的轻微感伤,知晓她始终念着当初长安城时面对裴宗的友谊,因此而不愿在将来发生某些遗憾的变故,念及此处,她不由得轻叹道:“江城时不觉,只认为叶姑娘你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想不到遇上她之后竟会变作了至情至性,亦或是你本来就如此,只是以往假装的太过于惟妙惟肖?”

“我吗?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人。”

叶笙箫笑了起来,悠然道:“如果我是真正利益熏心的人,那当初就已经死在了王清霁的剑下,你此刻又怎能见得到我,她看着不聪明,实际上确实也不聪明,但在某种程度上却是十分的敏锐,反正就是个很难缠的人吧,所以我才不乐意和她继续作对下去呢。”

顾弃霜想到了个古怪的词语,眉眼间的伤怀尽数褪去,轻笑道:“若是你继续倔强下去,指不定就是那些戏文里说的相爱相杀了,指不定会是一场足以流传千载的传奇,如此轻而易举的被扼杀了,难免让人有些可惜。”

“啧。”叶笙箫不屑一笑,“何必让彼此间的情事留于纸上,千百年后不被遗忘也许是很多人的追求,但我只愿自己的私密与她分享,而不是宣之于纸告之以口,被后世的少男少女强自做愁赋诗,即便想着也是件令人恶心的事情。”

相处时日不多,顾弃霜料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须知葬花谷中流传下来的动人曲子,背后几乎都有着足以称之为传奇的往事,立意更是从中提取而来,蓦然间听到这种毫不在意的说法,难免有些错愕,沉默片刻后低声道:“叶姑娘的看法当真是与众不同,不过你应该是听闻过‘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这句诗吧?”

叶笙箫轻轻点头,恰好秋水一个滑落便撞到了她胸口上,疼痛大抵是算不上的,然而被人看了这样的变故,却难免要蹙起眉头,低声道:“还是先安顿好秋水吧,让她睡的老实一点儿,我们再谈。”

顾弃霜强忍笑意点了点头,也不道一声是,也许是怕自己忍不住脱口而笑吧。

两人悄无声息下了屋檐,秋水有所发觉却也不在意,只是当两人想要送她上床时,她却支吾了一声摇了摇头,无奈之下两人只好坐在了庭间,叶笙箫勉为其难的让秋水枕在了大腿上,心里不住埋怨王清霁这个只顾着自己快活的恼人家伙。

但终究她还是没有将秋水请到床上。

“这句怎么了?”

叶笙箫记着刚才话题,倒也觉得有些趣味,便重新拾了起来,打趣道:“现在睡着的那位公主殿下,可不是什么深宫中的妃嫔,用来形容她着实是不太适当的。”

顾弃霜摇头笑道:“随意想起罢了,只是念想起当初你我五人长安城中所遇,挺有这一句诗的韵味,然后便想到叶姑娘你应该是喜欢这种流传千古的吧?”

话音落下时,忽然传来了一阵不太踏实的脚步声,两人停下了言语,果不其然看来了像是半睡半醒模样的赵竹娴,一手捂着自己的后脑勺,一手无处安放,显得颇为无助。

叶笙箫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枕在自己腿上的秋水,微微蹙眉,有些替顾弃霜感到无奈,回头望向赵竹娴,轻声道:“殿下,逼不得已之举,还请见谅。”

此刻的她既是恼火秋水的莽撞,同样也烦恼于素铭的不靠谱,竟能让赵竹娴发生醒过来这种事情,还恰好就跑了出去和王清霁谈情说爱,当真是能让人满上一肚子的气。

顾弃霜见势不妙,连忙沏了壶茶,斟给这位公主殿下,毕竟那时候是劝之不听,如今再来打晕一次就确实有些过分了,总不能让已经醉酒的秋水再背上一口黑锅吧?

饮了口提神的红茶,赵竹娴总算是稍微清醒了些,沉默片刻后望着不语的两人叹息了一声,低头道:“那时候确实是我太过于固执了。”

仿佛那杯茶不仅仅解去了她的困意,更是让她真正的清醒了过来,知晓固执的自己到底有多么愚蠢。

如果秋水此刻依旧醒着,大抵会直接点头赞同这个说法,并且直言告诉赵竹娴,那时候的她真的很是愚蠢,让她不耐烦到一剑敲晕,顺带着想了下后再说一句自己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直教赵竹娴心胸郁闷的再晕上一次。

所幸秋水现在没有这个精力。

叶笙箫收回了目光,暗地里叹了声,说道:“殿下你能改变心意就好,只要事情尚未发生,那一切就没什么好道歉的。”

“不错。”顾弃霜附和道:“我与叶姑娘已然打算明日离开麓山,若无意外,清霁与圣女殿下亦然如是,殿下你若是不介意就和我们一起离开好了,说到底是非之地还是不宜久留。”

纵然麓山两位天人由始至今给人的印象都是愿意和和气气,但谁也说不准再留下去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若是无缘无故的踩中了死线,那未免太过于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