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我是一个怎样的人?”王清霁抬起头,忽然问道:“认真回答我,不要胡言乱语。”
风声渐渐安息,院墙外的竹林不再婆娑,余下的既是一片死寂。
叶笙箫沉默了很久,没有望着那神色认真的她,专注着院外的盈盈翠绿,不知不觉间想起了西南时与她别离的那个雨天。
淅淅沥沥的,而今却是晴空万里,可她偏偏觉得一切相似,变的只有人和人而已。
“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叶笙箫笑的有些苦涩,“还记得我这句话吧……其实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只不过你一直纯粹着,不因任何而妥协,而我却是见的多了,更愿意添上些伪装,只因为那会活的比较轻松一些。”
“谈深了其实没意思的,你到底是怎样的人,问秋水是一回事,问于素铭又是一回事,每个人面前其实你都有些细微的不同,我很清楚这件事,也一直知道你是这几年过来了,才算是放下了对我的戒心。”
“你也和我说活呀,以前有个朋友劝解你,那人说的挺有道理的。”
说到这里,她真正的笑了起来,拖动着王清霁的手,按在了那颗流淌着热血的心上。
岁月长,衣裳薄,噗通的声音很是清晰。
王清霁没有像最初的那一次,如遭蛇咬一般急速伸开,愿意停留着不离,于是叶笙箫有些高兴,话里多上了些雀跃和美好。
“既然你没有狠心到愿意杀死我,那就认命吧,现在你已经认命了,就不要再去想些有的没的了,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而且我也杀死他了,并没有像你想的这样子,委委屈屈的暗地里哭泣,我永远不会是那样的人。”
她松开了王清霁的手,脸上有些羞红,整理着自己的衣裳领子,低头时的娇羞诱人无比,难得一见。
王清霁沉默良久,还是摇头,认真看着她说道:“不管如何,事情终究需要一个结果,你固然是杀了那人,但纵容他的王景略不能置身事外,需要给出一个交代。”
叶笙箫没好气的剜了她眼,埋怨道:“你喜欢就是了,只是到时候别冲动,先把事情告诉我,别乱来,知道吗?”
王清霁点头道是,心中却根本没有这个是。
“不谈这些了。”她想起了刚开始被埋怨的话,踌躇刹那,“夏日炎炎,出去走了一圈后身上确实有些汗,我先去沐浴了,你也别整天想着怎么解决这事情了,有时候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会更好。”
“沐浴?”叶笙箫美目流转,当即将先前的烦闷抛在身后,“我也出了些汗,不如一起?”
“可我不想沾上你的香味。”王清霁原话奉还,“所以还是算了吧。”
叶笙箫顿时没了乐子,一副失了魂的模样,装的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王清霁早已习惯了这些,寻常都是不为所动,可今日大抵是格外心软,“不行是不行,但一会儿……我反正也没事情忙,会陪你坐个下午的,还有些事情要提醒你。”
叶笙箫肃正眉宇,问道:“你又知道了什么?”
风再起时,竹林剪碎了阳光,偶尔还会飘落几片,应该有些点在了溪流上,泛起些微涟漪,转瞬间就没了去。
不是落花时,流水更显无情意,但世间终究是有情人的。
王清霁本就没有起身,此刻更不着急离去,看着随风而落的竹叶,声音低微道:“若是你昨夜猜测没错,王泽言和白玄一所求之事,有极大可能是同一件。”
叶笙箫怔了下,旋即蹙起眉头,细长的睫毛随着穿堂风晃动,显然沉入了深思之中,欲要将所有零碎的线索结合起来,推测出秋水口中那位中年道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布置出这么一处与她们无关的大戏。
见她思索,王清霁有些担忧她又落下几根青丝,但还是选择尊重,静悄悄的离开了这里,留下一片安静,好让她想的更是清楚一些。
……
入夜,灯火璀璨依旧,唯有后山依旧昏暗着。
王泽言挑灯夜里登山不观景,再一次去到了那幢不为人知的藏书楼,今夜这里有一位没了两只脚的老者正在等着他,为了与他商量一些事情。
脚踩黑暗,身在光明,这便是他所选择的道。
今夜藏书楼的门是敞开的,少有的与过去不同,足见对方对于这一件事情的庄重,这确实也让王泽言松了口气。
月光渗入幽暗,共计七人或盘膝而坐,或手捧经卷,或低头苦思,或负手而立,各自不一无有相同处,但唯独那位没了双腿的老者可以坐在椅子上,披着纵横西北风雪的巨狼腹部的一块毛皮,看着就觉得温暖。
但如今是盛夏,哪怕麓山亦是炎热的盛夏,这就有些怪异了。
王泽言这些时日来,便是在忙活着这件事情,自纳兰萚兮口中得知麓山确实不止两位天人境后,他确定了自己的怀疑,然后从这些躲在幽暗里的人口中请出了这一位。
只是,这位老者亦然不是天人,也不是巳合真人那般史无前例的堕境者,他是名副其实的半步天人。
因为,莫雨仇将他迈过了天人门槛的双脚给斩了下来,连带着那一颗光亮无比的浩然心,不再有半点圆满机会,故而今生无法步入天人境界。
得知这人存在的第一刹那,王泽言确实愣了下,旋即明白过来,这便是宫子濯和肃子非两人真正希望能够除去的那颗毒瘤。
其余真境之列,对于两人来说,不过是随手可杀的人罢了。
“确定了。”
王泽言收起自己多余心思,朝老者行礼,说道:“赵无涯棺椁确实在此山之中,但若要完成当年她留下的布置,仍需要一些不可缺少的事物。”
老者似是很久没有开过口,嘴唇微微哆嗦着,像是低语,又似是呢喃,“那是什么?”
王泽言说道:“血,最为纯正的赵家女子心头血,并且境界先天之上,如今便有一个。”
老者合上双眼,沉默了很久,最终也只是点了下头,恍若鬼火般的瞳仁不断颤动着,仿佛看到了一生所求的希望。
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让王泽言离开。
大门重新合上,吱呀声很是难听,王泽言知道这是年久失修,亦是因为腐朽所导致的尘埃,因此扫除这些是必要的,而这需要握在手中的力量。
王泽言抬头望月,看见了自己的那位堂姐,笑了下,然后继续着自己的路。
没有人愿意认命。
藏书楼没了腿的老者不认,白玄一也不想认,那么他王泽言凭什么要认?
作者留言:
PS:答应的四更,明天我尽量也做到,但不保证
PS2:最后,例行求票求刀片,另外我在书评区发了欠更的记录帖,所以就不在PS里面说了。
第三十五章 不肯熄灭的心
“有些时候,总感觉挺奇怪的。”
赵竹娴身着黑衣,望着走到前头手提灯笼带路的纳兰萚兮,压低着声音道:“你像是在忌讳着什么似的,明明是自己的地方,却偏偏挑这种时间来,到底是有什么讲究?”
没有超出她的预料,纳兰萚兮或者说宫子濯答应了她再见一次那副棺椁的请求,并且一如上次那般,时间刻意选在了夜里,将她从山谷带出,走在荒废许久的山道上,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径一路深入山中云深处。
远离着璀璨灯火,明明是盛夏蝉鸣时,赵竹娴只觉置身于寒冬之中,阴冷潮湿的寒意无处不至,即便她已经踏入了先天,在前来时亦是披多了件外衣,好让自己能剩下些力气。
纳兰萚兮少见的眉眼间没有酒意,步子迈的也不大,只领先了她半个身位,此时听了她问题,停步片刻,回望答道:“不是讲究,而是顾忌,莫非你觉得自己的先祖会完全相信我们麓山?”
“也对。”赵竹娴只是寻个话题,不太在意究竟,“毕竟耗费了巨大力气的皇陵不住,只留下个骗人的衣冠冢,特意跑到这里来,自然不可能让你们轻轻松松的胡作非为了。”
山路还有着一段漫长的时光,说些话自然比沉默和阴冷来的要好,若无必要,自然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