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叶笙箫笑道:“圣人有言,有教无类,朽木不可雕也,不过是气恼之话。”
“乱世已至不与寻常同,麓山已经平静的太久了。”
肃子非平淡道:“仅此一例,除去玷污麓山名声外,用处着实不多,话便到这里好了,多余的也没必要再说了。”
两人不再强自逗留,相继行礼后,离开幽深殿宇,将精致美足放进绣鞋,再一次走在漫长山道上,却不见半点失落情绪。
行至稍远,回头高望已见灯火熄灭大半,那位老者大抵已经安寝,又或是再一次谋算着某些事情。
叶笙箫莞尔一笑,看着下方依旧明亮不熄的灯火,只觉确实有些可笑,便笑了出来,“肃先生确实是个好人,你听明白他话里藏着的意思了吗?”
“稍微懂了一些。”王清霁迟疑着点头,还是决定将话题交给她,不愿妄自开口。
“你在这些地方倒是有自知之明。”叶笙箫敛去笑意,趁着还未离开山道,开始了解释,“话的重点在后头,至为关键的字眼是‘朽木’,这句话看似合情合理,但实际上只要你清楚麓山,就明白他们骨子里是矫情的,绝不会随意对外人道出这样赤裸裸的事实。”
王清霁略有所悟,点头道:“朽木二字,麓山之中最为合适的人选……除去我那位表弟之外,其余人的可能性着实不大,而你之后道出的那句话,则是在试探他是否那个意思,之后的不与寻常同,则是他承认了你的说法?”
“大抵如是。”叶笙箫单手负后,微笑说道:“前面的鲜血与真谛,以当时他特意缓慢下来的语气,应该是指王泽言所谋,不杀人自然没有鲜血,而真谛这两个字,说的实在很有意思,若是将王泽言和赵竹娴两件事合起来,那么所谓的真谛,指向的人物自然就清晰了。”
王清霁终于是蹙起了秀眉,低声问道:“赵无涯?”
“麓山肯定是不愿意的,但受限于某种缘故,他们不能够拒绝赵恤的请求,并且为他们提供了便利,但是同样的一件事是他们不见得乐意让向来轻视麓山的北人主宰天下,两者皆然不能选,麓山此刻的处境着实微妙。”
言语不断,叶笙箫思绪愈发畅通,心中只觉着实快意。
“你登山所见,我平日所闻,皆然为真,故而肃先生说麓山已经平静的太久了,而后他所说的仅此一例,无疑是对应十数日后雏凤榜和神秀集的揭晓,借此作为第一手警醒那些仍旧沉醉在歌舞之中的愚痴之人。”
王清霁看着她,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若非是你跟了过来,就我一个人的话,肃先生恐怕是不会乐意说出这些话,直来直去的聊上几句后,怕就是端茶送客了。”
“错哩。”叶笙箫温颜笑道:“哪有这样的说法,若不是你知道师傅的那些话,他可不见得会给出之后的提示,再且这些老人呀,还真的是喜欢借物喻事,说句话都要遮遮掩掩的,真的是听着就烦,如果刚才不是你在身旁,我根本就不愿意有这个耐心和他唠叨。”
竹林将近。
今夜清风明月,山麓灯火如画,桃花芳菲意不绝,入目皆是柔情,很是适合谈情说爱。
王清霁听着她的埋怨唠叨,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你要些什么?”
叶笙箫的目光落在了唇上,微笑不语,正待王清霁无可奈何之际时,她却冷笑一声,拨开了王清霁耳边青丝,吐气如兰染红耳坠。
“我可不想尝到秋水的滋味。”
王清霁脸颊顿时红透。
她继续说着,“那就用这个抵债吧。”
樱唇落在了那些柔软上,舔舐的很是仔细温柔,比之寻常时,多上了数分玩弄,作恶之人更感愉悦。
红裙连青衣,既已相见,何必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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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杀白
麓山西南边七十里开外,有一处香火零星的小道观,供奉之人一月下来也见不着几个,自给自足之余也就奢求不多了,积年累月后留下的便是一片清闲,漫步在积水空明的院子里时,倒也有着别样的韵味。
中年道人不愿过早入眠,在庭院里走了几遍后便坐在了花草一旁,看像是就是个享受夜游之乐的寻常道士,普普通通的。
但他前面却站着个人,面色严肃,素白道袍衬出起伏有致的玲珑身躯,隐约之间与王清霁的面貌有些细微的相似之处。
“你应该是叫……余忆情对吧?”中年道人打量了会不请自来的客人,辨认出后笑道:“如你们这般欺世盗名之徒,可以说是弥足珍贵了。”
余忆情不为所动,执晚辈礼,平静道:“道之所在,虽九死其犹未悔,而且晚辈有笔账想要与前辈你算一下的,可够告知道号为何?”
中年道人摇摇头,说道:“算账,这个可以谈一谈,至于后一个事情,还是算了。”
“长风君。”余忆情语气渐然严肃,认真道:“四年前我还不明白,但如今你的布局已然清晰,我即便再是愚蠢也好,都明白当初就是你哄骗的长风君,让他死的如此可笑。”
中年道人皱了皱眉,反问道:“忘了刚才自己的话?我只是告诉他,怎样才能解决整件事情的根源,治标不治本之法,我从来都不屑于去做,因此他自然被我说服了,要不是王景曜向前大大的迈了一步,当日王清霁是要身死的。”
“那不就是你我皆大欢喜的结局了吗?”言至此处,他眉头已然紧锁,显得极为不解。
月色空明,天阶夜色凉如水。
余忆情随着他皱起了眉头,冷声道:“坎虚门从来不认为王清霁应该死在那里,何来皆大欢喜一说。”
中年道人疑惑道:“把那些不欢喜的给杀了之后,剩下的不就都是欢喜了吗?”
“有道理。”余忆情舒开眉头,展颜笑道:“只能说前辈你的师兄不愧是巳合真人,如此疯魔之言竟能说的理直气壮,但今夜我并没有和你纠结这些的意思。”
中年道人揉搓着手指,沉默了片刻,问道:“说吧,想要些什么东西?”
余忆情点头笑道:“分一杯羹。”
中年道人忍不住笑了下,指尖的搓动停了下来,古怪道:“玩火自 焚,你确定要这样子?”
“世上没有未曾发现便已经确定的事情。”
余忆情神色漠然,平静道:“越是精密的计划便越容易在细碎的地方出现纰漏,无心之举反倒是成功的多,古往今来有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你将一切的放的格外宽松,把自己摆在局外想要看戏,等待一场厮杀的落幕,可事情真的有这么容易吗?”
中年道人不做回答,脸色凝重的看向门庭之外,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正缓步前来,笑面相对之,坎虚门主幕玄甫。
“人都入了江湖,还抱着这种不切实际的念想,巳合的下场你还不清楚吗?难怪道无迹会让你离开玄都,确实不堪大用。”
……
翌日清晨,微光刺透了窗户,早早的将王清霁醒了过来,睡意本就不深的她没有如平日那般慵懒的多眠上一会,直接掀开了毯子,行至窗前推开,搬来椅子坐下,眯着眼也不愿意去洗漱。
她甚至下意识的摸了下耳坠,仿佛是觉得上面还有着舌头缠绵舔舐后残留的温柔,随后又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锁骨,也觉得有些不同往常的异样感觉。
不禁轻叹一声,想起昨夜回到屋子后的事情。
顾弃霜借口疲惫,早在她与叶笙箫离去后,便托词梳洗休息,留下了秋水和于素铭两人,冷冷地对坐在屋子里头,只记得第一眼望去就能感受到仿佛凝固成冰一般的冷意,寻常人见到只怕是寸步难行。
哪怕是王清霁走进屋子,冷意依旧是不愿散去,直到她坐了下来,与她们沉默了小半个时辰,才是以秋水的离去而告终,只是紧接着就被于素铭剜了一眼,不言不语的负气离开,留下了她一个人坐着。
大概也是她这四年来,不是独自一人时,却孤枕难眠的第一个夜了。
习惯了过去的温香软玉在怀,蓦然遇上这种冷冷清清,王清霁心中倒也不见什么失落,难以入眠只是担忧着若是有人借此故意挑拨,只怕真的会发生一些她不愿看见的事情。
秋水性子耿直,多年未曾有变,向来是直来直去,要不是剑意直觉着实神妙不可言,这些年过来肯定是要吃上许多苦头的。
于素铭则是外冷内柔,然而说是内柔,实际上除去王清霁这个心上人外,根本不存在温柔待人一事,自幼在离恨天养成的孤清气质,再配上妖女之名,寻常人自然是避之不及的。
两者皆然是不愿退让的脾性,若是有她从中调和还好,否则就会是昨天夜里见到的那样子,相望不相让,刀剑相逢亦是指日可待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