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王清霁瞥了一眼那颤抖着的肥肉,再问道:“海陵那边怎样了?”
这个问题却是由黑衣首领来回答的:“离魂宗、无常道还有长江剑堂三家联名来信,明言千仞山一事与他们毫无关系,绝无谋划您性命的意图,此刻已然退出海陵城内,并告知邓家确实与他们有所关系。”
坐在一旁的鹤子鱼忍不住轻笑出声,玩味道:“还真的是魔道作风,一遇上事情来,跑得比谁都快。”
片刻沉默。
王清霁轻叹了一声,平静道:“即便如此,也是比赵家来的要强。”话至此处,她眼神微凛,冷声道:“如此大恩,却是今生难忘了。”
此刻天空忽地落下了细雪,尽管船舱里头的人看不到,可话里头的寒意也足够让人紧锁身子了。
王波波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或许在他死去之前,能看到身前这位白发黑衣的女子,一人仗剑入帝都,落下那皇帝陛下的冠冕,再现天街尽是公卿骨的景致了。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定然能借此畅饮三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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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晚安啦各位,明早见!
第十九章 恰是风景独好时
也没有几天的时间,立春就来了。
那满地皑皑终于离开了海陵,虽然因此带来了不小的寒意,但这座历史悠久的名城同样也重新焕发了自己的活力,街道再次传来热闹的叫喊声。
值此时日,仍旧有伤在身的鹤子鱼却是起了踏早春的心思,盛情之下另外两人也就接受了邀请。
然而王家以防万一,却是直接将三人选定的地方封锁起来,动静颇大。
尽管多的是人心中不忿,但也没有敢真正宣之于口的闹事者,毕竟数日前事情的大体脉络已然被聪明人理清,哪怕再狂妄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特意来找事。
在数日前的那个夜里头,亥岁硬接了王清霁最后一道剑气后,又在逃离的路上被三人伏击,最后落得一个重伤狼狈逃窜的结局。
至于那名为赵黄的老不死保命手段不是一般的多,即便面对王景曜与谢承望两人联手夹击,也只不过是负了个轻伤便逃了出去,顺带在路上还接应了重伤的亥岁。
亥岁没能死去固然可惜,但事情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伏击亥岁的那几人,不出意外就是以魏仲晦为首的三人,而以那三人做事的风格,定然没有和赵家结下生死大仇的意思,所以他才能以区区重伤被代价逃了出去,至于王谢二家的其余强者为何没有能给亥岁补上一刀,原因便是焚血楼不惜代价拦上了两刻钟,导致错过了时机的他们只得喟然长叹一声。
王清霁却是没有把这些当成遗憾放在心里,甚至她还觉得亥岁没能死去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值得稍微高兴一个刹那的时间。
乍暖还寒之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三人穿的不像以往单薄,若是不明身份的人看去更像是寻常富贵人家的青葱少女结伴踏青,皆是挂上了一件厚度适中的披风。
沿着山道一路而上,有新意盎然的春风吹来,周边是残雪消融不留一丝痕迹的嫩绿萌芽。
春天已经来了,这代表着世界再次揭开了全新的一页,同时永和这个年号也完整的经历了十八载的风雨春秋。
如今的世道境况,只要稍微粉饰一二,大概还能勉强称得上太平二字吧。
“却是好久没试过这般模样了。”
三人里头最为开朗的鹤子鱼望着满目鲜翠之色,微笑说道:“更是好久没有结伴踏春了,难得呀。”
感叹间,三人已然行至峰顶,来到了那口摆放着醒世钟的湖前,这座湖其实有着一个不错的名字,叫做镜云,只可惜名声都落到了醒世钟上也就让镜云二字鲜有人知了。
顾弃霜微微低头,那对眸子里头映出了湖中游鱼的景象,看了好些时候才说道:“心里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王清霁平静说道:“一辈子里头也难有几次险死还生的经历,有这种感觉也不奇怪。”
顾弃霜蓦地轻笑出声,玩味道:“我忽然想起个有趣的事情,从头想来自己遇见你的几次,都似乎没有什么好事情,总是落得个受伤的结局。”
王清霁听得这话,也不禁泛起了一丝浅笑,摇头说道:“或许吧,我的运气确实不太好,又或者这些事情本就是我迟早会面对的,可你却偏偏不巧的遇到了。”
鹤子鱼却没有把心思放在两人相互间的玩笑上,而是让人寻来了艘小船,再是唤上了两人登船,继而划桨拨动船身,打破了湖面的平静。
镜云湖说不上小,鹤子鱼悠哉悠哉的将小船划出了岸边,才是将手中的桨扔下一旁,说道:“这才算是舒服了点,骗骗自己也好。”
显然,她很是不习惯被一大群人包围着,但明白自己状况和事情严重性的鹤子鱼,也没有任性到要赶人离开,所以只是寻个稍微清静一点的地方了。
泛舟湖上,四处明朗,自然不惧焚血楼可能的报复刺杀了。
顾弃霜轻声赞道:“倒也不失为雅兴一件。”
鹤子鱼闻言眼波流,转生出了个极为好看的笑容,说道:“不如弹上一首曲子助兴?我当年本想拜入葬花谷之中,可惜被诸多无奈的事情拦了下来,如今想来也是件遗憾的往事,若能听得这张沧海老龙吟之音,也算是满了自己当年心愿了。”
虽然千仞山之战她也听得琴音,但那种情况与平常时候差了却是太多,不可共而论之。
王清霁也生出了些微好奇,说道:“传闻葬花之音共分上中下三十六曲,若是融会贯通之后与往圣道音不分伯仲,我也想听一听。”
顾弃霜微微摇头,温声道:“传闻终究是传闻,江湖好事者之言罢了,往圣道音乃麓山书院镇院绝学之一,三十六曲终究还是差了一筹。”她忽地轻叹了声,惋惜道:“可惜麓山书院这一代不见才华横溢之人能习得那无上道音,至于往上再数两辈人似乎也没有修的往圣道音,确实是世间一桩大遗憾。”
鹤子鱼却是望了眼王清霁,打趣道:“只要没有失传就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不像王家那得了又失的焚世灭焰真解,空留一场遗憾。”
王清霁轻笑道:“我应该庆幸自己修的不是朱雀离火真诀吗?”
鹤子鱼微笑不语。
顾弃霜取来了那张沧海老龙吟,稍微拨弄了一个琴弦,再是说道:“虽然我看不出来历,可你所修武道应是不差于往圣道音的,更别提千仞山递出的那一剑了,即便我处于后天之中,也很明白那一剑有多么强大,世间罕见。”
“或许是吧。”
王清霁不置可否,没有告诉两人那一剑很可能是世间绝响,转开了个话题,说道:“再去看上一眼那口钟,如何?”
两人相继点头,而后划船至湖心亭,登亭。
鹤子鱼首先开口道:“这口大钟我在数年之前也瞧过一眼,如今还是那般模样,似是没有任何改变。”
风吹云卷舒,湖面一片荡漾,一鱼忽地跃出水面,带起几点水花。
顾弃霜见此一幕不由兴起,把那张古琴横于栏杆而后正坐,旋即十指拨弄飞快,便是一阵轻灵明快的琴音响起,与春至雪融鱼飞跃之境相容,然而琴音将至酣畅处却戛然而止,唤醒了入神的两人。
但她的脸上不见丝毫难色,反之愉悦道:“曲子总算是有个开头了。”
两人想起了千仞山上顾弃霜的话,同是道了一声恭喜。
王清霁沉吟片刻,补充道:“曲成之日,应是你先天之时了。”
鹤子鱼只是微笑着说道:“圆了多年心愿,这一趟也不算是白走了。”
话里头离别之意已浓。
顾弃霜想了会说道:“若是鹤姑娘想的话,葬花谷也是不介意外人到来的。”
鹤子鱼摇头道:“没有必要,就让记忆留在美好里头,那便足够了。”
而后三人再是闲聊,又是观摩醒世钟上刻有的二十三万文字,直至大日破云而出,到了正午才起了离去的念头,
行至山麓处,三人便上了马车,盯着诸多情绪不一的目光拨开了人海,径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