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朵琉雅
“……不对。”式喃喃自语,“不是这样的……根本不是……!”
“哪里不是了?”
“她……她伤害了秋奈。只要有这一点,她就是不可饶恕的。”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
可是,式的双眸中依然是那么的迷茫。
我只好摇了摇头。
“那好,我们再举个例子吧。式,你觉得药很苦吗?”
“很苦。”
“但是,生了病,就必须要吃药吧?”
“……如果药有糖衣,就不苦了。”
“可是服用大量与药物不相干的辅料,说不定还会影响药物的疗效,以至于治疗不达预期。糖衣还会让药物很难保存,时间久了会影响疗效。”
“那就用胶囊。”
“不是所有的药物都可以用胶囊来保存,许多处方药都不是胶囊。对了,打针和输液不用想了。很多药物必须经过与各种合成酶的反应才具备疗效。而且打针与输液也没办法长久,对抗一些慢性的疾病,比如发炎,还是驻留在胃部的药物更有效一些。”
再一次,式沉默了。她低着头,思考着怎么反驳我的话语。
她从心底里就不想承认涅槃的我对她的感情,一味地抗拒,一味地排斥。
良久之后,她终于发出了声音。
“但是,她让秋奈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一年。还不停让你的灵魂受损。”
“没有她,我们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说着这样的话了。”
“这不是她那么做的理由……第三场梦到现在我都记得很清楚。两年前,你在最冷的时候,只能住在四面漏风的木屋,身上盖着都是破旧的衣物。你没有吃东西,没有喝东西,就这样被活生生地冻死在了那里。她在一旁看着,却一点都不管。只有你最后一丁点气息都消失了,她才逆转了因果,让你有最后的力气前往学校,遇到了七谷玉绪,算是活了下来。可在那之后,你和过去的你已经完全不同了。没有了笑容,没有了快乐,去杀人,去获得金钱,娱乐的时间完全没有,一天连睡觉都只有几个小时……明明很久之前,你还活在很好的别墅里,过着大小姐的生活……我没办法接受,真的没办法接受……”
越说下去,式的声音越是哽咽。到了最后,晶莹的眼泪滴落在了米粥上,也滴在了我内心的深处。
但是,我还是必须说下去,无论式的反应会是什么。
“可是,我终究还是活下来了啊?如果没有她,我肯定已经死了吧?”
“她……她明明可以介入进去,让你不受那么多的苦……”
“不要把我当做正常人,式。把我当做病入膏肓的癌症患者就好。你看到了我这么多次死亡,就应该明白,此时此刻我还活着,就比什么都要吧?而且,一直以来我不是也没有感觉到灵魂上的疼痛吧?就像之前式所说的糖衣和胶囊一样,已经把那些痛苦给隔绝了吧?”
口中这么说,可是在心底里,我压根不觉得将来我会死。如果我死了,这个世界差不多也要完蛋。
以盖亚和阿赖耶识同时对我表达出善意来说,哪怕我的灵魂真的磨损到没有,它们也一定会给予解决的办法——毕竟,人类的灵魂相比世界意识与人类意识而言,实在是微不足道。
只不过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过于虚无缥缈,我不打算告诉式。毕竟,在式看来,我之所以受那么多的苦,完全是“世界的错”,自然也不会选择相信。
果然,在纯白的浴衣擦拭了眼泪之后,式轻轻地摇了摇头。
“但她终究不是现在的你,也不是我的妻子。她宁可把你当做人偶一样操纵,也不想介入整个轮回之中。我没办法原谅,也没有理由原谅。而且,如果真的有人原谅她,那个人也一定不是我,而是最开始的两仪式,把她化作幽灵的两仪式……那个两仪式已经永远都不会存在了,就算我原谅了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只会让她的执念更加强烈罢了。”
我没怎么听懂式的逻辑,总觉得很奇怪,被强烈的不安和本能的敌意彻底影响了。
但是,她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放弃了这个话题。
至于式一直在意的我有没有生气……在事情得到完全解决之前,就当我还在生气中吧。至少这样的话,式不会太冲动,不会像昨天那样,完全无视我的态度,非要我真的生气了,才知道后悔。
166.最开始的梦
◆两仪式◆
就像我绝不会改变对涅槃秋奈的态度一样,秋奈她也没有否认自己在生气。我们双方依赖着自己心中的那份喜欢,勉强过去了平静而又无趣的一天。
当我躺下之后,久违的强烈疲惫感再次袭来。我再一次陷入了梦境之中。
我祈祷着这一次的梦别再是噩梦,因为我那颗满目疮痍的心,已经没办法承受更多的伤痕,理智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崩断。
◆式的梦◆
这一次的梦比以往更加清晰。
现在,我自己就是两仪式。两仪式的感觉,两仪式的情绪,我都能完全感知到。
眼眶酸涩得差一点就瞎掉,泪水也已经流满了脸颊。脸庞像是被淋了浓硫酸一般,火辣辣的疼。我只能依靠过去的记忆,勉强地在这走廊中上前,每前进一步都仿佛耗费了全部的力气,却终于还是缓慢地来到大楼的顶端。
地面上,暗红色的血液织成一条死线,通往某个人命运的终点。
两仪式无力地推开崭新的大门。
这里是大楼的天台,月光洒落在天台上的每一个角落,让一切都那么明亮。
透过朦胧的视线,依据周围的景象,大概依稀能判断出这里就是我记忆中的根半大楼。只不过,就像这那个没有锈迹的大门一般,这栋大楼没有任何的破败的色彩,一切都仿佛是崭新,一切都仿佛处在繁荣之中。
可是,这里依然没有人影。唯一的例外,就是护栏角落处蹲着的少女。
她穿着黑色的水手服,双臂与腿上各有两道残忍的伤痕,流着血,顺着她纤细过头的大腿,缓缓地滴落在地上。
只不过,那双红宝石一般的眸子里闪耀的不再是熟悉的温柔,而是如蔷薇凋零般的悲伤。
“式……”
她的仿佛幼兽的呜咽,让心脏猛地一缩。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着她走去。
手中拿着一把匕首,上面滴着已经冷了的血,红得妖艳,白得残酷。
“秋奈……对不起……我没办法控制住自己……”
确实是由我说出口的,但却是另外一个两仪式。
破碎不堪的心一半被绝望冻成冰渣,另一半被杀意燃烧成灰烬。
痛到极点就不会痛吗?不,不是的,在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心痛依然存在,依然清晰。
“没关系的……式,早在四年前,我就知道会有今天。”
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过去的影像。在四年前,才九岁大的秋奈偶然驻留在了两仪邸的竹林,遇到了十三岁的两仪式。
那时的秋奈是那么的可爱,又那么的幸福。可那个两仪式已经成了个不折不扣的异常者。在看到秋奈的那个刹那,霜火般的杀意就在两仪式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