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王座之下 第1251章

目前最难以理解的就是像郝浪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有‘让世界和平’那么伟大的宏愿，不过这不是重点，从郝浪之前面对地球连合时种种切实的表现、还有他在知道了某些秘密后却没有向P.L.A.N.T汇报的行为，玛尔基奥已经看见了郝浪渴望这样做的决心，所以在和郝浪交谈过以后，他大致相信了郝浪口中‘目的’，认可了郝浪作为他同行者的身份。

虽然这样的‘同行者’依然存在着不确定性，但如今玛尔基奥暂时也没有别的选择。

他和郝浪之间必然还需要磨合，今晚的会面只是一个起步，等有一天他们能各自抛开那个被对方捏住的把柄、真正打从心底里确认对方所希望见到的未来，他们才有可能展开更深入的合作。

现在，还远没能到那个阶段，但确实已经建立起了联系。

希望，这能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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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停靠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此时天空中繁星点点，夜色已经渐深。

商业街里尽是晚上出来找乐子的家伙，奥布的公民因为生活和平富裕的关系夜晚的娱乐活动也很多，像现在郝浪下车后随便一扫就能看见不少打扮得不错的女性三三两两结伴在附近闲逛---当然男士也不是没有，只不过都被郝浪的眼睛忽略了，反正他刚才扫过以后确实没看见有哪个能让自己在意的家伙。

嗡--

送他回来的汽车在面前开走，郝浪看了看时间，招手便重新打了辆车，然后让司机带他去港口，等回到潜艇以后，他在教授的帮助下很顺利回到了自己的舱室，貌似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老旧的潜艇自然不会有什么太豪华的舱室，郝浪进舱后直接把自己丢到床上，一边感受着位置的狭小，一边把手枕到脑后，眼睛望天，半点都没有睡意。

就像玛尔基奥通过今晚的谈话从郝浪那里确认几点事情一样，郝浪这边也在同样收获很大，他同玛尔基奥的交谈为他解开了很多问题。

他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局势，或者说这个局势里存在的人，是超出想象的复杂！

郝浪躺在床上用了不少时间整理思路，最终在理顺以后，总结出今晚自己所获得的几个要点：

首先第一，在之前P.L.A.N.T同地球方的一系列事件里，其实并不存在完全总领一切的‘幕后黑手’。每一个事件或许都应该当成独立的内容来看，虽然明面上只有P.L.A.N.T和地球军两边出现在大众眼前，可其实参与者众多，而背后下套的人可能也经常会改变。

然后第二，玛尔基奥确实是个好人。

这一点或许正和玛尔基奥对他的看法相反，可是在谈过以后，郝浪真觉得这位目盲导师所抱有的理想非常伟大，尽管其中也有不靠谱的地方，但依然不能否认玛尔基奥真心祈盼这个世界能够和平的愿望。

在这样的愿望下，郝浪意识到了第三点，那就是玛尔基奥非常务实！

玛尔基奥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空想家，也不是希格尔式的老好人或理想主义者---虽然玛尔基奥最根本的愿望是让世界上的人能够互相理解，国与国能够彼此和谐，但他没死守着这个理想不放。

相反，在意识到自己的理想有一部分空洞的成分后，玛尔基奥马上将目标转移，退而求其次地首先关心起了战争层面的‘和平’。

他从P.L.A.N.T与地球方关系的转变看到了战争的危机，他想要阻止危机，但又知道凭自己的力量、或者说以世界目前的状态谁都没有办法去将这股危机抹消，即使勉强压制，某一天也终会爆发，所产生的影响可能会比正常情况下更严重。

感觉到无力的玛尔基奥不得不寻找其它能够带来和平的办法，最终在参考了宗教界内一部分人的意见还有自己的见解后，玛尔基奥下了一个痛苦的决定，那就是索性让人类内部大打一场，就像当初「最后之核」出现前的第三次世界大战一样，经历过战争创伤的人类会更珍惜和平的时光，尽管上一次和平只维持了不到七十年，但如果这次操作得当，那么也许就能维持得更久。

大乱后的大治，这是玛尔基奥所期待的东西。

因为玛尔基奥不认为调整者应该被自然人奴役，自然人也并不比调整者低劣，所以在玛尔基奥心里，他想要看到的和平是有一天自然人和调整者能够共存，而想要完成这件事，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让其中一方被对面泯灭。

--郝浪两年前被玛尔基奥选中，并安排他进入萨哈克家做间谍，就是出于这个目的！

玛尔基奥作为宗教界领袖，尽管宗教界如今已经没落，可他的情报渠道仍旧出乎常人的想象，甚至可以说凌驾在单一的国家之上，是正常势力难以企及的存在。

他通过自身渠道了解到「尤尼乌斯」上调整者们正在种植粮食的实情，并很清楚地意识到在理事会方已经得到部分消息的情况下，一旦让理事会查出实证，P.L.A.N.T上调整者们所面临的会是什么。

当时P.L.A.N.T还没有公开扎夫特的存在，对Ginn的开发也没投入量产，无论如何都不会是理事会舰队的对手。

理事会对P.L.A.N.T的第一次调查，玛尔基奥接受了P.L.A.N.T议长希格尔.克莱茵的委托，用宗教界在政界的力量压下；理事会对P.L.A.N.T的第二次调查，因为这次已经得到一些准确情报的关系，想要轻易压下已经不太可能，所以玛尔基奥便和P.L.A.N.T国防委员长帕特里克联系，在从帕特里克那边得到‘只要几个月调整者就能有抵抗能力’的保证后，玛尔基奥开始主动干涉理事会的调查。

郝浪当年只是玛尔基奥备下的一颗棋子，像郝浪这样的棋子其实还有不少，帕特里克之所以能在那么多殖民卫星上完成对理事会探子的清扫，其中玛尔基奥起到的作用占了大头。

玛尔基奥希望看见的是一个自然人和调整者都能和谐相处的世界，不是谁被谁奴役，所以他尽力给调整者创造了时间，本来这个时间还能再延长一点，但也不知道为什么，理事会那边突然就拿到了「尤尼乌斯7」上正在生产粮食的铁证---关于这份证据的来源，玛尔基奥直到现在都没查清楚，只知道可能来自于P.L.A.N.T内部，但具体是谁却完全没头绪。

从以上这些事情来看，能看出玛尔基奥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他很清楚变革与和平都需要时间，而在时间流逝的过程中，或许还会伴随着牺牲。

那些在殖民卫星上因为暴露而被抓起来的理事会探子其实也都是无辜的人，他们只是站在自身立场完成自己的责任，本身并没有做错什么。

而那些因为延误了最正确的进攻时间然后令扎夫特缓过一口气、最终导致自己在战场上战死的地球军士兵也不是什么坏人，他们并没有一定要死的理由，可他们的确是死了，这里面尽管不能说全都是玛尔基奥的责任，但他确实要承担一部分，因为如果不是他，这些士兵所面对的P.L.A.N.T或许根本不会有抵抗，那就自然也不会出现伤亡。

后悔吗？

这个问题对于玛尔基奥而言，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就像玛尔基奥当年对郝浪说过的一样，他信仰神，是因为神的存在和他的信念一致，如果有一天神所代表的东西偏离了他的信念，那么他或许不会认为是自己的信仰出了问题，他只会觉得从那一刻起，神不再神，他玛尔基奥也会需要一个新的神来支持自己，以此让自己的信念更坚定。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个很可怕的人，因为他用信念取代了信仰，神对他而言只是工具，他不会用神来禁锢自己，必要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替代神。

或者说，他玛尔基奥，就是自己的神！

他想要达到的宏愿，就是他心中永恒不变的神意！

“但就算是这样的他，也逃不过现实的妥协……”

轻叹一声，郝浪微微闭上了眼睛。

玛尔基奥是务实的，他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但又没有像福利院里的修女那样只想着照顾好福利院的小孩子，为了心中更大的愿望，玛尔基奥很多时候都要做出抉择，哪怕这些抉择里经常会伴有一些他不愿看见的东西。

--这就是郝浪今晚得知的第四点，存在于玛尔基奥体系内部的矛盾。

玛尔基奥之前说他不能单凭自己一个人去实现理想，因为那是绝对做不到的事情。同时他也不能依靠福利院里那些一心向善的修女和神父去做事，因为这样性格的人只适合用来照顾小孩子，纯粹的‘善人’无法应付狡猾的各国官员，也无法在更高的层面上为玛尔基奥分忧，而玛尔基奥如果要构建出一个有力的系统帮助自己实现愿望，比如现在的情报体系，又或者在各国政府里的资源，那他就必须采用一些具备相应能力的人来协助他。

他当然也会有信仰理念都与他一致、完全志同道合的朋友，也会有敬慕他为人、愿意为他效劳的部下，可在他想要达成的宏愿面前，光靠这些人还远远不够，他需要有更多的人来帮助自己---而那些人，也是有自己的愿望的！

能够在社会层面将那些连玛尔基奥都觉得头疼的事情办得妥妥帖帖的人显然不会是无欲无求的家伙，他们总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或为名，或为利，但更多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宗教人士其实都有一个更大的愿望，那就是宗教的复兴！

乔治.格莱恩的调整者制造技术以及在宇宙空间里发现的生物化石对传统宗教形成了致命性冲击，原本各为派系的世界宗教系统苟延残喘到现在，最终于玛尔基奥的人格魅力下凝聚，他们确实愿意遵循玛尔基奥的意愿行事，可他们也更希望玛尔基奥能带领他们、或者说带领宗教界走向一个新的辉煌。

玛尔基奥要的是世界安宁，而这些人要的，是让‘神’重现人间！

--有趣的是这些人各自信仰的神其实还不同。

不过宗教纷争那都是以后事，在宗教整体没落的现在，就算再蠢那些人也知道不能内斗，所以才会团聚在玛尔基奥麾下为他做事。

玛尔基奥借用这些人的力量张开自己的耳目，使自己在众多领域和国度里都有线人，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政略，那他就不能忽视这些为他做事的人的声音。

月面都市「哥白尼」上发生的惨剧是P.L.A.N.T与地球方战火扩大的导火线，同时也是地球方激进派在内部矛盾中占据上风的拐点。

这件事情玛尔基奥知道，甚至在他协调联合国高层想要促成谈判后不久就知道，但他没有办法改变。

因为在宗教界内部，几乎所有的声音都是希望玛尔基奥袖手旁观，哪怕之前是玛尔基奥的干预才让联合国高层全员尽出以确保谈判的进行，但考虑到这次事件发生后扩大的战火会导致许多民众对政府失去信心，而这一部分民众会是宗教界传播信仰时最好的素材，他们就无法让玛尔基奥破坏计划。

面对整个宗教界的意见，玛尔基奥无力驳斥，他虽不迂腐却也从没想过要做到这个地步，更没想过利用战争和苦难来重建民众对宗教的信心。然而即便他没想过，当其余宗教界人士声音一致时，他也只能妥协，甚至为了以后还能继续使用这些人的力量，他连过于反对的观点都不能表露，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想办法阻止希格尔参加会议。

因为在导师的计划里，希格尔是将来战争进行到一定程度时十分重要的一环，是能用降低战争热度并促成和平祈愿的冷却剂。

玛尔基奥需要让宗教界内部认为他和所有人都是一体的，否则失去了那些人的支持，他玛尔基奥也就是个老瞎子而已，他所有的理想都会变成空话，凭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他也不容易啊……或者说谁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