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王座之下 第1250章

白哈罗拥有的能力虽然不高，但像这种简单的数据打印还是完全没问题，视频和音频的重现会有点麻烦，可配合鸫的技术也不是不能解决。

在郝浪怀疑玛尔基奥与「哥白尼事件」有关并展开查证的过程中，结衣和鸫为郝浪提供了巨大帮助，甚至可以说是全部帮助，因为郝浪自己其实没做什么，他只是提出怀疑然后给出查证方向而已，剩下的都有两个女孩儿自己完成，一点都不需要郝浪操心。

郝浪不可能向玛尔基奥表明结衣的存在，所以他刚才只提了鸫，而在看见玛尔基奥脸上的沉肃和凝重后，郝浪笑了笑，紧接着道：“说起来这位霍利普先生和我也有点相似，他在最狼狈的时候也是被玛尔基奥先生带人建立的福利院救助，然后才能抵达奥布，最终被送往P.L.A.N.T。只是和我不同的地方在于，我在奥布只住了三个月，在福利院里只呆了七天。而这位霍利普先生……他在福利院里住了整整七年，甚至于，他还在某位神父的引导下信仰、并加入了某个宗教……”

“霍利普……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他向往和平，从小就很善良，哪怕家庭遇到了那样的事情他心里也没有仇恨，只是希望自然人和调整者能互相理解，和平能早一天到来。”玛尔基奥抬起头，抓住手杖的胳膊轻微颤抖：“所以……你把他怎么样了！”

“……”

郝浪沉默了一下，定定看着玛尔基奥，半晌后，才道：“我没把他怎么样，他现在在P.L.A.N.T上活得好好的。但如果有人知道他在CE.70年2月2日到2月4日间连续三次悄悄和人碰面，且碰面的人来自地球，那么不用我说，恐怕扎夫特里的相关部门也会找他谈谈，那就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情。”

可以明显看见，在听到这样的答案后，玛尔基奥松了口气，本来攥紧的拳头放松下来，人也有些疲惫地向后仰，靠在了沙发椅背上。

“所以，我们是否能更坦诚一点？”郝浪从桌上取过一个杯子，为自己也倒了杯水，在淅沥沥的倒水声中，只听他道：“我没有要为难那个人的意思，包括2月5日那天克莱茵议长的运输专机因为故障停靠在卫星港口，但检修后不久又发生故障这件事情，我也不想追究，更不会去检举……我只是希望知道实情而已，希望知道您这样做的目的，然后看看……我们彼此间有没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合作？”

玛尔基奥轻声重复了一遍郝浪采用的词汇，他考虑了很久，最终，他给到的是一声叹息。

“希格尔也是一个好人，他不该死在那里……”

“那么，「哥白尼惨案」里的其他人就该死了？”郝浪撇撇嘴，随即眼神凌厉起来：“或者说，您已经承认，这一切都是您策划的？”

“不……”玛尔基奥摇摇头，道：“希格尔的运输船确实是我请人动的手脚，但袭击「哥白尼大会堂」的，是蓝波斯菊。”

“可是你在背后推动了，而且是因为你的影响力，联合国里的那些高层才会聚在那里！”郝浪紧盯着玛尔基奥阖上的眼睛，虽然明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他还是没有放松：“还有一点，你既然能提前找人对克莱茵议长的运输船动手，就证明你至少知道谈判参与者会被袭击。如果你不是背后的策划者，你为什么不通知与会的成员做出准备？就算不能救下所有人，但也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一网打尽，然后引发战争……不，应该说是引爆战争！不然都不会有尤尼乌斯上的悲剧！那零落在宇宙里的六万多条冤魂，难道就是您口中的和平？！”

“……”

玛尔基奥的脸皮颤动了一下。

在郝浪的注视中，这位在自然人和调整者眼中都备受尊敬的盲眼导师腰杆挺得笔直，他的脑袋稍稍下倾，‘俯视’着坐于沙发上的郝浪，孱弱的身体里竟然透出一股不能忽视的威势。

“郝君，你以为……和平是什么？”

和平---是什么？？？

这是一个好问题，然而郝浪觉得没有意义。

“和平么……就是人和人不打架，国和国不打仗，应该就是和平了吧。”郝浪从自身任务角度，如此思忖着道。

“是吗……只要不互相交战，就是和平。”玛尔基奥笑了笑，很意外的，他那一关和煦温暖的笑容，此刻看起来竟是有些嘲弄：“先不说让战争消失是不是容易做到，就算我们可以做到，难道那就是结束了吗？人和人不互相理解，自然人与调整者依然彼此歧视，国家和国家间充斥着竞争，通过各种方式抢夺资源，用贸易壁垒、金融大战、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手段来给其它国家制造困难，最终竞争引发怨恨、怨恨引发战争，这样的世界，真能称得上和平？”

“……”

怎么说呢，其实从本心来讲，郝浪觉得玛尔基奥这些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问题在于他也想得太远了吧？！

不管在哪个世界，人类的历史进程里都是充满着竞争，或者说大部分智慧物种都是如此，有竞争才有进步，战争破坏了旧有文明，但有时候也会是新技术以及新文明突破的契机。

郝浪现在算是明白了，玛尔基奥这位导师大人确实向往和平，可他向往的和平与普通人所期待的和平有微妙区分，这些区分源自于玛尔基奥的眼界要高一点，祈愿要大一点，因为他想要达到的或许不是简简单单的阻止眼前的战争，他想要的，是更加长治久安的、甚至从根本上否定战争与互相敌视的东西。

“我知道这样的理想有些空洞，但我们可以一步步来，至少先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先让人类，停止彼此的争斗，哪怕这停止的时间不会太久。”玛尔基奥微笑着述说自己的愿望，这一刻他的表情，让郝浪差点以为自己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圣光。

然后郝浪忍不住吐槽：“抱歉，恕我直言，您如今在推动的事情，怎么看都是在挑起战争。”

“这是因为强行压下的战争并不能带来和平，反而只会引发更大的战争。而想要让和平持续得更长一点，就必须先让大家明白战争的苦痛。”

“……所以你才会想办法把联合国官员都聚集起来？”郝浪皱眉，想了想，忽然摇头，道：“不对，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东西没说实话。虽然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你给人的感觉不是假的，怎么看你都不像那种为了理想就能疯狂到不顾别人性命的家伙，而且还是那么多人的性命，之前我说你是幕后黑手也只是试试你，但你现在承认了，我反而觉得很诡异……你到底还隐瞒了什么东西？”

“……”

玛尔基奥再次沉默，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非常长，长到郝浪几乎要打瞌睡了，他才听见玛尔基奥开口的声音。

“郝君，我可以相信你吗？”

“「相信」这个问题……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我只能说，如果导师真的愿望和和平有关，那么至少在这方面，全世界都不会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期望看到世界和平……而是是长久的和平，至少能持续一两百年的那种。”

郝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异常真诚，一字一句都发自肺腑，配合他的「威望」以及之前的作为，瞬间让玛尔基奥觉得可信度极高。

“但这种事情，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

玛尔基奥叹了口气，道：“福利院里的修女和神父都是很有善心的人，可他们只适合照顾孩子，所以我需要有别的人去和政府官员打交道，去协助我维持宗教界在自然人与调整者间超然的地位，去帮助我实现最终的愿望……而在这过程中，那些帮助我的人，他们自己也有愿望，我无法忽视他们。为了彼此借力，我们都需要妥协。”

“你说他们的愿望，是指……”

“自从调整者出现，乔治.格莱恩带回「Evidence01」鲸石起，宗教就没落了，各国的宗教派系都受到了严重危机。”玛尔基奥转头面向郝浪，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道：“还记得我和你说的‘神’吗？在我心里神是一种信念，是帮助你坚持朝着一个目标走下去的动力，神、信仰、宗教，都是如此，但不是每一个神职者都会这样想，很多人的目标和我不一样……”

郝浪一怔，旋即就变得哭笑不得起来。

“我说，该不会是……”

“有的人认为，宗教和信仰，不应该就这样沦落下去。”

玛尔基奥转身，他此刻面对的方向，恰好就是窗外的月亮。

“历史告诉我们，再没有什么环境是比苦难和战争更适合凝聚信徒的……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永远都会祈求有人来拯救他们，如果拯救他们的人不出现的话，那么他们就只能自己幻想--那，就是另一部分人眼中的，神！”

第978章 我所看见的，和你所知道的

郝浪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他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自顾自站了一会儿，直到感觉发涨的脑袋一点一点恢复常态，他才转身对别墅二楼的窗口位置挥挥手，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他也笑了下，然后才转身钻进对方早已为他准备好的汽车里，在汽车启动后的轻微嗡响中跟着离开。

毫不夸张的说，今天晚上的这场对话，是郝浪从进入这个世界起和当前世界原住民进行过的所有对话里最深入同时也是最有意义一场。

郝浪在这栋别墅里和玛尔基奥足足.交谈了两个小时，在彼此都有把柄被对方捏住且不愿暴露的情况下，两个同样暗藏着许多秘密的男人总算开诚布公起来。

而随着话题的逐渐深入，他们慢慢发现彼此各自的诉求其实有着非常明显的相似处，两人最终目标的契合度异乎寻常的高，如果不计较郝浪只是遵循任务并不是发自内心，单从结果来看，他们两个简直就是先天的同伴，是彼此实现愿望最好的帮手！

经过今晚的交谈，玛尔基奥明确了几件事情：

首先第一，郝浪并不是一个纯正的‘唯P.L.A.N.T至上’主义者，他所寻求的方向和自己相同，不会局限于调整者一方，而是着眼全局，想要探寻的是真正能让自然人和调整者都放下成见的办法。

第二，郝浪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确保这个世界能达成一到两百年的和平。

虽然并不明白这样详细的时间规划是怎么来的，郝浪又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显然，至少在这个目标还没有达成前，郝浪所努力的方向基本都会和玛尔基奥一致。

然后第三……

第三……

好吧，玛尔基奥明确的第三件事就是，眼前这个名叫郝浪的少年，或许并不是一个好人。

也不能把‘不是好人’简单的概括为‘坏人’来下定论，只是相较于纯粹的善者，郝浪在和玛尔基奥开诚布公后所表现出的状态以及言行，很难让玛尔基奥单纯地将他当成一个善人看待。

之前对郝浪的全部印象都在今天晚上的对话中被玛尔基奥自己推翻，但偏偏正是因为郝浪的‘坦诚’、因为郝浪对自身目的和所能接受行事底线的毫不隐瞒，才让玛尔基奥觉得这样状态下的郝浪说出来的话会可信---他意识到了郝浪是一个唯结果至上的家伙，这样的人平时很危险，但如果他想要的结果同自己一致，那么他的能力就会成为自身实现愿望最好的助力。

甚至在某种角度上，这样的人反而没有背叛和反水的可能，因为在玛尔基奥的愿望实现前，对方的愿望也没有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