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X战士韭留美
在他看来,爱音把纷争的话题往高松灯的身上引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毕竟灯的性格柔软而又敏感,她此前一言不发,很明显是陷入了自我怀疑和否定的怪圈。
像她这样的女孩,绝对会处处思索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是否是正确,她也会想祥子的离开是否和自己有关。
她的性格会注定将她往着自我折磨的方向引导,同时她对于朋友的关心和爱护,又会让自己包揽所有的错误,同时怀疑和否定又会持续恶化这种状况。
倘若有什么人与她发生了冲突,那么这个姑娘第一时间想的肯定不是什么谁对谁错,而是如何补偿与自己发生冲突的人。
白川晴估计灯对于长崎素世和立希的想法就是如此。
——因为两个人都是她的好朋友,是曾经在同一个乐队中绽放光芒的队员。
所以在她们为了另一个队员争吵的时候,她无法开口帮助任何一个人。
可是她会对自己怀疑,对自己自卑,刚才的沉默,恐怕就是在心中不断诘问自己的错误,哪怕她没有任何的谬错。
可是白川晴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阻止爱音即将说出口的话,当他意识到即刻就要发生什么的时候,爱音已经点燃了灯这个随时处于爆炸边缘的火药桶。
灯冲出了咖啡馆。
就像是《歌剧魅影》里的那台巨大的水晶吊灯,它在任何人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以一个缓慢但又极快的速度蓦地坠下,谁都能看到在脸上忽闪而过的阴影,然而谁都无法阻止它的下落。
当一声清脆的鸣响从冰凉的地面上传来的时候,这台美丽的艺术品便残破不堪,然而正是这样的美感,让它更接进与艺术的概念,任何艺术都应当在毁灭中得到新生。
然而当这样的美感在一个少女身上出现时,这个少女是可悲的。
灯夺门而出,留下了面面相觑的几人。
白川晴长叹一声。
第三十五章 下午的水族馆是落日的余晖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爱音看着灯的背影在逐渐缩小,直至一个模糊的黑点,尔后在一堵高墙的角落处消失不见,她低下头,向白川晴问道。
有点想要逃跑,爱音在心中想,自己好像又搞砸了。
为了出头破坏了房间内本久不稳定的氛围,就和自己去英国留学一样,明明心怀喜悦,想要替别人解决什么问题,却总是等得到与预期相反的结果。
有点想要,逃走了……
但在此之前,先去把灯找回来吧。
“你的确说错话了,但错不在你的身上。我看得出来你想解决她们的问题,但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人们往往很容易好心办坏事。”
白川晴叹息了一口气,心想着这都是些什么神人。
自闭小灯,天狗素世,灯孝子立希,还有半糖少女爱音,能被逮过来当这所谓的乐队经纪人。
他只能说这辈子有了。
“灯!”
在场的所有女孩中,立希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灯爆发跑出门外的人,其余的女孩们多多少少还处于在一种类似于幻梦般的感觉中。
立希想要追上灯。
但她又马上想到正是因为自己在和长崎素世不断争吵,灯才会离去,或许自己就是让灯情感爆发的一个重要因素,自己应该多关心灯的。
一想到这些,立希后悔的情绪就根本无法抑制的喷涌出来,而正是这些糟糕的情绪,让她没有第一时间追上灯逃走的脚步。
但仅仅只是几个呼吸间,不太擅长运动的高松灯便在众人的眼中没了身影。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跑远,甚至说她的背影在众人的眼中都清晰可见,但她此时的愿望便是在他们的眼中消失,所以他们就自然而然的看不到灯的身影。
立希有些失魂落魄的,长崎素世虽然表现得并没有像立希那般激动,但情绪也很显然的低落了下去。
“有希你帮我安抚一下现场的几人,我去追灯。”
白川晴扫视了在场的几个女孩一眼,发现她们或多或少的都对灯的爆发而显现较为明显情绪。
——爱音是想要逃避,立希是感到懊悔,而长崎素世则是尴尬。
其中前者的感情较为强烈,而后者的尴尬的情绪并不算太过于强烈,更像是某种伪装。
无论如何,先追上灯再说。
爱音在看到追逐着灯离开的白川晴,她立马也追了出去。
但她不知道有多少情绪是因为想要追上灯并向她道歉,又有多少情绪是想要离开那个因她而爆发情绪冲突的房间,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只知道自己在逃出那个房间的时候,自己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次可千万不要再逃跑了啊。
越过小巷,穿过马路。
在大街上不断奔走的白川晴此时在寻找灯的身影。
他心里说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这个时候想要追上她就必须知道她会去哪里,那么灯会去哪里呢,或者说她希望自己在哪里被什么人找到?
白川晴突然想起来了上次自己在受伤时灯往自己伤口处贴着的带有小企鹅图案的创口贴。
那时候的灯蹲下了身体,从自己的视角上看过去,她正像是一个小小的企鹅,独孤而又寂寞,像是在世界末日中,在寂静世界中的唯一一只的企鹅。
她还向自己展示过许多有动物图案的创口贴,还向自己介绍了【北跳岩企鹅】,她说那种企鹅因为非常擅长从一块石头上跳到另一块石头上面,生活在南极,所以被叫做“北跳岩”。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的灯在向自己喋喋不休地说着各种企鹅的种类和系性,就像是维基百科在向自己细大无遗地展示着企鹅的知识。
只是灯的嗓音要比维基百科上的ai人声要更加动听,虽然轻盈而又微弱,但始终都透露出一种坚韧不拔的气质。
这正是蕴藏在她体内的,独属于她的蓬勃的生命。
恐怕她此时,就躲在某个跟企鹅有关的水族馆内吧。
白川晴打开手机,通过导航寻找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家水族馆——sunrise。
这是一家很有历史的水族馆,虽然年龄较大,但因为一直修缮和不停地更新设施,所以即使去过数次的人也不会感到有什么腻烦之处。
同时因为它位于大楼的楼顶之处,水族馆内的动物能享受到非常棒的阳光,也让这家水族馆在天气良好的情况下能够拍摄出非常梦幻的照片。
恐怕灯现在就在那里吧。
买了水族馆的票,白川晴走在这家阳光灿烂的水族馆内。
太阳金色光芒像是一根根细密的雨丝,又像是横斜着被吐露出的火焰,直直地照射在他的头顶。企鹅在头顶上方的展示柜中不断游动,掀起的阵阵波浪,是水花激起的余韵。
在这里,他果然找到了高松灯。
此时灯就站在sunrise水族馆内最大的企鹅展示柜的正下方,粼粼波光的投在她的身上,为这位有些自卑又爱自我怀疑的少女增添了几分梦幻般的气质。
不过白川晴想,灯她本来就是非常梦幻的女孩,或者说有些电波系。
——她在向自己介绍企鹅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想法了,他在去灯那拿创口贴时所瞥见的天文部里的天文望远镜和那些有些古旧的天体道具时更是如此。
白川晴走上前去,走到了灯的身边。
他和她保持着一个有着距离感的位置,因为白川晴知道,对付这样的少女,直接靠语言是难以拉近距离的,特别是在她情绪还刚爆发过一次的情况下。
灯在察觉到有人靠近之后,明显被吓了一跳,但发现来人是白川晴后,那种企鹅类似于在浮冰上警戒虎鲸的氛围就立刻消失了。
她保持沉默,同时也时刻准备倾听。
但令她有些疑惑的是,白川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和她一样,静静地看着企鹅。
高松灯见白川晴没有更多地动作之后,她便把视线从白川晴的身上移开,放到了企鹅的身上,
少年少女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企鹅,在水族馆展示柜内慢慢地游动着。
其中有只企鹅在展示柜中慢慢地沉下,好像某条鲸鱼,又好像某颗星在夏天用天文望远镜看到的流星,又似乎是她自己。
鲸鱼在海洋中游动,沿着某条神秘的线路不断巡游;流星在宇宙中流浪,长长的尾焰是宇宙级别浪漫的焰火;在人与人之间所生成的浮冰上不断漂流。
荡漾的涟漪逐渐染上了更加柔软,也更加绚丽的色彩。金粉色的霞云慢慢覆盖上了太阳的面庞,使它变得过于昏暗,此时燃烧般的云焰穿透玻璃展示柜打在灯的脸上,连同少女的侧脸一同变得温柔。
他自觉气氛也铺垫的差不多了。
那么,是时候和小闭灯聊聊,解除她的自闭形态了。
第三十六章 灯你又有什么错呢?
“现在感觉心情怎么样了?”
白川晴的视线看着他们上方游动的企鹅,用一副好像不怎么在意的语气向高松灯轻飘飘地开口说道,“有好好地冷静下来吗?”
高松灯的性格过于自卑,白川晴想。
想要消解灯身上的愁郁,他必须要把对话的节奏牢牢地掌握在手心中。先是与其待在一个空间中,随后再向她发出想要沟通的信号。
倘若灯有心与他交流,那么她势必会回应他的话语。
但假若她对自己的关心不为所动,那么自己就要和她待上更久的时间,就像是热一块石头一样。
只要付出真心,就算是一块冰凉的玉石,迟早也会在某天变得温暖。
更何况灯才不是一块石头,她只是某条、某只在人类社会中略显不安,有些迷茫的鲸鱼或是企鹅罢了。
“嗯……”
灯发出了细若蚊蚋的嗓音,紧接着是一声长长的沉默,再然后便是那更加弱气的,易受欺负的道歉。
“对不起……”
高松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在人际交往中总是显得那么不知所措。
就像是浮冰上的企鹅在撞上了另一块浮冰之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去上面探险或是结交朋友,而是第一时间跳入水中,躲避可能会出现的危险。
所以只要是她在的地方出现了什么矛盾或是麻烦,这个傻姑娘第一时间就会把问题的根源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就好像这样就能消融所有的芥蒂与冲突一样。但这样是行不通的,只会慢慢地把自己溺死。
白川晴的眼前闪过了一群企鹅的身影,其中大部分企鹅都在水面上晒着温暖的夕照。
唯独剩下的一只企鹅孤零零的跟在它们的身后,随后自己轻轻啄击着自己的翅膀,慢慢地沉落下展示柜的底部。
仔细看来,那只孤零零的企鹅的腿部好像有一道道伤口,或许它是因为不合群而被驱逐出企鹅的群体,甚至被别的企鹅攻击。
他看到身边的灯用非常担忧的眼神盯着那只企鹅,那眼中的神色,似乎是把那只企鹅当作了自己。
“那只企鹅,真可怜啊。”
灯用着让人心碎的嗓音说道,她是说给自己听的:“明明大家都是企鹅,应该是朋友才对,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的朋友呢?”
“这是肯定的吧。”白川晴走近了灯的身边一步,“就算是同一个乐队的成员,乃至是互相交心的朋友,也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在不经意间伤害到关系要好的他人。”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能够抽象成一座座孤独的岛屿,每个人都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中进行着漂泊,倘若想要交到朋友,或是知悉其真心,那么打破隔阂的行为是必要的。但与人交心的行为又非常的危险,主动的那方时常会因为另一方而变得伤痕累累。”
白川晴不紧不慢地说道,同时从口带中掏出一个铁盒:“你在关心别人的时候,不妨先好好关系一下自己如何?”
白川晴从铁盒中掏出了一把有着鲸鱼卡通形象的创口贴。
“高——松——灯——是这个名字没错吧?太在乎别人的话,就容易把自己给忘记掉啦。”
白川晴继续向灯靠近,随后半蹲下来,“你这里不疼么?”
“诶,白川君,请你不要突然离我那么近……”
面对突如其来靠近自己的高松灯,先是惊慌地轻轻叫唤了一声,心想白川君为什么突然要离自己那么近呢。随后灯就在白川晴的引导下,看到了自己膝盖上已经结痂的伤口。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灯在白川晴点明自己膝盖上的伤口之时,原本不觉得疼痛的膝盖立马开始阵痛起来。
虽然伤口已经结痂,但那个伤口就像是条被石头堵住的泉眼,源源不断地渗出她的悲伤。
“别动,我来帮灯你把创口贴上。”白川晴小心翼翼地撕扯开创口贴两边的保护膜,随后细致地检查了灯的伤口,然后将创口贴轻轻贴上,“搞定。”
白川晴在为灯的伤口处贴上创口贴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灯的眼中。
在居高临下的视角下,少年俊美的面庞和精致的五官都细大无疑地呈现在少女的视线上。
少年轻盈的吐息轻轻地拍打在少女的膝盖上,灯感觉到自己的伤口处有些湿润,随后又有些微妙的瘙痒感,但那其实是被躲在被温暖太阳烘烤过被子中的错觉。
“抱歉。”白川晴在给高松灯贴上贴纸之后,俩人就坐上了水族馆内供游客休息的长椅上。
“诶?为什么要对我道歉呢?”灯在收到了白川晴的道歉之后,先是有些茫然,随后意识到了白川晴在向自己道歉,便立马想要阻止他,“白川君明明就没有做错什么吧?”
是没有做错什么,白川晴想,可你不也没有做错什么,但却照样成天和别人说对不起么?
“可是我没有第一时间发现灯膝盖上的伤口,灯身上裙子的裙摆有些长……”白川晴朝她笑了笑,接着用手捻着剩下的创口贴,“要是我能早点发现,要是能够观察地再仔细一些,或许灯现在就不会那么痛了吧?”
“可是……”
灯还想要继续辩解,恐怕她现在都没有注意到自己正在为道歉的那方寻找开脱的理由:
“可是这和白川君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伤口是我自己在路上摔跤时弄的,明明和白川君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不仅如此,白川君还替我处理伤口,贴上了创口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