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FX战士韭留美
与淡薄的冰冷的表情不同,如果说八幡海铃的表情是千里冰封、万籁俱寂的大地,那么她的心就如那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时的暖煦,炽热而美好。
白川晴单纯的眼神让八幡海铃想起,面前的这个男孩是因为她才来学xi贝斯的。他或许并不是松尾店长口中自己的超级粉丝,但她看得出来他对自己那隐约流露出来的,纯粹的喜欢。
他可是能为了看自己的演出而坐在地下室里好几个小时的粉丝!
她想就连她最好的朋友椎名立希也不能像白川晴一样,因为喜欢她的演奏而追着她去观看十多场Live演奏吧?
八幡海铃不知道这几天白川晴究竟学xi了多少贝斯这门乐器的知识,但他现在的知识储备肯定远超初学者。
这表明她刚才的上课内容对于他来说全部都是不必要的。
他肯定也知道她教学的内容对他而言都是过时的东西,但他仍然像是一个国中生般仔细地把她的心得全部记载下来了。
八幡海铃心想,难道白川晴不知道她只是一个年龄不到十八岁的乐手,又第一次当老师,有可能对他进行错误的教学?
她的心得可不是那些经过历史和各大音乐学院检验的“真理”,就在刚才她教导白川晴的时候,她也经常提醒他说,不要太过相信我的建议,可能并不适用于你,还可能会对你造成不利的影响。
她想白川晴当然知道,但他是自己的粉丝,喜欢自己的演奏,因此可以连同喜欢自己的一切,包括对于他来说已经完全不适用的教学。
八幡海铃想自己的想法或许有些自恋,但她在白川晴眼中看到的就是如此的感情。
“嗯。”白川晴应了一声。
八幡海铃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用实力证明了即便是电贝司,也能弹奏舒缓的歌曲,在弹奏的数首乐曲中,她最喜欢的是《Parler Tout Bas》。
这首歌整体曲风舒缓,贝斯在其中起到了很好的支撑和推进作用。
它的根音扎实稳定,在每次转段时,贝斯的推进都恰到好处,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氛围。
“我会根据你目前的水准来调整教学。”八幡海铃移动凳子坐在桌子前面,对白川晴招了招手,“白川君,你坐到我边上来。”
接着八幡海铃一边快速翻动教科书,一边让白川晴确定在她翻阅过去的内容中有没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在她的帮助下白川晴像是海绵一般快速地吸收知识,等到这节课结束时,俩人已经翻过大半本教科书。
八幡海铃在收拾桌面上的杂物,这些都是之前她从贝斯包中拿出来的贝斯的配件,有丝绸布、琴弦和拨片。
在这个过程中,她的视线突然撞上了白川晴的侧脸,俩人的距离近到让她此刻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们好像脸贴着脸坐在一起。
不过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这不过是人的大脑在某种情况下产生的错误判断。
檀香味越发扑鼻。
有人敲门。
八幡海铃把门拉开一条缝隙,松尾店长站在门外,他拿着两瓶汽水饮料。
她把门打开,让松尾店长进来,随后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店长把饮料递给白川晴和八幡海铃。不大的桌子上挤了三个人。
白川晴在看笔记,时不时拿起贝斯弹奏一段激昂的音乐。
八幡海铃把白川晴看过的笔记收集起来,一张张叠好,她有时会纠正白川晴在弹奏贝斯时的错误,比如什么时候动手臂,什么时候动手腕。
松尾店长看着亲近的俩人指出:“你们坐得有点近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贝斯雇佣兵也会哭泣吗?
八幡海铃坐在窗前,手里握着铅笔。
她的胳膊支在桌面上,鼻腔里满是淡雅的檀木香味,她旋即看向松尾店长,松尾店长挤眉弄眼的表情相当欠揍。
她把自己的板凳往白川晴的身边拉开些许。
“不好意思,小海铃你就当我刚才说错话了。”松尾店长脸上的肌肉一松,揶揄的表情散开,之前他只是开玩笑的,现在看八幡海铃的表情,感觉就这么一会儿她和白川晴的关系好像就升温了不少,毕竟他可从来没有看到过八幡海铃和别人有坐得那么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是怎么教白川君的。”
松尾店长心想,继续说下去的话,八幡海铃可能真的会生气。
“白川君在贝斯这门乐器上的天赋怎么样?”松尾店长粗略地扫视着白川晴手上的笔记,发现白川晴的提问都是那些接近专业乐手才会讨论的问题,“他应该有很好的天赋。”
哪里是很好的天赋,简直就是天才,而且他还愿意努力和认真钻研。
八幡海铃的注意力有一瞬间放在了白川晴的身上。
她想起了刚才自己在看白川晴记录的笔记,上面记录的有几句话就连她自己都忘了有没有说过。
八幡海铃觉得这些应该是无关大雅的建议或是枯燥干涩的对话,可白川晴全都记录了下来。
她阅读笔记的过程就像是在看日记,既尴尬,又让人心动。
“他是天才。”八幡海铃仔细斟酌着形容词,直到脱口而出时才知道根本不需要考虑如何形容白川晴的天赋,只要陈述客观事实就好。
“是啊。”松尾店长从椅子上站起,打开录音室的窗户,看向窗外。
上次他去日之森学院时,多多少少在那里调查了一会白川晴在学生和老师群体中的风评,他们无一例外评价白川晴为天才。
更有甚者认为他是“全才”!
“我不是什么天才,只是注意力要比别人更能集中而已。”白川晴的话很谦虚,别人怎么想他不知道,不过,他自己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谦虚。”松尾店长趴在窗户上看旁边的那栋写字楼,阳光明媚的上午,偶尔还能听见几只未僵夏蝉的鸣叫声,行人在楼下来来往往。
他关上窗户说:“小海铃,你之前不是和那几支乐队约好了要排练吗?现在已经到时间喽。”
垂下眼眸,八幡海铃看了眼手机,离她和乐队约好的时间只差不到五分钟的时间。
她对白川晴说了一声抱歉后就背着贝斯包离开了录音室。
走之前她把房卡留在桌面上,意思是白川晴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弹奏贝斯。
松尾店长在录音室里待了一会,白川晴的提问他也能解决。
松尾店长拿过白川晴的贝斯,随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琴谱,开始弹奏贝斯。
他心想,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学院派”乐手。
虽然进入社会后玩乐器的时间比较少,可凭借扎实的音乐功底,教导白川晴还是绰绰有余的。
“今天八幡小姐要支援多少支乐队?”白川晴放下纸笔,揉了揉眼睛,刚才他趴在桌子上时,放在桌角上的瓷制艺术品突然闪到了他的眼睛,除此之外他的注意力实在过于集中,这对他的眼睛也造成了一定的疲劳,“感觉会很辛苦。”
“小海铃走了还没多久,你就开始想她了?”八幡海铃一走,松尾店长又摆出了那副欠揍的表情,他是怕八幡海铃,但对于白川晴,他就可以随便调戏,“你们俩之间不会真的有了点什么吧?”
“我只是在想什么时候能看到她尽全力的演奏。”白川晴皱了皱眉,把桌面上的笔记叠好,八幡海铃出去之后没人给他收拾笔记,原本他已经收拾完毕,但松尾店长像是抽烟时随意把烟灰乱弹般弄乱了笔记,“我是无所谓你怎么说,但你多少得考虑女孩子的心情。”
“是是……”松尾店长从口袋中掏出烟盒想抽支烟,白川晴指了指录音室门上的挂牌提醒他这是什么地方,他一愣,下意识地把烟推回烟盒,随后大笑,“是不能在这里抽烟。”
“嗯……干嘛这样看着我,白川你有什么请求直接说呗。”松尾店长把桌子上的微型植物造景拉到胸口,语气满不在乎。
“我希望能你能帮我买一下Live演出的门票。”白川晴补充说,“要有八幡小姐参与的那几场。还有我想问一下,你放在展示区的乐器,哪些是提供给顾客免费使用的,哪些是要钱的,租金怎么算?”
“干嘛要买票?”松尾店长不解地斜睨了白川晴一眼,“你要是想看Live,你直接进去就好了啊。我不至于连这点钱都要你出。至于那些乐器,你想用就用吧,别弄坏就行,我相信白川你也不会试用那些特别贵的乐器……其实弄坏了也没关系,反正你赔得起。”
松尾店长像是参与并打赢了群架的混混,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敌人,眼神中透露着不怀好意。
“想要营造一种感觉吧。”白川晴想了想,“我并不想以她的朋友或是学生去看她的演奏,我只是单纯的欣赏者而已。”
“哦~懂了,矫情!”松尾店长拍了拍白川晴的肩膀,“不过现在的女孩子就吃你这一套,特别是玩艺术的!”
白川晴选择放弃和松尾店长沟通。
“算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松尾店长表示自己要到外面去抽烟,“录音室不是什么用来玩闹的场所,更何况在里面的还是两个男人,我们一个嬉皮笑脸,一个略通人性,单独相处起来还真是费劲。走了走了。你退房间的时候记得把房卡插在门上。”
白川晴去琴行的乐器展览处租借了一把吉他带到录音室,独自在录音室里练琴。
滴答滴答的节拍器机械地响着,指示表中间的那根指针在左右晃动,录音室桌子上植物造景的玻璃罩上弥漫升起的水雾,微小的灰尘被音响震动,飘飞在空中,是闪烁的光点。
他收拾好乐器和杂物,拿着房卡走出了录音室。
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他一走到琴行的大厅就看到松尾店长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吃盒饭。
琴行外走过的路人时不时朝他瞥来嫌弃的眼神,不过松尾店长完全不在乎。
“你要不要吃点?”松尾店长狼吞虎咽,“我多买了几份,今天有员工出去吃饭,他的那份没人吃,你想吃的话你就拿去吧。”
“我会付钱的。”白川晴拿了盒饭,跟松尾店长一起蹲在门口的台阶上,别说盒饭的质量还不错,有荤有素,色香味俱全。
天色渐暗,白川晴凝视着窗外那一片热闹的街景,下午他又回到录音室练了很久的贝斯,等到他再次走出房间时夜色已沉沉地落下。
他想着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吧。
刚好松尾店长拜托他去对面的便利店买点饮品,他回来后就坐在琴行大厅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闪烁着霓虹灯光的街道。
其实他也不是单纯地在看街景,偶尔会从琴行深处的排练室内传出让感到欣喜和熟悉的贝斯声,这时他的精神就会为之一振,眼神也会变得灵动不少,等贝斯声沉寂下去,他又变成那副呆呆的样子。
他很喜欢这种状态。
“喂,白川!”松尾店长走到白川晴的身边,“Live演出已经开始了哦,一会就要轮到小海铃了。”说起八幡海铃时,松尾店长的表情沉了下去,“你做一下准备,今天在小海铃的身上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什么意思。”白川晴睁大了双眼,扭头看着表情苦涩的松尾店长,“为什么会这么说?”
“还能为什么?”松尾店长走出琴行,白川晴跟了上去。他点燃一支烟说,“就当支援乐手那档子事呗。其实她自己应该也已经隐约……肯定察觉到了吧?”
“乐队闹矛盾了。”白川晴叹了一口气。
这是八幡海铃需要面对的,无可避免的矛盾。冲突的种子其实在最开始时就已经埋下,她身为服务过复数乐队的支援乐手,被冠以“贝斯雇佣兵”的称号,看似风光,实则不然。
没有任何一支乐队会把八幡海铃当作自己人,或许主观上会有人想要拉拢她,但客观上来说,她就是呼之即挥之即去的角色。
上次白川晴在后台听到八幡海铃和那些乐队成员间的谈话,就已经证明了这个观点,无非有的人说话委婉,有的人说话直接。
这已经是很大的问题了,然而却不是最大的问题。
在白川晴的预想中,要是八幡海铃和她所支援的乐队闹矛盾了,那一定是在演奏时出什么了问题——八幡海铃会根据各支乐队的实力不同而不断调整自己的演奏水准。
只要是对音乐稍微有点追求,玩乐队时稍微认真一点,就很难接受八幡海铃的这种行为。或许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可是对于那些被她如此帮助的乐队就显得十分侮辱。
要知道就连乐队的正式成员都可能因为这种行为而爆发矛盾,更别提不是正式成员的八幡海铃。
“走吧,松尾店长。”白川晴闭上了双眼,在一片寂静中,他好像听到八幡海铃正在哀嚎的乐声。
他从饮料柜中拿出两瓶饮料,跟着松尾店长前往写字楼中的Live展演空间。
“希望小海铃不会太过伤心。”松尾店长双手合十,睁着一只眼睛悄悄地看向身边的白川晴。
他是琴行的老板,每天都在跟乐队打交道,能够清楚的知道八幡海铃在各支乐队里的风评变化。
从上周起,她在各支乐队里的风评就急速恶化,具体是哪支乐队起的头不知道,但对她的不满就像是连锁反应一般,从一支乐队传到另一支乐队身上。或许过了今天,这里的乐队就不再有她的容身之所了吧。
写字楼的展演空间真的很大,一些在ECHO轻航地下室里放不下的设备在这里都能找到,逆光、面光、侧光、顶光设备一应俱全,不仅舞台有琴行地下室的舞台两倍大小,就连座椅也像是蜂巢般密密麻麻的排列着。巨大的屏幕挂在舞台的后方,两侧是稍小一些的屏幕。
白川晴从心底赞叹着展演空间的设计。
松尾店长像是听到白川晴的心声,解释说:“这是我高中同学的设计,以前是一起玩乐队的,可惜她最后放弃了音乐,我们的乐队也没能走到最后。”
“那还挺遗憾的。”白川晴低垂着眼,轻声地说,“不是所有的乐队都能走到最后的。”
“是啊,不是所有的乐队。”松尾店长说,“那时的我们因为年少轻狂,能够轻易地许下一辈子的承诺,实际上我们的承诺不到十年就被撕毁了。”
白川晴不说话,想到了自己加入的那两支乐队。
在昏暗的展演空间里,白川晴坐到了第一排正中央,这是这里最好的位置,松尾店长则坐在他身旁。
他们距离Live舞台很近,甚至只要伸出手,就能够触碰到舞台。
舞台上灯光闪动,打扮得既张扬又帅气的八幡海铃站在舞台的中心,享受着灯光全方位无死角的宠爱,白皙如玉的面容在灯光下点缀着淡淡的粉红,舞台的氛围在被推向顶点,室内的温度也在不断上升,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胸口起伏之间,绿色的瞳孔像是蛇尾般剧烈地颤抖,又仿若触电一般呈现出不规则的形状,这是极度兴奋的体现。
八幡海铃让白川晴联想到在夜晚空中看到的,一闪而过的流星。此刻舞台上的乐队成员们根据事先设计好的动作舞动起来,于是在白川晴的眼中,一个身材修长、身姿绰约的绝色少女向他走来。
他的视线跟着八幡海铃的步伐而移动,到了最后,舞台上的乐手们全都站在了舞台的边缘,他们抬起头,仰起脸,自信从容地看着舞台下的观众。
白川晴确定八幡海铃看到自己了,他就在八幡海铃的脚下,当他与她视线交汇时,她的瞳孔在瞬间猛然颤动。
舞台与观众席的距离并不遥远,以至于显得如此之近。
然而直到现在,白川晴才发现了八幡海铃的眼角过分红润,脸色却十分苍白。
是的。白川晴想,她手中的贝斯哭泣着奏出了悲怆之音。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友情价(4.8k)
Live舞台上的灯光渐渐熄灭,舞台下方的观众们逐一离场。
仍然坐在观众席位上的白川晴和松尾店长就像夏季夜空中的星座似的显眼。
“白川,关于小海铃今天在舞台上的表现,你怎么看?”松尾店长翘起二郎腿的同时,还在不安分的抖动着,他朝身边的白川晴扫了一眼,忍不住长叹一声,“她估计会很伤心。”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她是乐手,乐队对她来说是安身立命的家,但她没有真正加入任何一个家族。”白川晴的脸沉浸在展演空间的黑暗里,无法看清脸上的表情,“她应该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唉……说得也是。”松尾店长说。
白川晴从观众席上起身和松尾店长朝着展演空间的后台走去。
松尾店长收取场地租金的方式和一般的LiveHouse不同,ECHO琴行的地下Live舞台固定收取极少的租金,写字楼里的表演场地则根据各支乐队卖出去多少票,从写字楼表演场地的票收入中抽出一部分支来付场地租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