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洛书
“我等【存在】早已不分彼此,人类的知性和智慧流淌在这份混沌之中,被全体共享,生命也是一样。”
“一份存活即为全体存活,本体存在便能复制出任意个体,即便分化出的野兽死去,它也会在混沌中重生,除非你能一口气杀掉我的666条命,不然绝不能伤到我。”
“你办得到吗,真祖?只有使出摧毁大陆级别的破坏力,才能让我无法反抗的死去。”
怪形在吱吱的嘲笑,像是脱下老旧外皮的蛇,恐怖的非人感更加浓厚。
——但它的骄傲不过是不值一提的碎屑。
如果是完全状态,即便需要抑制吸血冲动,爱尔奎特仍然有办法摧毁大陆。
所以他只是运气好而已,刚好碰上死后复生,抑制完吸血冲动后,只剩下全部三成中的四成力量的公主。
“愚蠢,仅仅是耐打而已,不会输可不意味着能赢。”
似乎没有再聊下去的想法了,爱尔奎特展现出金色的魔眼,这是她将要全力以赴的征兆,大源在与她共鸣,任其取用。
但尼禄·卡奥斯却无视了那份威严,只是如同乌鸦般“呱呱”的嘲笑着。
“那可不一定,虽然你的力量我无法正面抗衡,但胜利的条件可不是只有一条。”
庞大的肢体四散,几十、上百的野兽从混沌的海洋中飞出,以炮弹般的速度向着深坑上方飞射而去。
“!”
爱尔奎特眼神一凝,她不知道敌人的想法,但是却知道“阻碍尼禄想做的事”是不会错的。
只是一个意识,坑洞的上方便布满攻势,如同细密的渔网,一口气消灭了大部分野兽。
但匆忙的构筑总有漏洞,还是有些残余跑出了这个战场。
“哈哈哈哈。”
尼禄·卡奥斯大笑着,它的身体再度变回了最初的人形。
“我可是知道的,但凡是真祖都永远摆脱不了吸血冲动,那是深埋于诞生之初的缺陷,公主你也不会例外。”
“你这家伙,难道……?!”
爱尔奎特有了不祥的预感。
“没错,这座城市虽然普通,但人类的数量也算够用,分散出去的我会进行无差别的屠戮,然后榨取血液,将整个城市的份量全都灌入这里!”
“流淌的、新鲜的血之池。”
“想必到那时,被吸血冲动困扰的你,情况恐怕不会太妙吧。”
双臂像鹰隼的翅膀般大张开来,扭曲的男性面容已经不再有肌肉的限制。他的嘴咧到耳朵,双眼瞪成两个完美的圆形,其中浑浊的色彩如深潭般黑红。
而与对面的异形成鲜明对比。
即便身为最高等的魔性之物,却依旧保持着人形、拥有着美丽身姿的爱尔奎特眼中,看不到一丝波动。
她只是满怀着一种庆幸。
“……我要承认,这确实是精彩的算计,让我感到不寒而栗,不论过去多久,你们这种存在的恶意永远也不会停息。”
“如果是之前,我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驶向何方,没准只能狼狈逃离吧。”
感受着胸腔中雀跃的心跳,纯洁无暇的公主流露出一丝极淡的安心笑容,还有坚定的信任。
“但现在可完全不一样,没有预见到我的搭档有多厉害,就是你唯一的败因。”
“将其它的琐事和后续全都交给他,我需要做的只是在这里和你战斗。”
双手摊开,空想具现化发动,深坑中的环境在真祖的意志下被替换,源于星球初诞、原始地域的那片过去开始展现獠牙。
抬起右手,远远的伸向眼前的敌人,爱尔奎特像是参加一场舞会般,彰显着自身的仪容。
“虽是敌人,但也该施舍与你最基本的礼节。”
高贵的,蔑视的金色魔眼看向眼前这个只是徒具人形的吸血鬼。
“——回答吧,我浑浊如同泥水般的隶属。”
“祖之证、根之病灶、如漩涡深处的宝藏之物。”
“孕育全新原理的传承,铭刻于灵魂之中的血戒。”
“对你而言,血为何物?”
庄严之声即是斥责,也是质问,这是传承自最初那位月之殿下的威仪,所有死徒和真祖的最初源泉。
无论敌对与否,祖们都会回应最低限度的尊敬,从没有过例外。
但——
“你在说什么祖之证?”
尼禄·卡奥斯理所当然般的,给出了疑惑的反问。
“什……?!”
爱尔奎特震惊的顿住了,她这时才察觉,在眼前的对手身上,有什么决定性的、体系层面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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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温用过魔术悄然落地了,地点位于战场边缘,如今沟壑纵横的破碎大地。
铺设的泊油路面,隔离道路的栏杆,装点用的树木,全都因为爱尔奎特的暴力行为失去了原本的用处。
如今它们只是垃圾,是彰显了在此地有何种暴力发生的证据。
“合田教会也没能幸免吗?”
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威严建筑,那由砖石垒建的宽广祈祷厅已经成为昔日光影,如今残存的柱子和墙壁完美的与周边的景象融为一体。
而从合田教会的侧面绕过一个弯,就能看见爱尔奎特打出的坑洞。
第九十四章 吸血冲动
那坑是如此的显眼,这种深度别说是“碟”型,连“碗”型都不算,非要形容的话,该用“锥”型来比喻。
爱温默默的靠近,脚步声触动了代行者们的敏感神经。
伴随着敌意,有子弹的代行者都握紧了手中的枪械,没有子弹的则用指缝夹紧黑键,“唰”的一声亮出刀刃。
他们现在虽然已经算不上战力,但也有必要警戒一切靠近的人。
毕竟谁也不知道来者会不会是吸血鬼的下仆或盟友。
“喂,前方对战的可是死徒之祖,不是区区魔术师能插的上手的。”
一位状态最好的代行者站了出来,他的右手紧握三把黑键,左手攥着经文书页,双眼已经糊满鲜血,但仍在发出警告。
“不要再靠近了,不然的话我们就会用手上的武器来告诉你什么叫有眼见。”
气氛变得凝重,许多代行者在靠拢,杀气逐渐变得浓厚。
代行者们都是心冷如铁的刽子手,别说是魔术师,就算是对平民下手,他们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爱温看了一眼周围,稍稍动起了手指,微不足道的魔力开始飘荡。
场面一触即发。
——如果没有那句高声的命令的话。
“喂,别做多余的事,她的话是特例,放她过来。”
那是从坑洞边缘传来的熟悉声音,爱温望去,不久前就有过一面之缘的身影在向他招手。
代行者默默收回了戒备,重新瘫坐在地上休息了起来,对于这个人的命令毫无迟疑。
行令禁止,不问因由,看得出来他们是发自内心的信赖着发号施令之人。
“你是他们的头吗?”
走上前去,与维斯蒂诺一同立于坑洞边缘,爱温偏过视角,主动发出询问。
“不要用这种黑道帮派一样的称呼喊我,教会可是个正经的组织。”
嘴角一抽,维斯蒂诺有些绷不住情绪。
就算不管隐藏身份,他堂堂代理司祭,怎么说也算是教会的高层人士了,被安上个帮派级别的地位称呼,以后还要不要面子了。
“重新介绍一下吧,在下维斯蒂诺,是圣堂教会派到日本的代理司祭,目前的任务是监管真祖的异动。”
“嗯。”
爱温看似毫不在意地点了点头,但他泛着幽光的双眼是仔仔细细的将维斯蒂诺上下扫视了一遍。
这让对方打了个寒颤。
“不过说是监管,实际上也什么都做不到就是了,教会现在可没有能力招惹真祖,万一让对方愤怒到放下约束,那整个世界都会遭殃。”
爱温明白的点了点头,又收回了视线。
于是维斯蒂诺发现,自己感觉到的寒意又消失了,这让他暗地里擦了擦冷汗。
虽然早知道能和真祖混在一起的人肯定不简单,但一个打量就能让自己不安,也太离谱了。
“总之,这回小姐愿意和我多聊几句了吗?就当是情报的交换了,你看起来和真祖关系不错,如果知道一些教会的态度,也会对她有益。”
这个理由实在是直接,但不得不说这种利落的交换行为,在彼此都有戒心的情况下反而适用。
至少爱温觉得可以接受。
“好,那就来交换情报吧,不过你误会了一件事情。”
“嗯?”
爱温首先转过头,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是男性。”
“……噗!”维斯蒂诺感觉自己在战斗中的内伤复发了:“男的!这张脸?!”
……
……
“咳咳,是我失态了,这种事也是时有发生的,不奇怪,不奇怪……”
死命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将杂念去除,维斯蒂诺又变回了刚见面的温和样子。
“那么由我先说吧,也算是小小的诚意……嗯,先说我为什么来好了。”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真祖打破了自己的行动规律,提前苏醒了,对教会来说这是天大的异变。”
“因为真祖虽然能一定程度上合作,但不可不防,你知道原因吗?”
“不知道。”爱温摇了摇头。
“因为真祖终有一天会堕落,然后成为比死徒更加危险的吸血鬼,无一例外,这是他们天生的缺陷,根植在骨子里的吸血冲动。”
说着这件事时,维斯蒂诺看起来也有点可惜。
“如果没有这个缺陷,想必公主会成为我们教会的座上宾吧,但万事都没有如果。”
“根据估算,公主能行动的期限已经不长了,吸血冲动是在一刻不停的淤积的,她的阈值已经到头,最多最多也只有两、三次出击的可能了。”
“两、三次?”
“没错,当公主明白自己到极限后,她就不会再行走于人世了吧,而是只会将自己封锁,永久沉睡于星之内海的古堡里,达成事实上的死去。”
感觉到了难言的悲伤,爱温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脑海中,爱尔奎特时不时的哀伤和总是围着自己闹腾的模样清晰可见。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会特意来见我。”
爱温感觉豁然开朗,他对爱尔奎特印象的最后一块拼图就此补齐。
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终于能明白这个欢快的、孤独的、悲伤的、没有未来的单纯姑娘了。
正因为她没有机会了,所以才想要得到自己的帮助;
正因为她的孤单,所以才执着自己这个唯一的朋友;
正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了,所以才想尽办法来见他,恨不得每时每刻都粘着自己。
也正是因为她预言了自己的永眠,所以才会在这最后的瞬间,尽情抒发活着的生命该有的好奇。